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梁子遠拒絕歸隊，還說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童話書’的豪言壯語。但是在聽了老頭子講述的全港撒網，大動幹戈後抓到的是阿拚，並且是在交易現場人贓並獲的情況抓到人的時候，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抓到阿拚不代表抓到楚家，你們準備怎麼做？”
    “他現在的罪名跑不掉，唯一的機會就是出來指證楚家。阿拚最在乎的就是他的老婆兒子，蘇觀和王征現在都在想辦法突破這條線，不正是我們的機會？”
    是我們的機會，同樣也是楚家的機會！
    梁子遠掛了電話，沒有將心裏的這句話說出來。他畢竟已經不參與楚家的案子了，在大家辛苦抓到阿拚並鬥誌昂揚的時候潑冷水，怎麼看也有點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嫉妒心理，何況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也許嫉妒和文靜眼鏡真的有別的突破口呢？
    想到嫉妒和文靜眼鏡，梁子遠翹起一側嘴角。別說，這些天沒見，他還真有點想念他們倆呢？沒有嫉妒可以欺負，沒有香辣蟹就文靜眼鏡推薦的懸疑小說，整個人都有點寂寞呢！
    早起繼續煲了湯，剛要出門，梁子遠嗅覺靈敏的就聞到一股饞人的香味，敲門聲隨即響起。
    “香辣蟹外賣。”
    已經換了一隻鞋的梁子遠立馬蹦跳著開了門，不看人隻盯著來人手裏的盒子，咽著口水慌忙抱過來。
    “一共600塊，謝謝！”
    “切，怎麼會比鼎香樓還貴？”
    “我這麼個帥哥一早送過來，要你600已經是打半折了。”
    “就憑你也是帥哥？小心我讓你倒賠我的養眼費……”
    空耍一陣嘴皮，梁子遠看著進門先找沙發倒進去的文靜眼鏡，難得的倒了杯水給客人，順便問他吃飯了沒？又將自己的煲湯盛給他一碗。
    “800塊，謝謝。不包含服務費。”
    伸出來是手被空拍一下，王征掙著坐起來，提了勺子一口氣將湯喝了大半。
    “嗬，不錯啊！有什麼服務要全套，完了我就在這兒打工慢慢還。”
    “想的美。”
    梁子遠唔噥著聲音，已經下爪開始瓜分香辣蟹。沙發上的王征喝完湯，也過來提了一條大腿慢慢嗑著螃蟹外麵堅硬的殼，再用手剝掉，小心的保持著裏麵蟹肉的完整和形狀。
    “昨晚整夜審了阿拚……”
    終於，被辣味刺激的吸吸吸的聲音中多出王征的聲音。
    “喂，眼鏡兄，你該知道我放的可不是一般的假。”
    梁子遠出聲提醒。文靜眼鏡能來，他就知道一定是有話要說，可他現在好歹也是重點懷疑對象，公然交談警署內部秘密，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吧？
    “嗯，知道。”
    王征極耐心的將肥嚕嚕的一隻蟹腿全剝光，才張口在梁子遠泛星星的目光中一口將雪白的大塊肉喂進嘴裏。“不算我們這幾個知道內幕的，就憑你前一天還猴子一樣上蹦下跳，第二天就舊傷複發轉為休假，你覺得有誰會信？不過說真的，你平日是怎麼帶手下的？”
    王征一聲無奈的歎息，“真是跟你跟久了，以前分明都是大好青年，現在呢？天天為了要不要來找你爭個沒完。一邊說要一起過來支援你，另一邊又為了你的立場覺得暫時不要節外生枝比較好。總之，天天鬥雞一樣渲染的其它科室人員也有事沒事溜到過去加入討論，探聽消息。”
    “……”
    “喂，我可聽說他們還找你二次談話，幹嘛，煲湯煲上引了？”
    “唔。”梁子遠辣的不停喝水，卻還繼續把螃蟹往嘴裏塞。
    “這種事你還是再等幾十年吧，楚家沒完，你就是休息恐怕也安穩不了。”
    “阿拚都抓住了不是嗎？是誰說的？冬天來了，春天還遠嗎？”
    王征笑出來，“英國，雪萊。”
    “嗯，冬天是要雪的，可惜香港看不到，英國可以。”
    王征一滴黑線，決定越過雪萊的詩句，直切主題。
    “阿拚昨晚已經承認販毒。不過將之前的貨也攬到自己身上，包括我們一直在跟的兩筆涉及洗錢的黑錢。說白了，他是在替楚家頂罪。”
    “……”
    “昨天阿拚帶的貨少說也有一千多萬，抓捕過程中雖然散了大半到水裏，剩下的也足夠他蹲一輩子牢房。楚赫航之前是有意將這當成最後一筆交易，但現在是他沒了貨，我和蘇sir都覺得楚家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
    “其實一張模棱兩可的照片，你知道凡是頂著紀律兩個字的組織都很敏感又麻煩。我是不清楚你為什麼拒絕回來調查，但是我想像你這樣被停職還有心在家煲湯、這麼會兒功夫能吃掉四隻螃蟹的家夥，肯定不會因為上麵的誤會你就賭氣不幹吧？”
    王征一笑，眼眶下的熊貓眼就皺的更加厲害。“喂，到底為什麼？”
    “……”
    梁子遠抓起第五隻螃蟹，吐著舌頭望向文靜眼鏡。
    “敢情你今天是來當說客的？說吧，替誰來的？”
    “自然是替我。”
    “你？”梁子遠眨巴眨巴眼睛，笑嘻嘻，“你把我叫回去，對你有什麼好處？”
    “說實話？”
    “嗯。”
    梁子遠看著文靜眼鏡的熊貓眼在鏡片反光後抬起來，“就事論事，我覺得隻有你能猜到楚赫航下一步的想法。”
    正咬著蟹黃的梁子遠本想矯情的大笑三聲，再以超人的雄姿說一句“果然離不開我吧！”可是末了，卻在一塊蟹殼差點卡到的危險中反問，“是嗎？”
    和文靜眼鏡耗了大半個早上，梁子遠到醫院的時候已是中午。提著湯到餐廳打飯，進門就看到窗口邊的兩個人影。
    “嘿，梁sir，你不是吧，天天派人跟蹤我們也就算了，小毓住院你也跟到醫院來？”
    小青年爆炸式的叫喊引來周圍無數雙注目的眼睛。
    “那個，不是的，梁警官的家人也在這裏住院……”
    正端著餐盒的張崎急忙從後麵拉住要撲過來的楚赫達，然後在耳邊小聲解釋。
    這次是一頭紅發的楚赫達顯然還有些不信，回頭向張崎確認後，才噢一聲，卻依然帶著孩子氣憤恨眼神，刻意在經過梁子遠身邊的時候開口。
    “那也怪他們，要不是這些條子天天跟在我們後麵，小毓摔傷我們怎麼會晚上才知道？大哥也差點出事……”
    梁子遠抬眼，看著那顆火紅色腦袋奪了張崎手裏的飯盒氣呼呼走了。後麵的張崎一臉歉意小心，急忙走上來。
    “對不起啊梁警官，赫達不懂事。可能昨天小毓和大哥接連出事，他太擔心了。”
    “小毓怎麼樣？”
    “輕微的腦震蕩，胳膊脫臼，本來接上去晚上醒來就沒事了，誰知半夜突然哭著喊痛，急忙送過來連夜檢查，可到現在也沒查出什麼來。醫生說可能震到了心肺，要住院觀察幾天。”
    “那，楚……”
    “哦，大哥他沒事。夜裏急著送小毓來醫院，對麵有車違規，家裏的司機急刹車，大哥手臂擦傷了點。”
    梁子遠默然。看時間知道今天不能先喂母親吃飯再往病房區跑了，就一並帶了飯，先上樓將湯飯送到依芬那裏，再跑著趕到母親那裏喂著老人喝湯吃飯，略聊兩句後依照平日的午休時間讓母親喝藥休息。
    之後一個人去吃飯，上樓和依芬聊了會兒天，順便念一段故事。下樓的時候，梁子遠看到樓層盡頭幾個焦急等待的身影，略停了停，梁子遠最終還是沒有往那邊去。
    剛回母親這邊的病區，一個護士迎麵走來。
    “梁子遠？”
    “嗯。”
    “醫生剛才去病房沒找到你，你去207拿你母親的藥吧。”
    “好，謝謝。”
    梁子遠一笑，看著小護士疾步走掉。自己上了二樓才想起來，這醫生已經去了病房把藥拿過去不就行了，幹嘛還要我來領？
    207？梁子遠看著門牌。二樓好像不是她母親的科室？也不是藥房的？難道是認錯人了？
    梁子遠想著，伸手敲門。剛觸上手，門就開了。走進去，是個套間，外麵白色掛簾後的床上好像躺著一個人……
    “醫生？我，我是來取藥的。”
    “……”
    沒有回應。安靜的病房裏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陽光照在房間一側的白牆上，明晃晃的。梁子遠不知怎的，突然就聯想起了文靜眼鏡小說裏橋段，靠近的步伐不禁更加小心翼翼。
    “那個，醫生？”
    恐懼的靜默中，梁子遠就見簾子後的影子動了動，然後一隻手伸向這邊，碰到簾子的瞬間，梁子遠想起小說裏手術台上伸向醫生白大褂的手……
    一聲吃痛的強忍，梁子遠將那隻手360度折起的同時，一把拉掉簾子。床上果真躺著一個人，卻不是小說裏的帶有刀刃的複仇客。而是……
    “這一下是為了我把你騙來的緣故，還是因為我睡著了？”
    被迫坐起的男人皺著眉，話語間明顯有些吃力，轉向梁子遠的臉上卻依舊鎮定著一點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