第二卷洛陽卷 第九十八章九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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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幾人看了日出便下了山,從驛站取了馬再次北上,下午到了南陽郡城,他們便準備在南陽郡城歇一夜。
這天已經是九月初一,乃是鳳鳴的大劫之日。
到了南陽城後因為天色還早,鳳鳴拉著雪飛颺去集市上吃當地的特色小吃,但才吃到一半,他體內的烈陽蠱便躁動起來。
鳳鳴手上拿著一把烤肉串,嘴裏還在塞得鼓鼓囊囊的,但他全身已經開始冒汗,渾身都開始隱隱作痛,他有些難受地看向雪飛颺,“飛颺哥,怎麼辦,那個臭蟲子現在就開始煩人了。”
雪飛颺趕緊給鳳鳴把了把脈,鳳鳴的體溫已經開始升高,脈象開始紊亂,火毒已經在鳳鳴體內流竄,不過一會兒功夫鳳鳴全身就已經被汗水濕透。
雪飛颺道,“它這次發作得有些猛,我們趕緊回客棧。”
平時烈陽蠱一般是接近子時才開始發作,發作的時間大約是從亥時到醜時的三個時辰間,鳳鳴一般挺過這三個時辰便算度過了一劫。
但這次因為鳳鳴之前催動了包裹在蠱蟲外圍的內力,又因為翻開了幼時的回憶,情緒起伏波動很大,這使得烈陽蠱在這個九月初一格外興奮,現在才不到酉時,蠱毒便開始發作了,這一年的九月鳳鳴過得遠比往年凶險。
鳳鳴艱難地將嘴裏的烤肉全部咽下,看了看手裏的那一把,但他現在身體難受,烤肉都引不起他的食欲了,隻能道,“剩下的拿回去給阿順吧,真是便宜他了。”
雪飛颺很想說,獨孤順並不稀罕你這點東西,但已經懶得跟鳳鳴廢話了,直接拉著他用輕功飛回了客棧。
雪飛颺和鳳鳴到客棧後,在樓下碰到茂林,雪飛颺問道,“鳳鳴蠱毒發作了,我讓你和修竹買的冰塊都買到了麼?”
雪飛颺已經料到了這個九月初一鳳鳴不會好過,在跟鳳鳴出去玩之前便提前讓茂林和修竹不惜代價地到城裏采購冰塊放在鳳鳴屋子裏。
茂林道,“這家客棧儲藏的冰塊已經全部被我們買下運到了鳳公子房間,我和修竹也從另外幾個酒樓買到了一些,但酒樓客棧儲藏的冰塊夏天的時候已經基本都用掉了,所以並不多,不過修竹還在外麵采買,在天黑之前應該還能買到一些。”
雪飛颺點點頭,“好,辛苦你們了,我先帶鳳鳴上去了,你去找小二要兩大壇子烈酒來。”
茂林應道,“好。”
雪飛颺帶著鳳鳴回他房間,此時鳳鳴的屋子已經變得跟個冰窖一樣了,客棧的人都不敢靠近。
獨孤順、嵇隱、嵇念和子魚叔看到他們回來,已經在鳳鳴房裏等著了。
鳳鳴一進屋就開始脫衣服,把全身脫得隻剩下了一條褻褲,他露在外麵的皮膚火紅火紅的,身上全是汗,褻褲也濕噠噠地黏在他身上。
鳳鳴坐在床邊,難受得嘴裏一直哼哼,身體又熱又痛又癢,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啃噬他的血肉骨頭,他還覺得很熱,熱得他想將自己的皮剝開,將經脈血管都暴露出來涼快涼快,但這才剛剛開始呢。
雪飛颺跟鳳鳴問道,“鳳鳴,你還受得住麼?”
鳳鳴被汗水打濕的頭發黏在臉上,他咬著唇點點頭,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吐,“還行,今晚,估計,要,熬很久,先,別,紮針。”
雪飛颺點頭,“好,那等到亥時我再給你紮針,你自己先挺一會兒。”銀針刺穴是不能留針太久的,針刺穴位太久也會對身體造成損傷,一般最多不能超過一個時辰。
床上的被褥已經給拿走了,房間裏還堆滿了冰塊,但鳳鳴的皮膚還是熱得發紅,摸上去滾燙滾燙的,而且越來越紅,臉上已經有些發紫。
嵇隱看鳳鳴這個樣子也是有些擔憂地道,“鳳鳴在竹海那次似乎還沒有這麼嚴重,這次怎麼會這麼凶猛?”
雪飛颺道,“主要是鳳鳴之前擊傷宇文至的那一招擅自催動了師父儲存在他心脈附近的內力,而且鳳鳴因為想起了他爹娘的死最近狀態也不太好,才會讓這隻蠱蟲變得極為興奮。蠱毒發作除了火毒流遍全身引起全身高熱和劇痛外,也會加快經脈運行,一旦鳳鳴承受不住,或者直接痛死,或者因為經脈錯亂而亡,所以這也是鳳鳴的生死劫難。”
鳳鳴的蠱毒在初一和發作,也就是每年二十四次,不過隻有每年的三月和九月是最難受的,夏天也會稍微難受一點,其他月份也不是不疼,不過鳳鳴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基本還能受得住。另外鳳鳴師父打入他體內的內力是用來隔絕蠱蟲吸食鳳鳴內力的,相當於是蠱蟲的窩,也是它的糧食,這麼多年它已經習慣了這個環境,一旦鳳鳴擅自動用,蠱蟲就會變得狂躁,像是被搶了屬於它的東西。而且這種蠱蟲是很賤的,你強它就弱,你弱它就強,當宿主情緒低落、身心脆弱的時候,它也會出來耀武揚威一下,必須靠更強的意誌力去對抗。
鳳鳴腦子裏嗡嗡的,什麼都沒辦法思考,實在太疼了,好疼啊,他好想喊,但是他知道最疼的時刻還沒到,現在就開始喊疼,把力氣都用光了等會兒就挺不住了。
“鳳公子,我給你拿酒來了。”茂林捧著兩大壇子烈酒進屋,送到了鳳鳴麵前,幫他拍開酒封。
獨孤順從桌上拿起一隻碗遞給鳳鳴,鳳鳴接過之後趕緊拿碗舀了幾碗酒灌了下去,烈酒的麻痹作用讓鳳鳴的疼痛減輕了一點。
但喝酒其實相當於飲鴆止渴,因為酒會加速血脈運行,等麻痹作用褪去,更大的劇痛會降臨,若是平時,鳳鳴會選擇喝到直接醉死過去,因為其他時候並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單純地被蠱毒引發的劇痛折磨,醉死過去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但三九兩月的蠱毒發作,鳳鳴必須清醒地用意誌力挺過去,因為一旦它失去意識,蠱毒全麵發作,隨時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過以鳳鳴的酒量,喝下這兩壇酒也不過是幫他暫時緩解了一下疼痛,而酒液進入他身體後很快就變成汗水直接從他皮膚上散發了出來。
茂林和修竹之後又搬了一些冰塊進屋,冰涼的環境多少能讓鳳鳴覺得好受一點。
鳳鳴咬牙堅持到了戌時正,但他已經受不住了,開始在床上打起滾來,一邊打滾一邊開始大喊。
“疼!好疼啊!”
“飛颺哥,我好疼啊!”
“好熱!好熱!我是不是已經融化了?”
“還沒到亥時麼?”
鳳鳴在忍受疼痛的時候,時間像是過得極為緩慢,他總覺得一年的時間都過去了,怎麼還沒到亥時呢。
雪飛颺看鳳鳴喊疼就知道他真的受不住了,他對鳳鳴道,“到了,到亥時了,我就給你紮針,等會兒就好了。”
鳳鳴稍微鬆了口氣,終於到亥時了。
雪飛颺轉頭對獨孤順和嵇隱他們道,“我要給鳳鳴紮針了,你們先出去吧。”
嵇隱道,“不需要我們幫忙麼?”
雪飛颺搖搖頭,“不用了,你們在這裏鳳鳴會不自在,身體沒法放鬆。”
別看鳳鳴平時嬉皮笑臉的,其實還挺好麵子的,他可不想脫光了被紮成一個刺蝟給別人看到。
獨孤順和嵇隱幾人聞言便隻能先出去了。
雪飛颺先給鳳鳴將上身用烈酒擦拭了幾遍,給他把汗水擦掉,並給他的身體降一下溫,而後開始用烈酒擦拭過的銀針施針。
雪飛颺給鳳鳴紮針一是為了封住鳳鳴的穴位,降低蠱毒在全身經脈的流竄,一是給鳳鳴導氣,將體內開始亂竄的真氣回歸正軌。但這卻是非常精細的工作,因為不能將鳳鳴的穴位全部封死,若是全部封死,要不了多久鳳鳴便會因經脈閉塞而昏死。另外因為人體的穴位作用各不相同,重要性也不一樣,有的穴位乃是人體”死穴”,紮針的時候必須十分注意力道。
雪飛颺在紮針的時候還會注入自己的內力,引導穴位周邊亂竄的真氣,等雪飛颺給鳳鳴紮完針,自己也累出了一身汗來。
然而這還不能放鬆,紮針隻是減緩火毒的運行速度,同時用針灸引發的疼痛去對抗火毒引起的疼痛,稍微讓鳳鳴舒服一些,但針灸穴位還會引發麻癢,必須時刻注意不讓鳳鳴亂動,免得他傷到自己。
雪飛颺坐在鳳鳴腰上,抓住他的雙手,不讓他亂動,再跟他說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鳳鳴,好點了沒?”
鳳鳴想要哭喊但是哭不出來,隻能虛弱地點點頭,“好一點了,但還是好痛啊。”
雪飛颺道,“現在知道痛了吧?以後還亂用內力不?”
鳳鳴眼角都痛出了幾顆眼淚,他搖搖頭,“再也不敢了,太痛了。”
鳳鳴感到身體裏仿佛有兩撥螞蟻在對咬,一會兒這撥螞蟻占了上風,一會兒那撥螞蟻占了上風,不過雙方在互相啃噬的過程中,倒確實消耗了許多痛感。
“飛颺哥,我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蠱毒疼,紮針也好疼啊!我為什麼要受這種罪啊!”
鳳鳴沒那麼疼了,倒是有力氣開始嚎叫起來,若是太疼,他根本沒有力氣喊。
過了一個時辰,雪飛颺道,“鳳鳴,我得給你拔針了,你還痛麼?”
鳳鳴猛烈搖頭,“不要不要!我還好痛!”
雪飛颺沉吟了一會兒,還是狠下心道,“不行,銀針刺穴的時間已經是極限了,再紮下去對你身體會有損傷啊。”
鳳鳴大喊,“可是我還好痛啊!飛颺哥你不能這麼狠心啊!”
雪飛颺知道現在起針鳳鳴雖然還很痛,但應該能挺過去了,畢竟經脈運行已經恢複正常,蠱毒也在開始褪去,他隻能屏蔽了鳳鳴的哀嚎,開始給他起針。那一根根沒入鳳鳴身體三分之二的銀針已經變成了黑色,這些銀針都已經被火毒給浸染,不能再用了。
雪飛颺一邊拔針,鳳鳴一邊嚎叫,“好痛啊!飛颺哥我要死了!”
等雪飛颺將銀針全部拔出,鳳鳴便又在床上打起滾來。
“好痛啊!好痛啊!真的好痛。”
鳳鳴的雖然在哀嚎,但是聲音明顯越來越小。
雪飛颺看得難受,隻能也上了榻上,將鳳鳴捉住,抱著他不斷輕拍他的後背,“好了好了,鳳鳴,很快就不疼了,你再忍一忍,很快就不疼了。”
鳳鳴眼角止不住地溢出眼淚,他將整張臉皺成一個包子,“飛颺哥,我好疼啊。你給我唱唱歌吧。”
雪飛颺點點頭,“好,我給你唱歌。”
月兒明,風兒靜,樹影兒遮窗欞。
蛐蛐兒,叫聲聲,好像琴弦兒鳴。
琴聲兒輕,聲調兒動聽,風吹鈴響叮咚叮。
我的小寶貝,快快閉眼睛,一夜好夢到天明。
雪飛颺抱著鳳鳴,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一邊哼唱著小時候唱給鳳鳴聽的搖籃曲,他反複哼唱著,過了半個多時辰,終於聽到了鳳鳴睡著的淺淺的呼吸聲。
等鳳鳴再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鳳鳴看著窗外透進來的晨光,道,“飛颺哥,天亮了。”
雪飛颺也轉頭看去,“是啊,天都亮了。”
“飛颺哥,我內功好像突破了,我第七條正經打通了。”
“是嗎?那你這內功修行速度都快趕上我了。”
“嘿嘿,這臭蟲子雖然折磨人,不過倒是對我練功挺有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