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壹·此情成追憶 第二八章 合巹紅蓋緣分未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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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八個字,打消了梧夢的疑慮。
她點頭說好,心中卻不知是悲傷多一些,還是歡喜多一些。
其實早在入洞房前,她已猜到結果會是這樣,不是麼?
他娶她,隻是權宜之計,心不甘情不願,怎會同自己洞房花燭?
走到門邊,謝輕雲突然停下來,似想到什麼,“過兩日便回雲海去,你好好收拾收拾罷!”
謝家本家在雲海,此次來京,不過是應皇上和李大人之邀。
梧夢抿嘴,雙手攪在一起,幾分緊張,卻忍不住開口,“你的身子,還好麼?”
她聽說,謝輕雲久病多年,一直待在雲海府邸,足不出戶。
她還聽說,謝輕雲病入膏肓,早已無藥可治,如今是靠著千年靈芝續一口性命。
她不知是真,還是假,隻覺得他的麵色難看,唇色蒼白,身子遠不如從前。
記憶中的他,白衣飄逸,一舉一動輕盈而遒勁。
“……不要熬夜。”見謝輕雲佇立在門口,半晌都沒有回應,梧夢又忐忑加了一句。
“好,多謝。”謝輕雲背對著她,輕輕點頭,離開屋子,關好房門。
吹滅了蠟燭,梧夢拽緊被角,睜著眼望向漆黑的夜,心中空空的,無悲無喜。
今夜,是她一生一次的洞房花燭夜,然而注定,她做不了他的新娘。
甚至,她做不了他的妻,即便他們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第二日原本是要向公婆敬茶,但謝家本家遠在雲海,況且謝輕雲父母很早以前就不在世了,過去一直是謝輕雲的叔父做主,直至他十五歲束發之後,才開始掌管謝家。
梧夢清楚記得,就是在他束發前一日,滄都來的聖旨,姚氏一族被關入地牢,次日午時斬首。
來不及送給輕雲哥哥束發之禮,就這麼被帶入陰濕黑暗的地牢,那時的梧夢年紀尚小,經曆得變故太少太少,腦海裏根本沒有“斬首”這一詞。她以為,很快又可以見到陽光見到輕雲哥哥,娘親也是一直摸著自己的腦袋,對變故絲毫不放在心上,柔柔地笑著,說,“明兒輕雲就十五了,再過一兩年,我們的錦兒也到十五,就可以做謝家媳婦啦!”
謝家媳婦,梧夢吸了吸鼻子,多麼美好的一個詞,當時她歪著腦袋,偎依在母親懷中,撒嬌說,“錦兒要多陪陪爹娘,才不要那麼快嫁給輕雲哥哥呢!”
她一直相信,終有一日,自己會步入謝府,在輕雲哥哥的陪伴下,穿上嫁衣,戴上鳳冠。但當這一日真正到來時,一切都變得不真了,一切都恍如一個夢,一個她從幼年就開始編織的夢境。
早她被關入地牢時,就該清醒過來,所有的夢,都已經碎了,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就如這一刻,她托著茶盤,朝謝輕雲的書房走去。
叩門,沒有人應,梧夢推開門,正見謝輕雲坐在桌邊的搖椅中,雙目緊閉,眉頭微微皺起,一隻手撐著下巴,長長地睫毛下青灰的眼影若隱若現。
桌上,一冊書卷攤開,擱在硯台上的毛筆似剛剛放下,筆尖還蘸著濃濃的墨汁。
梧夢一時心疼,將茶盤放在門口的小桌上,從櫥子裏取了一條毛毯,輕輕搭在謝輕雲身上。
半蹲著身,抬眼時見謝輕雲那張麵龐近在眼前,穿過漫長的時光,這一刻,仿佛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遙遠的年代。
他和她,咫尺之間,一伸手,一抬頭,便能觸及。
為他蓋好毯子,她起身,目光落在毛毯的一角。
霎時停住,傻傻的看著那一處,視線無法挪開。
毛毯角上,用白色的線歪歪斜斜繡出一個“雲”,說是“繡”委實勉強了些,那手工稍有點眼色的人都看得出來,拙劣的不行,偏偏毛毯的主人似乎喜歡得緊,似乎時常會去撫mo那一角,毯子上的絨毛比別處要稀疏許多,唯有“雲”字新如初。
她的眼角微微濕潤,那個“雲”字不過自己一時興起,硬要繡上去的。繡好後,謝輕雲拿著毛毯連連歎氣,說好好的一條毯子就這麼被自己毀去了。
她聽後氣惱地指著他的鼻子,威脅他,必須天天蓋著這床毛毯,否則就再不理他了!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他一如當初那樣,蓋著這床繡著歪斜“雲”字的毛毯,安詳地躺在搖椅中,嘴角揚起。
原來,她和他的緣分,恁紅塵兜轉,終究是沒有斷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