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陵卷 第六十八章中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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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鞠賽完了後,雪飛颺就拉著鳳鳴去了詩畫大賽,因為刺繡和作畫要出好的作品時間都會比較長,所以這兩個比賽還沒結束。
雪飛颺道,“擇日不如撞日,正好這邊有筆墨紙硯,周邊也都是美景,你便在這裏畫一幅吧。”
鳳鳴剛剛玩球出了一身汗,正想找個地方躺著晾晾汗呢,就又被雪飛颺拉著去做苦工,嘟著嘴道,“你就不能讓我歇會兒,非要現在就要麼?”
雪飛颺道,“說話要算數,趁著天還沒黑,趕緊畫吧。”邊說邊找了個空書案將畫紙鋪好,又將筆遞給他,“就畫風臨竹海吧,把這裏的景色畫下來,再把我和你畫進去,當是留個紀念。”
鳳鳴聽了之後,眼珠子一轉,覺得雪飛颺這個主意竟還不錯,畢竟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再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他接過筆,“行!你等著吧,我就畫。”
鳳鳴先是望向四周,將周邊的景色仔細看了一次,之後又閉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在這裏生活的點點滴滴,過了有一刻鍾,鳳鳴才在紙上開始揮毫,他作畫首先是意,而後是形,雪飛颺說他繪畫上有天賦並不是胡說的。
鳳鳴自小便在繪畫上有天分,對於熱愛書畫的鳳鳴父親來說,可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的兒子是個繪畫天才,憂的是那時他已經沒有條件來供兒子學習書畫了,隻能拿根棍子在泥土上或是沙土上作畫,所以鳳鳴最開始學會的是沙畫,之後去了西域,那邊沙漠多,他也時常在沙子上作畫,但沙畫不能保存,雪飛颺那時看著鳳鳴的畫被風吹走時常覺得可惜。
後來天玄子看他有此天分,便親自教導他書法繪畫,並讓他嚐試以畫入道,他的劍法那麼靈動活潑也是來源於他的畫充滿了靈氣與生機,不過鳳鳴的書法就太靈氣了,他那性子根本坐不住,沒耐性好好臨字,是以來嵇氏前他那一筆字寫得跟鬼畫符似的。
很快鳳鳴便作出了一幅畫,正是湖心島,但畫中是他和獨孤順、嵇隱三人在比劍。鳳鳴不停歇,很快又作了第二幅,是青竹小築,他和獨孤順、嵇隱三人在月色下喝酒,之後是第三幅,是青竹小築的石華院,雪飛颺、鳳鳴和獨孤順、嵇隱四人在比劍,跟著是第四幅,是崖壁上的靈丘亭,嵇隱在吹簫,獨孤順抱著劍靠在欄杆上看著嵇隱,最後第五幅,是蘭沚居的摘星閣上,鳳鳴和雪飛颺躺在二層平台上看星星。
鳳鳴一口氣連畫了五幅畫,每一幅畫都栩栩如生,躍然紙上,而且十分靈動,畫裏的人神態舉止與真人簡直無二,活靈活現,仿佛要從畫中跳脫出來,讓周圍圍觀的人看的讚歎連連。
不過等他畫完,天色已經漆黑,是曲水和流觴給他過來點了許多燈盞,幫他照明,不過這些畫麵本來就存活於鳳鳴的心中,他隻是將它順手畫出來而已,光線的暗淡並不影響他的發揮。
此時書畫比賽早已結束,不少人都留下來觀看鳳鳴作畫,但也有些人離開去參加晚上的中秋活動了。
鳳鳴畫完之後,對流觴道,“這些畫晾幹之後先裱起來。”又對雪飛颺道,“最後那幅畫就是之前跟你說好送給你的,如何?可還滿意?”
雪飛颺點點頭,“滿意滿意,非常滿意!不如你把第四幅也送給我吧。”
鳳鳴噘著嘴道,“那副我要留給自己的,給你一幅就可以了,可別得寸進尺啊。”
雪飛颺也不勉強,之後便帶著鳳鳴去吃晚飯了。
等兩人吃了飯,鳳鳴想去湖心島上猜燈謎放花燈,被雪飛颺攔住了。
鳳鳴不高興道,“幹嘛不準我去?”
雪飛颺道,“嵇現從南疆回來了,我帶你去找他看看你的蠱吧?”
鳳鳴道,“非要今天去嗎?明天去不行嗎?”
雪飛颺道,“今天蠱蟲正活躍,我正好帶你去給嵇現看看,晚上回來我再給你紮兩針。”
鳳鳴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確實此時去最好,因為下個月初一他們應該早就離開嵇氏了。
鳳鳴有些失落地道,“好吧。”
雪飛颺和鳳鳴找到嵇現家,正好嵇現同爹娘坐在院子裏賞月,順便給二老講述自己這次外出的經曆。
嵇現打開院子,看到站在門口的雪飛颺,高興道,“飛颺,好久不見,你怎麼找到我嵇氏來了?”
雪飛颺道,“明硯兄,好久不見!我近日恰巧在你嵇氏做客,得知明硯兄你已回來,特意帶鳳鳴一起來拜訪。”明硯,正是嵇現的字。
嵇現看向雪飛颺身旁的紅衣少年,恍然道,“飛颺,這便是你說的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鳳鳴。”
鳳鳴有點懵,抓著雪飛颺的手道,“飛颺哥,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之前認識啊。”
嵇現道,“我與飛颺也是一個多月前在南疆碰上的,他跟我說是為了幫你找尋解蠱之法才去的南疆,想必還沒跟你說吧。”
鳳鳴突然瞪著雪飛颺道,“飛颺哥,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這麼多天你都沒跟我說過這回事啊。”
雪飛颺也有些尷尬,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當初他確實是故意瞞著鳳鳴去的。
嵇現看兩人之間氣氛有些緊張,趕緊道,“不如兩位先進來,我去拿點好茶招待二位,我們邊喝茶邊聊,也不辜負這天上的一輪明月。”
嵇現帶著兩人進了院子後,他爹娘已經識趣地將地方讓給了年輕人,兩人回屋裏歇息去了。
嵇現則先回屋將自己這次從蜀地帶回來的一種茶葉翻找出來。
院子裏,鳳鳴斜著眼睛看向雪飛颺,“飛颺哥,你去南疆為什麼不跟我說?你不是跟我說你去找你姑姑的麼?”
雪飛颺笑著跟鳳鳴解釋道,“是先去巴蜀找的我姑姑,這不是沒找到嘛,我看南疆離蜀地很近,就順便過去了一趟。”
鳳鳴哼笑,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我不信,你這個騙子休想騙我”。
雪飛颺看鳳鳴這次不好糊弄了,隻好承認道,“好吧好吧,我是一開始就打算去南疆一趟的,但是我對那裏也不熟,隻是打探了一點訊息,我怕到時候一無所獲反而讓你心生失望,就沒告訴你了。”
鳳鳴道,“怪不得你要跟我分開走,讓我先到江陵等你,我說怎麼等了這麼久你才來。好啊飛颺哥,你竟然敢撒謊騙我了。”
雪飛颺笑道,“我沒騙你啊,我隻是沒告訴你嘛。”
鳳鳴看雪飛颺一點歉疚悔過之心都沒有,立即生氣道,“你就是存心欺騙我,我告訴你,雪飛颺,我這次是不會原諒你的!”
雪飛颺眯著眼睛道,“鳳鳴,你叫我什麼?”
可惜鳳鳴這次不吃這一套了,他轉過臉,不再理睬雪飛颺。
雪飛颺還想再跟鳳鳴說什麼,卻見嵇現拿著一小罐茶葉出來,笑嗬嗬對雪飛颺和鳳鳴道,“飛颺,鳳公子,這是我這次特意從蜀地帶回來的一種茶葉,名叫普洱,當地拿來泡茶喝,我覺得滋味很不錯,正好今日與你二人一同品嚐。”
嵇現這麼熱情,鳳鳴也不好掃興,但他隻顧喝茶,不跟雪飛颺搭話。
雪飛颺也先將鳳鳴的小脾氣放在一邊,向嵇現問道,“明硯兄,不知你後來可有找到其他擅長巫蠱之術的東爨族人?”
嵇現道,“找是找到了。”
雪飛颺臉上一喜,“那你可有從他們那裏打聽到烈陽蠱的解蠱之法?”鳳鳴耳朵也豎了起來。
嵇現搖頭道,“烈陽蠱是一種十分稀有的蠱蟲,它的煉製與解除都是十分玄秘的事,不然不成了中原武林人士追逐的聖物了。”
一種能夠吸食他人內力為己用,而無需擔心內力相衝導致走火入魔或是經脈爆裂的蠱蟲,若是能夠隨意煉製出,那必然會成為江湖那些三教九流的門派趨之若鶩的寶貝,但也因為這種蠱蟲的稀有,才隻在南疆有傳聞。
嵇現看雪飛颺有些沉悶的臉色,趕緊接著道,“不過飛颺兄也不必過於憂心,我也是受你之托才開始刻意打聽烈陽蠱的消息的,其實還有一些地方有東爨族聚集,東爨族每個聚落裏都有一個大巫,他們都會巫蠱之術,因為要趕著回家過中秋,所以有很多地方我還沒去,等我在家裏陪陪爹娘,我會再去一趟南疆,到時候定會為飛颺你打聽到解蠱之法。”
雪飛颺一聽,心中瞬間又升起了希望,他起身向嵇現一揖,“那就拜托明硯兄了。”
鳳鳴也趕緊起身揖禮,“多謝了!”這畢竟是別人在為他的事奔波,鳳鳴還是知恩的。
嵇現趕緊起身扶起他們的手臂,“這太客氣了,飛颺,當初我在南疆身陷險境,多虧了你出手相助,我才有命回來,你對我的乃是救命之恩,我不過是為你跑跑腿,哪裏算的了什麼。”
雪飛颺道,“南疆局勢複雜,處處凶險,若不是受我之托,明硯兄大可不必再入險境。”如果不是他要時時跟在鳳鳴身邊看著他,他就自己去南疆去找了,之前也是因為怕鳳鳴等的著急了,他才不得不立即返回了中原,而將此事托付給了對蠱蟲更有研究的嵇現。
嵇現哈哈一笑道,“那飛颺你就說錯了,我本來就是對南疆巫蠱之術感興趣才會深入南疆,即便沒有鳳公子的事,我也還會再去的,如今不過是舉手之勞,何況,鳳公子身上的烈陽蠱也是稀奇的很,對於我來說,也是心癢之物,我既然知道了這種神奇的蠱蟲,定然要一探究竟的,你們就放心好了。對了,鳳公子,可否方便讓我把一下脈,我也好知道你現在的身體狀況。”
鳳鳴點點頭,“叫我之痕就可以了,勞煩明硯兄了。”
鳳鳴將手伸給嵇現,嵇現仔細探查了一下鳳鳴的脈象,雖然之前他就在書裏知道有這麼一種奇特的蠱蟲,這段日子他也受雪飛颺之托四處打聽,但也還是第一次真正與這蠱蟲打交道,今夜正好是蠱蟲活躍的時候,倒是讓嵇現能更好地感受這蠱蟲寄居在人體內時的奇異脈象,而且也感受到了那隻蠱蟲旺盛的生命力。之後他又從鳳鳴手上取了點血,血液竟然是熾紅色的,比一般人的血液顏色鮮豔得多,溫度也高很多,銀針觸之便變黑。
嵇現道,“鳳公子的脈象仿佛像是在跟隨蠱蟲的呼吸一般,一吐一納,而且速度非常快,但修有內功的人經脈運轉一般是按照各大穴位經絡循環往複,像鳳公子如今這樣,說是經脈大亂也差不多了,這種經脈錯亂會導致全身劇痛一般人是受不住的。”
鳳鳴淡淡道,“習慣了也就好了。而且它也就每個月發作兩次。”
嵇現倒有些欽佩地看向這個唇紅齒白的少年了,看著年紀那麼小,卻能經受這麼痛苦的折磨。
之後嵇現又向鳳鳴和雪飛颺仔細詢問了一些病症以及鳳鳴感受到的烈陽蠱的習性將之記錄下來。
因為嵇現也還沒有打聽到太多烈陽蠱的信息,兩人也不便多留,略坐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嵇現將二人送到門口時,突然一拍腦袋道,臉上焦急道,“哎呀,還有個極為重要的事差點忘了跟你們說。”
雪飛颺看嵇現的神色,就知道應該不是好事,“何事?”
嵇現道,“就是我雖然沒有打聽到烈陽蠱的煉製與解除之法,但還是了解到烈陽蠱的一些信息,除了飛颺你已經知道的那些,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信息就是,蠱蟲的壽命最多隻有二十年,若在它死之前沒有將其取出,宿主也會跟著它一起死去。”
雪飛颺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多謝。”
雪飛颺帶著鳳鳴離開了,回去的時候兩人是走著回去的。
嵇現的住所離青竹小築還挺遠,中間都是山路,鳳鳴和雪飛颺一前一後走在月色下,兩側都是幽密的竹林,夜風吹來,竹林發出簌簌的響聲,在這靜謐之中創造了些許聲響。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走了很長一段,雪飛颺才出聲道,“鳳鳴。”
“嗯。”
雪飛颺原本以為要叫好幾聲鳳鳴才會答應,沒想到他一叫鳳鳴竟然應了,反而讓雪飛颺楞了一下。
鳳鳴是灑脫的性格,他很少會真的生氣,很多時候他噘嘴板著臉都是裝模作樣的,不了解他的人會以為他真的生氣了,鳳鳴也是故意這樣捉弄別人的,他覺得和親近的人就是要較較真生活才有生氣,但來自親人和朋友的打罵他其實從來不記在心裏。但如果鳳鳴真的生氣了,便也很難哄好,他也不幹別的,就是不跟你吵也不跟你鬧了,不搭理你,不跟你說話,這反而讓人更加難受。
鳳鳴見雪飛颺喊了他又不說話,等了好一會兒,他自己反而先道,“幹嘛?”
“你還在生氣嗎?”
“生著呢。”
鳳鳴其實是有些傷心,雪飛颺從小到大從不跟他撒謊,有什麼都跟他說,他也把他當做最最信任的人。都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過他也知道雪飛颺是怕他失望才偷偷去做這件事,如果有好的結果就告訴他,如果沒有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他理解雪飛颺的苦心,但對雪飛颺隱瞞他這件事卻有些耿耿於懷。
“對不起。”
鳳鳴轉頭,月光印照著他眼裏的驚訝,雪飛颺竟然會跟他道歉,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雪飛颺笑道,“你那是什麼表情。我是真的在跟你道歉。”
鳳鳴反而不好意思了,他支吾道,“嗯,那,那,那就,算了,原,原諒你了。”
雪飛颺走到鳳鳴身側,“我們回去吧。”
鳳鳴點點頭,“嗯。”
兩人安靜地走了一段路程,鳳鳴突然道,“飛颺哥……”
雪飛颺也同時開口,“鳳鳴……”
兩人又同時道,“你先說!”
兩人尷尬了一會兒,鳳鳴笑道,“飛颺哥,蠱蟲壽命的事我們早有推測,你不必放在心上。”
大多數蟲的壽命都很短暫,數天或是數月,短的朝生夕死,長的也不過數年,他們之前推測蠱蟲吸食的內力有限,隻要與它達到平衡便不會被它吸盡內力而亡,但同時他們也推測蠱蟲的壽命也應該是有限的,它絕不會如人一般能活好幾十年,而一旦它死亡,而它因為與宿主的心髒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它若死亡,宿主估計也難逃一死。
雪飛颺點頭,“我知道,你也別放在心上。”
鳳鳴笑道,“生死有命,我早就想開了,它現在才剛剛進入成熟期,起碼還有一半多的壽命,就算找不到解蠱的辦法,我至少也能活到二十七八歲呢,夠了。”
雪飛颺心中很痛,麵上卻淡然一笑,“嗯,我們會找到解蠱的辦法的。如果找不到,我也會陪你走過剩下的歲月。”
鳳鳴燦然一笑,雪白的牙齒在月光下亮的發光,“好啊。”
鳳鳴雖然笑得燦爛,但他的額頭卻在隱隱冒汗。
雪飛颺在月光下看到他額頭的汗珠,趕緊問道,“鳳鳴,你是不是蠱毒發作了?痛麼?”
鳳鳴道,“痛啊,不過還能忍受。”
如今已經過了鳳鳴最難受的夏天,平常月份的初一十五他還算忍受得住,隻要再挺過九月份的初一十五,他就會有將近半年稍微舒服一點的日子。
雪飛颺道,“我們趕緊回去吧,若是忍受不住我便幫你紮兩針吧。”
鳳鳴點點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