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還會再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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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說他二人尚且還有馬車上樊五劍那一段的不痛快,就算是他理虧,但畢竟也是虞辛汜先提起來。
    不過,發生了這等意外,他也不怎麼計較了,甚至還有些惦念虞辛汜回來時麵上有些不對的神色,像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出去。”商吟見經年拿了藥不退出去,還盯著虞辛汜的臉一個勁兒地看,便直接不爽地趕人了。
    他總覺得經年這個人沒眼色的很。
    虞辛汜確實也不喜歡脫衣服的時候有旁人在一邊看著,他跟前兒這個腿腳不方便,也就作罷。
    不過對於商吟遣出去經年這一做法,他還是頗為受用的,於是便抬起眼簾瞧了商吟一眼。
    卻沒料到,這一眼直接讓二人四目相對,火星四濺,差點沒燙著虞辛汜的眼睛珠子。
    “瞧什麼?”他有些不悅地問道。
    “沒什麼。”商吟臉不紅心不跳地答道。
    虞辛汜也想著大抵是湊巧看對眼了,便沒有再提,麻溜地脫了外衣順著解開了裏衫,露出了肩膀上的傷口。
    那劍傷很長卻不大深,想必也是念著同樓多年的情誼,並未真的下狠手。
    隻是…就算如此,虞辛汜雪白的裏衫也被染紅了一大片。
    商吟入眼,頓時神色一沉,眼底融了些琢磨不透的東西。
    傷在後肩,他自己包紮屬實不大方便,但他現如今淪落至此,隻能忍著。
    記得往昔,他若是受傷還都有人替他念著,他心下泛了些不如意,便胡亂地綁了一通,沒把他自己給疼著,倒是叫商吟狠皺了皺眉頭。
    “你過來,我幫你。”他忍到這個時候開口也是著實不易,隻不過他方才若是直接提出來,定當會叫虞辛汜覺得十分唐突。
    且不說他二人那下揚州之事還沒有個定信,觀虞辛汜方才那態度,也像是個要”魚死網破”的模樣。
    雖說他見著虞辛汜那傷心裏不痛快的很,卻也得端著三分理智在麵上頂著。
    “不用,差不多就得了,在下又不是什麼金貴身子,小傷而已,不過,多謝小公子的傷藥了。”
    虞辛汜重新拉好裏衫穿上了外衣,還將那瓶傷藥放在了顯眼的位置。
    雖商吟被拒,拂了自個兒一片心意卻也是在情理之中,原本虞辛汜同他就是一萬金牽扯上的關係,隻能維持個表麵的和氣。
    況且,白天的那些風月樓的殺人並非單單隻衝著他一人來的,他白替人擋一遭殺身之禍,隻求一拍兩散,也未曾提什麼過分的要求,誰知這人明著跟他強買強賣。
    他自然是走,但有些話還未曾交代清楚,他也沒法安心離開。
    總之,他心裏是覺得這小公子待他還不錯的。
    雖然難纏但為人還算良善,風月樓之事,他有些猜測,但也可助他一二。
    “疼不疼?”
    問這話,著實也矯情了些,虞辛汜在江湖上混了那麼多年,一朝”浪子回頭”做殺手,身上的傷肯定是不可計量,他光問這一句,隻讓人聽著覺得是廢話。
    “不疼。”
    虞辛汜心下還是有些欣慰的,畢竟之前也沒人問過他疼不疼。
    “以前你受了傷,也是這般?”
    這般什麼?這般任性。
    虞辛汜這是被人主動問起了過往,先前同銀辰對峙那股不舒坦又上了心頭。
    也不知是不是給自己找個由頭,訴一訴那些、沒人能夠替他承擔一二的過往,還是覺得一個瘸子問著他曾在刀尖舔血的日子,屬實有趣,他倒是也鬆了一些口:
    “我在風月樓掛名了近十年,隻有一位摯友時常記掛著我,故而過去受傷,也都是他幫著包紮的。”
    他眼神裏露了一兩分落寞出來,大抵是又想到了銀辰離開前說的那些話。
    這些神情落到商吟眼中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你同他交好了近十年?”相較之下,他不過才與虞辛汜相識一天。
    將這一天放進過去十載裏,一點兒也不值得多提。
    “我原本想著,如若我在風月樓的掛名不會有被摘下的那一日,我同他,應當是要交好個一輩子的。”
    此情此景,外麵的月色格外亮,灑在地上的銀灘平白無故地添了幾分蕭瑟。
    他取出袖子裏白天放回去了的、且隻喝了一小口的桂花釀,又開始飲了起來。
    他提到的一輩子,商吟隻聽便知,那是虞辛汜同他所說的那位摯友、二人間極其沉重的一輩子。
    他從前便聽聞,凡是做殺手的,隻要踏上了這條路,就不可能再回頭,斬斷過去,對他們來說就如同脫胎換骨一樣難。
    隻要他們當初做了選擇,便是承認了他們手上沾過的每一滴鮮血,無論那些是善是惡,都不過是這世間最可惜的人命。
    商吟吃過苦,卻不懂虞辛汜的苦,他方才惋惜提到的一輩子,商吟如今還不敢想。
    他瞧著虞辛汜,他隻默著聲,一口一口地灌著烈酒,神色之間淺了幾分初見時的神采飛揚。
    方才,他是聽出來了些不對勁的,況且風月樓將虞辛汜逐出樓一事,他先前聽著便覺得沒那麼簡單。
    雖此刻,他心下疑惑多的令他心煩,可他也問不出口了。
    直到,那大半壺桂花釀都叫虞辛汜喝了個幹淨,他才詢聲問了一句:“困了?”
    “你在風月樓指定辛巳掛名、要求護送至揚州一事的消息,被風月樓轉手賣給了背後想要殺你的人,風月樓辦事不講規矩,隻認銀子,你這段日子暫且莫再急著下揚州,回府之後再去一趟風月樓出更高價買斷消息,揪出背後之人再去也不遲。”
    虞辛汜對他還是抱有感激,這番話話到這般,已經是仁至義盡,加上這小公子前麵提到過的一次居安碼頭,他前後救了他兩次,怎麼說,也還的不能再清了。
    “你要走了?”商吟倒是沒料到他會同他說這些。
    他望著虞辛汜的眸子,發現裏麵除了映著一堆燃燒著的柴火光色,確實什麼都沒有。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一個殺手,連七情六欲都比旁的人淺了許多。
    “話已說清楚,便不便再多留了,小公子苦薄福厚,還望日後,多加珍重。”
    他話落便朝著商吟拜了一禮,拜完連瞧都沒瞧他一眼,握緊了蕭聽著風聲便消失在了夜色裏。
    雖是一地銀白,但不想多留痕跡的人,太容易叫人看不真切。
    商吟回過神來,人都走了半晌,他側過頭微微低著眉目,瞧著眼前的火堆。
    那火焰的顏色變幻莫測,瞬息之間就成了另一幅樣子,隻不過偏偏能在商吟的瞳孔裏,凝成虞辛汜一身紅衣的身影。
    “阿巳,再會。”
    虞辛汜連夜趕去了他以往和銀辰接頭的老地方,拿到他留下的幾樣東西後,就直接向京都往東的笠州去了。
    多事之秋,京都是定然呆不得的,如此一來,他便隻能去窮鄉僻壤避避風頭。
    說起來,銀辰給他留的東西裏,除了他自己的劍和酒壺之外,還有一把玉簫和折扇。
    以往他二人喬裝打扮秘密行事之時,倒是會裝作普通的風流客,一人執蕭一人握扇。
    他倒是能猜到這兩樣東西的出處,卻不大清楚銀辰究竟是何意。
    照他臨走時放下的狠話來說,他心裏應當是厭惡極了虞辛汜,此時留給他一蕭一扇,也更像是將前塵往事悉數拋給他處置的意思。
    可他心裏,當真是那般想的?虞辛汜不清楚。
    雖他多年漂泊無定,知人心叵測,卻也難以捉摸旁人的心思,況且這回銀辰也不是旁人。
    他入江湖,講的是一個義字,刀劍行事的俠客,多數坦蕩凜然,沒有那般多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
    就算涉世再深,也斷然不會作出違背信義之事,哪怕後來踏入風月樓,做一名殺手,他對人心也隻是不予揣測、不付信任。
    隻不過,他同銀辰相識近十載,可無揣測,卻無法不信。
    正是因為信,故而才不想接受這般刀劍相向的局麵,也正是因為信,所以才沒辦法揣測他這一蕭一扇的心思。
    笠州路途不算遙遠,不過是窮山窮水之地人煙稀少,沒有什麼名氣,也不在京都隸屬掌司管轄的範圍之類。
    簡單來說,就是一處好山好水,卻沒有什麼朝廷可利用經濟價值的荒廢之地。
    虞辛汜騎馬趕了四五日才到,路上舟車勞頓,他一入州城便回了老地方補覺。
    也沒提前給人通知一聲,惹的宋拂春忽然發覺自家竹屋的榻上多了一個人時,差點認真動起手來。
    他好歹也上了半截入土的年紀,一把老骨頭依仗這青山綠水養著,平時裏來往的客人就隻有那山裏的飛鳥蟲獸,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孑然一身。
    這突如其來屋子裏多了一個活人,跟死人棺材裏躺了活人歇覺是一個感覺。
    總之都很嚇人。
    所幸,虞辛汜知曉他這脾性,倒頭昏睡之前在床頭放了把指認自個兒身份的長劍。
    也是有了這出,才未曾釀成一樁慘禍。
    等到虞辛汜一覺睡醒的時候,都已經到了隔天日上三竿的時辰。
    待他起身整衣穿鞋,才發覺原本他放在床頭的佩劍已經被老老實實掛在了牆上,榻邊的靴子也被整整齊齊地地擺在了一邊。
    他眨了眨眼,有些嫌棄地咂了一聲,隨即便把擺好的靴子給一腳踢歪了。
    大抵是這般才心底舒坦,隨後便不再作妖、老老實實地穿好了靴子。
    他方才那一出定然是鬧了些動靜,隻是看這屋外絲毫沒有動靜的模樣,人應該出門了。
    他伸了個懶腰邁步走了出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翠色。
    細密清挺的竹林環繞著竹屋,隨風搖曳的竹枝出落的亭亭玉立,葉片之間舞動響起的聲音、不知比那坊間絲竹好聽了多少。
    清風徐來,賞心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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