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報到，梁子遠是快到下班時間才出現在警局的。
    昨晚熬了通宵打掃灰落了有一尺厚的家。一大早在去醫院接母親前先去繳了一堆費，把水電煤氣全部搞定，又去市場買了些生活必須品，包括油鹽米醋，自己扛了三回全部拉回來，最後悶上一鍋米飯，菜肉全部切好，趕在中午之前，才看著時間趕到療養院。
    事先已經打過電話，手續辦的簡單利落。
    由工作人員帶著到母親的屋子，梁子遠在門口停了一下，深吸口氣，隨著一聲“媽——”，即刻變成了陽光男孩，帶著海外留學歸來的風塵和喜悅，出現在老人身前。
    正盯著電視的老人轉過頭，眯著老花眼打量著門口的身影，半響，待看清來人，就不可自抑的激動起來。
    剛才在電視上看到外國人，還在裏麵找去了國外的兒子，怎麼突然間，兒子居然就出來了？
    “小遠……”
    “媽，我回來了——”
    久別的思念融化在梁子遠摟緊再摟緊的雙臂中，隻是母親越漸單薄瘦弱的身體、以及臉頰相貼的母親棉絮般稀薄的白發，又像是在提醒他過往的一切。
    其實母親並不老，今年不過五十來歲，卻任誰看都會以為是七八十歲的老人家。如果不是當年的變故……
    “媽，我們回家！”
    梁子遠斬斷牽起的心緒，一路和母親回來，簡單收拾了東西，就忙著做飯。
    飯桌上，久別重逢的母子倆難得有說有笑。梁子遠一麵說些國外有趣的生活習慣和笑話，一麵不停的給母親加菜喂湯。
    老人聽的津津有味，菜色也全是自己最喜歡的，於是吃的就格外高興。
    “小遠，這個好吃。”
    “那我明天還做。媽，我給你夾，多吃點。”
    “嗯，”老人家埋頭在飯碗裏，嘴裏還包著飯，突然想起來，“對了，別忘了給你爸留點，他也愛吃。”
    懸在半空的筷子頓了一下，轉而是梁子遠乖巧的聲音。
    “放心吧媽，我已經留了。這些你吃就好。”
    老人點點頭，又自顧自吃了起來。渾然不覺身邊的兒子從頭到尾隻看著她，自己其實一口未動。
    眼看一頓飯就要吃完，老人又左顧右盼，停下來想了想，才意識到哪裏不對。立刻丟下碗筷，帶著小心和急切，衝廚房盛湯的子遠。
    “小遠，你爸正好不在，你趕快去找你哥回來一起吃飯。”
    “……”
    廚房裏的青年怔在原地，透過的玻璃門，正看到客廳的牆壁上那兩方凸顯的白色。相框是他昨晚取下來的，年月積累的灰塵，甚至模糊了其中的麵孔……
    梁子遠搭公交晃晃悠悠到了警署，中途幾次睡著，險些坐過站。打著嗬欠剛走進警署大門，迎麵就是老頭子鐵青的臉。
    “現在幾點了？”
    “現在時間……”梁子遠馬上看表報時，力求精確，“17點02分14秒，啊，現在15秒了；不對，16……”
    “你……”
    劉洪氣的要死，但畢竟大庭廣眾之下，不好發火。更何況眼前的家夥一直擺著張笑嘻嘻的臉，他卻怒火衝天，感覺多奇怪似的。於是隻能換了口氣問道：“你就不能早點來？”
    “不是說了報到麼？報到分什麼早晚？”梁子遠振振有詞。
    劉洪是徹底拿他沒轍了。
    天曉得他一大早接到子遠的任命書有多高興，自己在辦公室看了一遍又一遍，就盼著他來能親自宣布，誰知等了一個小時又一個小時，就是不見人，這要下班了，他才悠哉悠哉的過來。
    歎口氣，劉洪還是帶著人到了反黑組，依照程序宣讀了任命，剛想介紹一下他的實力榮譽，不料背後的梁子遠已經一步跨出來，自來熟的去跟未來同仁們一一打招呼。
    這毫無立威成分的‘主動’不禁令劉洪的臉色又硬了幾分，昨晚想了半夜的介紹也被中途打斷。而早就在門口偷瞄的一眾人群，得見傳聞中的警界英雄非但跟想象中的死板老頭沾不上邊，為人更是年輕帥氣，溫和隨性，立刻一擁而入，連同反黑組的組員裏三層外三圈將梁子遠圍的水泄不通。左一個崇拜，右一個英雄，人氣堪比得冠的港姐。
    而毫無警覺性的當事人麵對四麵八方的好奇詢問，簡直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從三圍、CALL號到家庭住址一律大方放送。就連隨他一起出生入死，經由國際刑警組織代為申請，香港警署特批的唯一一把附加配槍，也大方的取下來給簇擁在身邊的組員把玩。
    “這就是7201-A！昨天擊斃通緝犯，是用這把槍嗎？”
    “不是哦，”梁子遠笑得人畜無害，“昨天屬於意外，人質有危險不得不擊斃。”
    “噢。”人群中微微失落，轉而又激情滿懷，“那師兄，聽說這把槍隻要你拔出來，就一定會爆頭必殺？是真的嗎？”
    “嗯。”梁子遠點頭，看周圍的臉龐堆滿了驚歎稱羨，一串串的星星心心冒出來，就笑得更歡。單手撐著腦袋，不禁想起每次拔出這把槍的時候，都是彈盡糧絕、生死一線的險境……
    “前輩前輩，您的附加配槍裏真的隻有一顆子彈嗎？”
    “是啊。”
    “為什麼隻裝一顆？”
    “因為它是必……”
    “嗯哼——”
    忍無可忍的劉洪終於發出憤懣的警告，整個辦公室刹那將至冰點，詭異的安靜後所有人迅速作鳥獸散，餘下的本部人眾也全部低頭排排站好。
    劉洪橫掃一眼，整整自己的警服，上前一步。
    “好啦，我相信大家以後一定能相處融洽，那接下來，看咱們梁組長有什麼安排吧。”
    梁子遠依舊一臉燦爛笑容，看了眼正好指向半點的掛鍾，倒也幹脆利落，“我沒什麼，OK，那就下班吧。”渾然不覺身旁劉督查的本意，尤其人家的位階還遠比他高！
    劉洪差一點就要變身黑麵包公，看著那些麵麵相覷不知該留該散的屬員，最後也隻得發話。
    “梁子遠，你來一下，其他人解散。”
    被揪進裏麵的辦公室，沒了外人，梁子遠不自願的表情立刻現出來。老大不樂意的問：“幹嗎？”
    “幹嗎？第一天你不該了解一下工作重點，居然首先宣布下班？”劉洪怒吼。想想外麵現在多少人在看著他，先前對他的傳言都頗為有利，本人來了卻一點威嚴氣勢都沒有？
    “可是到下班時間了嘛。”
    “出行任務的時候也想著下班？”
    “現在又不是出行任務。”
    梁子遠表現的極其無辜，擺明了事實如此。
    “……”
    劉洪被他說一句接一句氣的夠嗆，最終決定還是先不要深究這個問題了，否則，怕真有被活活氣死的可能。
    轉而從櫃子裏拿了事先準備好的檔案。
    “哪，這是你現在要重點關注的人，長興的龍頭——楚赫航。”
    乍聽到這個名字，梁子遠驀然回頭，感覺在哪裏聽過……
    轉念便笑了。
    金三角蹲點的時候，作為當地毒品購買大戶之一，似乎就有這個人，傳言在香港隻手遮天的楚家老大！
    梁子遠把剛抽出頭的照片又塞回袋子，一並扔回桌子上。黑亮的瞳眸彎出一曲弧線。
    “看檔案有什麼用，到時候遇到，不就自然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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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