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由一顫，謝輕雲的目光不再是淡漠，含著幾分詫異，掃了眼梧夢，眼眸深處波瀾起伏，很久終歸為平靜。
    “是麼？”他問道，唇角翹起，“你是這樣想的？”
    “是。”梧夢鄭重點頭，她的手不受控製地撫上胸口，那一處微微鼓起，鮮紅的珊瑚石安安靜靜掛在裏頭，被層層衣物遮掩著，看不到，卻能真實的感受到，連同心髒的跳動，也能清清楚楚感覺到。
    “明日，帶你去一個地方，可好？”謝輕雲拉著梧夢的手，往回走。
    “什麼地方？”梧夢好奇心一下子便被勾起。
    “你去了便知道。”
    第二日，梧夢很早就醒來，謝輕雲並不在房內，或者說，自從他們結婚以來，便沒有同房過，一直是自己睡在臥房內，而他則在書房中就寢。
    這樣很好……
    梧夢坐起身，雙手交疊放在胸前，感受著胸口怦怦地躍動，五年來，她已養成習慣，每日醒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感受自己的心跳，知道自己還健健康康活在這個世界上。
    早飯後，謝輕雲果然遵守承諾，吩咐大管家備車，說要帶少夫人去一個地方。
    出門時候連隨行的車夫侍衛都沒有帶，謝輕雲堅持說，隻和少夫人一道去，其他人都留在府中待命。
    大管家立馬會意，不再堅持，躬身道，“那麼，大公子、少夫人，早去早歸。”
    梧夢覺得大管家話中有話，無奈謝輕雲手一揚，皮鞭甩在馬背上，馬嘶鳴一聲，緩緩而去。
    一路上隻有她和謝輕雲二人，梧夢很是無聊，頭枕著雙臂，躺在座椅上，索性哼起歌來。
    “我在人間彷徨，尋不到你的天堂，東瓶西鏡放，恨不能遺忘。又是清明雨上，折菊寄到你身旁，把你最愛的歌來輕輕唱……”
    聲音漸漸淡去，外邊駕車的謝輕雲問道，“這是什麼曲子，調子很奇特。”
    “好聽吧？”梧夢嘿嘿一笑，瞥見頭頂上的車簾一抖一抖，車外的陽光隨之泄入，灑在臉頰上，暖暖的，“這首曲子叫《清明雨上》，以前一個人教給我唱的。”
    謝輕雲含笑，回味那幾句歌詞，竟跟著低低哼起，“我在人間彷徨，尋不到你的天堂，東瓶西鏡放，恨不能遺忘。”
    他的聲音如泉水擊石，低沉悅耳，又夾雜著淡淡的憂傷，唱出來自是一番風味。梧夢聽得不禁恍神，暗自感歎，這人啊，無論做什麼都能做到極致，簡直不給人活路！
    歌聲散去，餘音殘留在耳畔，難以停息，直至謝輕雲那一聲“到了”，梧夢方如夢初醒，從車座上跳下，掀開車簾。
    雲淡天高，群山連綿，滿目蒼翠，涼風習習。
    夏末秋初，她站在起伏的山巒之下，任發絲在空中飛舞旋轉。
    “這裏是……”看著眼熟，梧夢喃喃自語。
    “謝家祖墳，”謝輕雲答道，目光轉向另一側，輕聲道，“右側，是姚家祖墳。”
    自祖輩起，謝姚兩家便連在一起，無論是府邸還是祖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從未隔開過。
    一直到他這一輩，姚家被滅族，謝家依然緊挨著姚家而居，每逢清明，也會為姚家上一炷香，祭奠那些逝去之人。
    而他，年年都會來此，祭奠一個人。
    謝輕雲繞開自家墳地，向姚家祖墳走去。
    看守墓園的人見是謝輕雲來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梧夢隨之入內。
    其實她來過這裏，五年前，離開雲海的那一日，偷偷進來的。
    五年後，這裏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或者說，姚家墳地以後再不會有所變化。
    這世上，已沒有“姚”這一姓氏了……
    突然，謝輕雲停住腳步，梧夢差點撞到他身上去。
    “唔，又發生了什麼事？”梧夢揉著額頭，不滿道。
    “有人來過這……”謝輕雲神色複雜，看著前方小小的墳頭，靜靜道。
    墳前，擱著一束百花，還有一盤桂花杏仁糕。
    墓碑上，赫然刻著“謝姚氏夢錦之墓”。
    梧夢忽而覺得眼睛有些濕熱，好像一層薄薄的水霧擋住視線，連同謝輕雲的背影一起模糊起來。
    她吸了吸鼻子，盡量不讓人聽出聲音中的異樣，“你很愛她？”
    天下人皆知，姚夢錦曾是謝輕雲的妻，如果，她能活到洞房花燭那一日。
    謝輕雲半蹲而下，指尖摩挲那墓碑上凹凸的字跡，笑，“愛。”
    他的感情，豈止能用一個愛字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