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李憶書的怒氣平複下來，梧夢膽怯地抬起頭，麵對的是那雙深不見的黑色眼眸，她剛剛滋生出的那點勇氣立馬消散殆盡。
    原來不是自己做夢啊……
    梧夢喃喃，“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李憶書冷冷一笑，“你有哪裏對不起我？”
    “……”梧夢被他的反問堵得說不出話來，昨夜的疼痛仿佛再次降臨，她捂著胸口，小臉煞白，連胭脂也無法遮掩。
    李憶書很快就發覺不對，他扶著梧夢，焦急問道，“小夢兒，哪裏不舒服嗎？”
    良久，梧夢才緩過氣來，勉強笑了笑，“還好……我想喝口水。”
    李憶書幹脆將她打橫抱起，枉顧梧夢的掙紮，將她抱回屋內，放在靠椅上，然後為她倒了杯熱茶。
    梧夢將茶捧在懷中，感受著那絲絲縷縷的溫暖，精神好了不少。
    “李大人，我……”
    李憶書來回踱步，聽到梧夢開口，步伐一滯，轉過頭，投以淡淡的眼神。
    隻是一個眼神，卻讓梧夢徹底敗下陣來，還想狡辯，就已無力還嘴。
    最後，她隻得呐呐道，“李大人，我對您來說，算什麼？”
    算什麼？
    她梧夢，不過是李憶書從青樓撿來的，是憶錦樓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丫頭，就算有著姚家大小姐的身份，可是姚家已滅，姚家至寶，她也一無所知，他何必在意一個小小的自己？
    在意一個對他而言，可有可無的人？
    李憶書眼底滑過一絲微光，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他靜靜道，“你父母拚命保住你，讓你活下來，你現在這個樣子，對得起他們嗎？”
    父母啊……
    梧夢嗤笑，“人已經不在了，對得起怎樣？對不起又怎樣？”
    剛壓下去怒火瞬間又燃起，李憶書很想扇梧夢一個巴掌，將她徹底扇醒。
    但他不能，他沒有資格也沒有權利這麼做。
    “你要死，很簡單！”最後，他沉沉歎了口氣，道，“死了，便什麼都忘了，什麼都沒了，可是活著的人呢？你就不想想活著的人？”
    “如果有一天，謝輕雲知道了真相，你要他怎麼辦？”
    麵對李憶書一連串的質問，梧夢抿唇笑了笑，是啊，他該怎麼？
    可她……又能怎麼辦？
    “輕雲哥哥，不會知道的！”半晌，梧夢一字一頓地回答，聲音小，卻堅定。
    她不會讓他知道真相，直至死亡降臨，她依然會保持身前的模樣。
    這世上已經沒有姚夢錦，有的，是梧夢。
    ——一個沒有夢的少女。
    李憶書默然，既然她這麼堅持，他無權幹涉。
    良久，他轉頭看向窗外，道，“小夢兒，你對我很重要。”
    很重要……
    梧夢一愣，他的是在回答自己剛才那一句無心的嘲弄麼？
    ——我對您來說，算什麼？
    “我會一直記得，有個叫‘梧夢’的女孩，是我的朋友。”李憶書回眸，淡淡一笑，那笑容，在梧夢看來沒有絲毫虛偽或是做作，他是真心誠意對自己說——他知道的，隻是梧夢，不是姚夢錦，更不是姚家的大小姐。
    梧夢蒼白的小臉鍍上一絲血色，她彎了彎嘴角，“謝謝……”
    沒想到他還記得，她說過的話，他們是朋友。
    僅僅也隻是——朋友……
    所以她除了回答“謝謝”之外，不知自己還能夠再說些什麼。
    橫在中間的太多太多，不單單是五年前後盤錯的時光，還隔著謝輕雲，隔著整個姚家，隔著愛恨生死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