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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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津城外,無人問津的野路上荒草橫生。
宋疏林一陣陣眩暈,胸腔劇烈疼痛著,他臉色蒼白卻不顯痛色,隻是在一下下嘔出血漿後才皺一下眉。
他倚靠在一棵樹下,從口袋中掏出那人塞給他的東西,是個藥罐,他平複了一下抖著的雙手,磕了一顆塞進嘴裏,然後完全靠在粗糙的樹皮上,大口喘息著。
虛弱的他仿佛僅剩一張被抽幹水分的皮囊,躺在野草中,血液伴隨他一次次沉悶的呼吸急速流轉,他喪失時間的概念,開始記憶混亂,恍然間覺得自己是白天出的門,或者現在應該是淩晨,但他忘不了今晚發生的事。
他想即使曝屍荒野就這樣死了,也沒有任何遺憾了,可是那張血淋淋的臉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腦中為什麼會出現江潛的模樣。
宋疏林重新站起來,抬頭看了一眼模糊的夜空,眼前卻是從江府出來時看到的那個浩如煙海的樣子,腳下的路變得格外冗長,他忽然一陣惡心,胃開始痙攣,然後吐出一大口黑紅的血塊。
他慘笑著,神智開始變得似有似無,猛然間看見,江潛站在一束光中,笑著朝他擺手,他立刻飛奔出去,臥在那束光影的身邊,“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我知道,即使我死了,為了你死,也不會有什麼遺憾,可我想見你一麵,在你身邊多呆一會,然後再奔赴黃泉,也就不孤單了。”
江挽忠趕回溯城,從警察局的密道進,從他臥室的密道出,去來之間深邃冷峻的臉上更添幾分戾色。
他迅速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眼睛盯著放在門後的輪椅,從臉上難以揣測他的心情。
不久,電話鈴響了,他立馬接了,仔細聽著從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接到了,還活著,送回來嗎?”江挽忠長舒一口氣,“送回來。”
半夜,江府後院的門開了,從中進來幾個車夫扮相的人抬著一個身著一身黑衣的人,江挽忠焦急地從他們手中接過他,眼睛裏,難以遏製地泛濫起情緒,“辛苦了,清理好沿路的痕跡,不要被人發現。”
那幾人朝江挽忠恭敬地一拜,走了,江挽忠抱著渾身癱軟的宋疏林,進了自己的臥室。
蕭恩鳴半夜被江挽忠叫醒,一臉懵,“江少爺,有什麼事嗎,唉。。。你的身子好了?”
“不要吵,跟我來。”
蕭恩鳴見到被血裹了一身的宋疏林吃了一驚,他驚詫地看著江挽忠,“宋老板他。。。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治好他,不然我會要你的命。”
蕭恩鳴聽到江挽忠的話,意外地沒有很害怕,“救死扶傷乃我之本分,即便您不說什麼,我也是全力醫治,更何況,宋老板於我而言亦是非救活不可的人。”
江挽忠眼神忽然流轉,向蕭恩鳴鞠了一躬,便將陣地讓給蕭恩鳴,自己在一旁輔佐蕭恩鳴的動作。
江挽忠將宋疏林慢慢抱起,蕭恩鳴將他的衣服褪去,身上的新舊傷口一下映在兩人的眼中,胸口處的腫塊亦是十分觸目驚心。
蕭恩鳴眉頭一皺,扒了扒宋疏林的眼皮,從他的顱頂摸下去一直到雙腳。
“怎麼樣,能救嗎?”
“身上碎掉的地方太多了,內髒應該也摔壞了,顱腔內不知道有沒有溢血的地方,他是不是從很高的地方摔下的。”
江挽忠點了點頭,看著懷中的宋疏林嘴角還在一點點往外浸著血。
蕭恩鳴摸了一下宋疏林的脈說,“他應該已經吃了止血還有護心的藥,我現在要給他施針了,江少爺你在一旁幫我將宋老板按住,以防他疼醒以後掙紮。”
江挽忠皺著眉頭,眼睛一直在宋疏林身上,“好。”
施針的蕭恩鳴難得的安靜,他先在宋疏林胸腔的穴位上將銀針撚進去,又在手腕上刺了幾針,最後在顱頂上紮下最後一針時,宋疏林忽然醒了,但他好像全無半點意識,一直張著嘴大口喘著氣,隻有一些斷斷續續地聲音發出來,他無半分哭意,眼睛裏卻全是淚水,成行如柱地劃過臉頰,留在江挽忠的衣服上。
“不要。。。不。。。不要走。。。”
江挽忠仔細分辨,才聽清宋疏林在說什麼,“我不走,我在這。”
“箱子。。。。。。箱。。。箱子。”宋疏林死死地抓著江挽忠的衣服,他看不清眼前的臉,隻覺得這個人的味道很熟悉。
突然,宋疏林睜大了眼睛,一大口血從他的嘴裏吐出來,染紅了他的胸膛。
江挽忠忽然無措,眼眶濕紅地抬眼看著蕭恩銘說,“怎麼會這樣?”
“我已經將宋老板的心脈用針封住,逼他將胸腔中的積血吐出來。”
江挽忠鬆了口氣,又低頭觀察著懷裏人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積血應該都清幹淨了,江少爺,下麵的過程太過血腥,希望您能避讓一下。”
江挽忠把宋疏林放下,拍拍蕭恩鳴的肩膀欲言又止。
“放心,您活著交在我手裏的人,我絕不會讓他死了交在您手裏。”
江挽忠守在門口,抬頭看著天空,他發現今晚的夜空格外淒明,亦格外燦爛。
江潛得到消息,薛定瑞已被順利刺殺,“宋疏林呢?”
“沒有宋老板的消息。”
江潛臉上有一抹陰寒的冷笑,讓人看著十分心驚。
手下的人看到他這個表情又補充道,“跟在宋老板身後的人在城外荒山嶺被人做掉了,不知道是不是宋老板親自動的手。”
“我要知道,宋疏林從平津出來後去了哪。”江潛一臉疲倦,“下去吧。”
江潛養了一隻花貓,是他在廚房撿的,那日燒飯的夥計忘記了關廚房的門,被這隻貓拖走了一大塊生肉,他路過廚房時,這隻貓正凶狠的撕咬著那塊肉,絲毫沒有察覺到江潛的腳步。
他將貓抱在手裏,那隻貓在他的懷裏睡得癡醉,在江潛的撫摸下,發出“呼嚕,呼嚕”的舒服聲。
“你看你,被世人拋棄了這麼久,還是能在我的身邊卸下警惕,睡得這麼安穩。”江潛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他不知道的是,他口中說的貓,此刻正躺在江府後院,九死一生。
蕭恩鳴喂宋疏林服下最後一劑藥後才把一直在門口守著的江挽忠叫進房間裏,此時已是後半夜。
“怎麼樣?”
“就看今晚了,隻要他能挺過去,就沒事了。”
“有勞。”江挽忠又向蕭恩鳴鞠一躬。
“不必如此,去看看他吧。”蕭恩鳴帶著疲態一笑。
江挽忠為避免江潛的懷疑,在蕭恩鳴走後便熄了燈,同樣是這個房間,同樣的位置,今時他日已是兩種全然不同的心情。
半夜,爐火燒得很旺,柴夥在爐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江挽忠沒有睡,他坐在床邊,盯著窗外的月光,看著它如傾如泄地灑在一張好看卻沒有人氣的臉上。
“嗚。。。宋。。。”一點點聲音從宋疏林的嘴裏發出來。
江挽忠湊在他的嘴邊,聽著他的夢囈,轉而,他感到臉上一涼,宋疏林的眼角又濕了。
江挽忠咬緊牙關,為他拭去流出的幾滴淚,他那張眉目分明的臉平淡地如窗外姣姣月白,卻也止不住隨著那人在眼角浸出了幾滴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