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守一腳踹開大門。
    “這是一把魔刀！大小姐快些丟掉。”
    自鶴守將夢萌拖出來，管家便想從丫頭身上撥開那把刀。
    那把連九耀都無法剝離她手裏的刀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管家抽了出來。
    管家提著長刀一臉不安，瞧見那刀上的的花紋，刀柄附近的詭異字符，更是一把將刀丟棄在地“長風源自逍遙門，有三代掌門因它而瘋魔。”
    丫頭被鶴守揪著肩膀丟出來，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
    關芳菲沒來得及說什麼，夢夢頂著血色下巴，目光森然，似鬼魅的抱起那把刀。
    “這真的不是中邪嗎？”關芳菲初次質疑鶴守。
    鶴守拍了拍夢萌的額頭道“這邪祟不怕我。”
    “是太厲害還是……不是邪祟？”
    “師傅，這些年妖魔邪道哪個不怕徒兒？”
    “也許很厲害？”
    “哪個明事理的這麼不懂事，誰敢針師傅的人。”
    關芳菲想起來有一個人。
    “誰？”
    “乞丐。”
    “師傅咱們城中沒有乞丐。多年前您為了增加兵力，連隔壁城的乞丐都搶了回來，強製他們參軍，周邊十城早就沒有乞丐了。”
    “此人很有錢，穿著華麗就是有些不倫不類，相貌端莊，但是眼神迷離有些猥瑣，他隻是叫乞丐，不是真的乞丐。”
    “他姓乞？”鶴守沒聽過這個名字，他露出來鮮有的迷茫。
    管家最是熟悉江湖，神魔事他聽得雲裏霧裏，但這乞丐是江湖中人呐，他見有機會就必發揮實力，不能叫關少爺隻覺得徒弟一人厲害，不能叫外人覺得這魔龍山脈上隻有鶴守一個人厲害：“沒有人知道他原先叫什麼，他很神秘，刀法劍法拳腳功夫都不錯，喜歡先發製人，一招斃命，他動手就會殺人，他不動手哪怕你把他打成豬頭都不會求饒反抗。”
    “這人是不是有病？”鶴守一聽就覺得此人多半是有腦疾。
    關芳菲附和道：“他確實有點問題，他心裏有大病，他隻聽一個女人的話，有人覺得他專一可靠，但其實他就是有病而已。”
    “他是剛出生腦子就有問題？”
    “他原先是個孤兒，這天底下孤兒那麼多，誰也不知道他生父母是誰，有人說他七歲那年被太和守城的首富收養，當寵物養著，關在獸籠裏，與真的野獸，人扮的野獸生死搏鬥，渴了喝血餓了吃獸肉，十五歲那年已然不會說人話，手生獸爪，嘴生獠牙，被那首富當做殺手武器使大概也有十年八載，後來，那太守被匪徒害了，城裏壯年都被屠殺，首富也未能幸免於難，這孤兒便沒了地方住，不通人言，什麼都做不了，原先吃野獸過活，不知道什麼時候入了人世，別人給他錢，叫他乞丐，他就把這個當成自己的名字。”
    “倒也是個可憐的。若是我早些遇見他，也收做我徒弟，世上便少了個苦情人。”
    “那時候師傅……”鶴守欲言又止，夢萌抬頭看他，麵露詭異笑容一閃而逝誰也沒有發覺。
    “師傅那時候還一心稱霸江湖，做天下共主。就算知道了也許那孩子也是一樣的下場。”關芳菲想起來那時候自己還不是關芳菲，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做任何行動。
    管家道“可這個人怎麼跟大小姐扯上關係了呢？”
    “他這人別的沒什麼好處，唯一一點好就是專一，女人最好這口，所以他女人緣一向不錯，喜歡的人多了，自然會有人嫉妒，嫉妒能讓女人發狂，這女人一旦發狂，做什麼都不算稀奇。”
    鶴守知道師傅未卜先知，說的都是對的，他既然說跟乞丐有關係那便是真的有關係。
    管家倒是晚來了些，是新人，不知道這院子裏曾經發生過什麼，也不了解這關芳菲得底細，半信半疑道“這刀……”
    “沒有問題。”
    鶴守與關芳菲異口同聲道。
    管家花了大價錢，尋了江湖百曉生，畫了乞丐畫像，那東西快馬加鞭送過來也就花了一天時間，從竹管理抽出畫卷，仍有炭火烤過留有的餘溫。
    管家隻瞧了一眼就有些苦惱“這人可不好找，他長相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下流，這般人物，尋常人見的多了。”
    關芳菲也瞧了一眼，這人鼻翹，厚唇，雙目狹長微微眯起，眼尾細紋三道，看起來也有三十出頭了。
    “下令搜捕，一天內若是找不到，那就讓軍營裏那群沒事幹的家夥出來。”
    鶴守道“她就那麼重要？軍營的人動身，百花城的那個瘋子，就又要請師傅一敘了。”
    “他毒不死我，也殺不死我，隻是喝杯茶而已，小鶴是不是忘記了為師有你呀。”
    管家告退，他總覺得這自家的老爺跟他的徒弟關係怪異，有時候如兄與弟，有時候如父與子，有時候卻又像夫妻。
    “農大人。”
    管家姓農，在關家唯有他老鄉蔡不肥才會如此稱呼他。
    蔡不肥此人個頭不到管家腰身，卻有兩百斤的重量，走起來極快，像球在滾動似的看不見腳。
    “何事？”
    “再有五天就是鶴守大人的生辰，該如何操辦？”
    “這……”管家才來三年，初來乍到的時候，鶴守不在家，老爺替他做了賀壽的糕點。最後全被老爺一個人吃了。
    第二年麼，鶴守依舊不在，老爺大擺宴會，請得都是街坊鄰居，又是一頓大吃。
    第三年便是現在，近日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情，想來那天鶴守大人是在的。
    “就按照老爺大人喜好。”
    “老爺去年說，今年要宴請江湖好漢，從去年生日至今都發出不少請帖，我怕老爺都忘記了，否則早就該準備了。”
    “不少是多少？”
    “少有一百，多則上千，這來求老爺辦事的去年至今沒有上萬人也有幾千人，老爺看得上的也盡一千。”
    “這麼多？”
    “老爺近些年全憑心情辦事，來了興質就請人來過生日。”
    “怎麼是來過鶴守的生日？”
    “老爺不過生日。”
    “這……”管家這才想起來他家老爺三年來都沒過過生日，這是他的失職。
    “那就用最好的料子做件威武的衣裳，這言兮兮大小姐似乎也得做一套，但她精神不好，恐怕不會出席，招待客人的酒菜尋外頭最好的廚子來做菜。酒水就從庫房取，老爺不喝酒，這放著也是浪費，還有客房，從即日起來城裏的俠客但凡有名帖的是來參加宴會的都報府裏賬，吃喝住都免費。”
    “這豈不是要花很大一筆錢？”
    “咱老爺可不缺錢。”
    管家盤點過府邸裏的錢物，就關芳菲和鶴守的花錢速度這輩子都花不完。府邸傷亡近乎為零，侍衛有多數是活死人，這死人就是有一點好處，不用發工錢，就算是活人守衛，鮮有下山的機會，根本沒有什麼花錢的地方，那銀子也都拿來搖篩子，跟老爺打賭，有些人把自己一輩子都拿來抵債了。
    這生日恐怕就是他們唯一可是消耗錢財的地方。
    管家終於找到了做有錢人管家的感覺。
    2
    百花城一年四季百花盛開，奈何沒有人欣賞。
    十年前，百花城主繼位下令不可采摘踐踏花草，不可伐木，不可明燈。違者……百花城主沒有規定是何刑法，但踐踏花草的會被花草吞噬，伐木者會被木伐，明燈者，身如蠟燭一般也會在當夜自燃。
    這一時間原先不在意的，犯了規的都死了，在意的也都逃了。
    這雞鴨牛羊，都得吃土裏的，既然吃不了碰不了自然也都死絕了，這家畜沒得活，人也沒了活路，城裏除了百花城城主一人獨活，唯有百花繁茂，植物豐收。
    “你說關芳菲那個老匹夫，讓軍隊的人出馬找一個叫乞丐的無名之輩？”
    百花城主被裹在花苞中 ，花瓣打開，他米粒一般大小的人忽然跳了出來，雙腳一落地人就變為尋常人大小。一身紅藍飄飄的錦繡，身披彩霞般泛著碎金光的綢緞，穿得像個女郎，卻是個男兒身，敞胸露背，是虎背熊腰的羅刹。
    隨風飄搖的白色蒲公英落地就是個光頭娃娃，穿著肚兜聲音清脆語氣老成：“老大，要不要呼幾百兄弟去找關老頭算賬。”
    “不用，你們這些都不夠那條龍塞牙縫，本王親自去。”
    城主自稱王，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在這個年代裏，但凡覺得自己有些能耐的，都可扯麵旗子占地為王。
    這百花城主手搖黃出一把紅蒲扇，腰身一扭便化作個少女，紅唇赤眼，是個豔麗女子。
    她身上金光綢緞化作金色飛鳥帶著她飛天而行。
    到了魔龍山脈底下，金鳥就不便飛行。將百花放在一棵歪脖子樹下又扭成了一條繡帕落在百花城主手掌之間。
    百花城主望著那一條通往魔龍山脈遙遙不可及的小道，竟然也露出小女兒作態嫌棄髒嫌累不走了。
    正巧身後一輛馬車走的極慢，馬車搖搖擺擺，馬也催頭喪氣，車夫臉上蓋著鬥笠，靠著馬車打著瞌睡。
    車簾隨風擺動偶爾露出一張刀削斧劈般的俊臉，看著三十上下，正舉著本黑麵書讀的聚精會神，馬車忽然停頓，他也隨著車子停止了搖擺，卷起書來撩起袍子便要下車，麵帶笑容嘴巴裏一串長不帶喘氣“哎呀，關師傅好久不見甚是想戀，您看著比去年年輕了好多呀，是不是吃了天上蟠桃青春永駐啦。您家徒兒……”
    待他下了馬車麵對前方一地黃土，眼睛微微眯起轉身問“大吉你又喝多了？”
    大吉正是那位趕車的師傅，指了指前路的美人道“老爺，有人搭順風車。”
    他回過身細細瞧了眼是個衣著清涼的美人，心想這大冷天的穿得這麼單薄不是仙人跳就是新屬在下，看起來就不是什麼正經人，轉頭上馬道“繞過他。”
    百花城主還是第一次吃癟。他往日變女人的時候不管是哪路英雄好漢皆然為她折腰。
    馬車從她身旁揚長而去，卷起來的黃土髒了她的衣擺。
    她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有點不知所措“我魅力大減？”
    隨後一輛橫衝直撞的馬車伴隨著主人的一句句“快滾！”被她一掌劈開車頂，被迫停下。
    馬車內男人一身獵裝，左擁右抱一男一女，男的自斟自飲，女的給獵裝男人喂著葡萄，葡萄隻進去一半。獵裝男人吐出一半的葡萄道“你……你想幹嘛？”
    “借車。”
    “劫色！”獵裝男人推開女人道“快去，獻身的時候到了。”
    女人回手便在男人臉上留下一巴掌，男人拔刀砍斷了女人的腦袋。
    這年頭情義和美貌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唯有實力才可睥睨天下。
    百花城主見著人類自相殘殺喜歡的很，長裙搖曳仿佛牡丹盛開，她上了馬車，對這獵裝男人盈盈一笑，男人便失了心智，朝她癡癡笑著。
    “做妖做到你祖宗身上來了。”獵裝男人身邊的少年一巴掌就拍向百花城主。
    這人與妖鬥，自然是妖贏，這人間的祖宗也隻是在人類裏算根蔥。
    百花城主捏著這不受他誘惑的男人腦袋道“要命還是要……”
    男人連聲道“要命要命，姐姐鬆鬆手別累著自己了。小的自己來。”他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道“姐姐要借車是不是，這人叫亞鬆，耳朵不大行，沒聽清。姐姐要去哪裏，哪裏都行。”
    百花城主笑了笑“我不喜歡狗腿的，你正經點。”
    男人鬆開了脖子正襟危坐道“這亞鬆是三城三邦的太子，好逸惡勞，總是指使在下做些違背良心的事情，姐姐魅惑了他真是做了一件好事，這樣他便不會在魔龍山脈上惹是生非了。”
    百花城主認得亞鬆，倒是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看著是亞鬆的寵兒，可一手功夫卻不像是趨於人下的。她心想說不定這家夥是跟自己有一般的打算。沒想到半路遇到自己了。
    “你上山做什麼？”
    “鶴守大人生辰將近，吾輩是來賀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