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裏醒來的，不同的是，屋子的主人已經由瀟湘幕雨變成了韓清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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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人眼中，聲名遠播的榮威將軍悍勇、狡黠、冷漠，是北方荒漠中的狼王。
    而在紅蓮的眼中，他比狼更讓人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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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醒了？”冷淡的調子，絲毫沒把紅蓮放在眼裏。
    謹慎地點頭，對著韓清瑜，紅蓮不敢像對瀟湘那般放肆。
    “飯菜備好了，你先吃飯。”
    疑惑地一抬頭，紅蓮沒想到韓清瑜會首先開口和他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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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自從被抓到諜影閣以來，紅蓮便一直對自己的處境有疑惑。
    囚犯不像囚犯，賓客不似賓客，仿佛隻是隨意塞了個閑人在屋裏，卻又對這個閑人特別關照。
    直覺告訴他，這一切，或許與這身體原先的主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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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餓嗎？”見紅蓮正在發呆，韓清瑜又問了句。
    “啊”了一聲，紅蓮匆匆跳下床，坐在桌邊埋頭便扒起飯來。
    嚼蠟的一頓飯，除了感到身後韓清瑜牢牢盯著他的目光外，紅蓮再沒有其他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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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人收走碗筷，門一關，房中便又隻剩下兩人。
    看了看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的紅蓮，韓清瑜開始發問：“關於諜影閣的情況，你知道了多少？”
    “知道了……一些。”紅蓮答得含糊。
    “好比？”
    心裏明白韓清瑜不是這麼容易糊弄過去的人，紅蓮也不瞞他，將瀟湘和他說過的全都重複了一遍給那韓清瑜聽，除了——連公子。
    其實早清楚，瀟湘這人，表麵紈絝，實則精明得很。他既早有能力製住紅蓮，卻放任紅蓮問了那麼多問題，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些信息都不重要，或者根本就是瀟湘故意放給紅蓮知道。除了連公子。
    從瀟湘的反應便可得知，諜影閣與連公子的關係必定不一般，而這層關係又多半是隱在暗處，不為人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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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太多不會惹禍，可讓別人知道你知道的太多可就是殺身之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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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些？”韓清瑜問著，目光已是上上下下將紅蓮打量了個通徹。
    “就這些。”
    沉默片刻，韓清瑜繼續問：“你的情況雨都和我說了，他說你姓‘我’叫‘該死’？”
    “那隻是朋友無聊時給隨便起的玩笑名字。”心中暗罵一句，紅蓮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那你本名叫什麼？”
    “紅蓮。”在韓清瑜麵前，紅蓮不敢隨便撒謊。不過更主要的，是他想看看韓清瑜對這個名字是否會有特別的反應。
    “紅蓮？”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紅蓮的名字，韓清瑜略帶嘲笑地揚了揚眉，道，“這不是女子的名字？”
    略挽嘴角，紅蓮不急不緩地辯道：“韓左使莫要誤解，我名中的‘紅蓮’，指的並非那池中之蓮，而是地獄中的紅蓮。”
    “地獄中的紅蓮？”聽著他的解釋，韓清瑜打量的目光裏多出了一絲趣味。
    “人活著時若有罪惡，死後的靈魂便會墜入地獄，地獄中的靈魂被別人折磨著，也同時折磨著別人。他們的罪孽越來越深，他們在地獄中也就越陷越深，直到最底層的紅蓮地獄……”說到這裏，紅蓮突然想起了父親給他解釋這名字時認真的表情，頓了頓，他告訴韓清瑜：“紅蓮，是地獄底層的業火，它用來焚盡世間一切的汙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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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蓮業火，焚世清濁。”一絲讚許之意掠過，韓清瑜百年結冰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好名字。”
    “多謝韓左使誇獎。”恭敬地朝韓清瑜點了點頭，看著韓清瑜的表現，紅蓮算是略微安了點心。
    在沒有十足把握可以一舉殲滅對手的情況下，最好的方法便是討好對手以麻痹其對危險的判斷力。紅蓮之所以願以花費口舌向韓清瑜解釋自己名字的來曆，無疑是想博得韓清瑜的好感，好為以後創造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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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起笑容，韓清瑜又用目光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最終緩緩開口問道：“紅蓮，既然你從前也是個殺手，你是為誰工作的？”
    “誰付錢，我便為誰工作。”
    “無論是誰？”
    “基本上是，不過兩種生意我不接。”
    “哪兩種？”
    “自家人的生意和必死無疑的生意。”
    “我倒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殺手。”韓清瑜嘴裏說著奇怪，語氣倒也算平靜。
    “我是個生意人，殺人隻是賺錢的手段，我不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紅蓮再度強調了一番自己的立場。
    平靜地點了點頭，韓清瑜輕聲道了句“也好”，隨之問紅蓮：“既然你說你是生意人，那我們今天就按著生意人的規矩談一宗生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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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想雇我去殺人？”
    “不錯。一顆腦袋，黃金萬兩。”這一宗生意，韓清瑜的價碼開得極高。
    紅蓮卻隻搖了搖頭，道：“抱歉，我說過必死的生意我不會接。”
    “不，很安全。”韓清瑜說得肯定。
    “既然安全，如此美差諜影閣為何自己不接？”
    “因為這樁買賣，隻對你來說‘很安全’。”
    不解地看向韓清瑜，紅蓮甚至覺得他是在開玩笑：“諜影閣左右兩使隨便一掌便能把握劈死，你們都殺不了的人，讓我去？”
    “沒錯，如果是你，就一定可以。”
    心中一緊，紅蓮問：“你們要殺誰？”
    “白虎王。”
    “弑君？！”不可置信地看向韓清瑜，紅蓮沒想到他的要求竟如此大膽。
    “你害怕了？”
    “是。”知道韓清瑜是想激他，紅蓮幹脆示弱。
    韓清瑜也不急，眼中反而更加淡定自信，緩緩道：“別回絕得如此爽快，不如先聽我說說你安全的理由，再決定接不接著買賣，如何？”
    “請說。”
    視線再度掃過紅蓮，最終停在他那張絕世的臉上，韓清瑜問他：“紅蓮，難道說長這麼大，從沒有人告訴過你，你長得像誰嗎？”
    似是窺出一絲眉目，紅蓮反問：“韓左使指的可是姬皊雪？”
    點頭，韓清瑜繼續問他：“那你可知道，這姬皊雪和白虎王是什麼關係？”
    “我隻聽說姬皊雪是白虎第一的美人，沒聽說過他有任何官爵。”
    “姬皊雪的確無官無爵，可他卻是白虎王最信任的人——白虎王插在江湖中的暗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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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兒，再笨的人也該開竅了，何況紅蓮。
    “你想讓我扮成姬皊雪去刺殺白虎王？”
    “沒錯。”
    皺了皺眉，紅蓮開始努力核算這樁買賣的性價比：假冒這個法子，如果用得好，的確是可以渾水摸魚，而且不費吹灰之力，可如果稍有差池，又絕對是死得最快的方式。
    稍許，他問韓清瑜：“對於姬皊雪，你們了解多少？”
    看出紅蓮的動搖，韓清瑜也好像突然鬆了口氣，道：“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諜影閣裏有個人，比姬皊雪本人還要了解姬皊雪。”
    “誰？”
    “瀟湘幕雨。”
    “是他？”聽到瀟湘幕雨的名字，紅蓮不自覺地便有些心虛，掩飾地笑了笑，他問韓清瑜，“這兩人的關係有多牢靠？”
    “情人。”韓清瑜答得不動聲色。
    突覺尷尬，紅蓮隻能隨便接了個話題：“那瀟湘右使有沒有說過，如果我扮成姬皊雪，以假亂真的幾率有多大？”
    一瞬間，韓清瑜眼底似有哀傷閃過。看著紅蓮的臉，他仿若歎息：“要是不像，他也不會那麼執著地把你當成姬皊雪的替身。”
    “替身？”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紅蓮心中突然頗有不快，冷哼一聲，他問韓清瑜，“那姬皊雪如今身在何處？”
    “死了。”韓清瑜答得雲淡風輕。
    嘴角的笑容一僵，紅蓮脫口問道：“屍體呢？有沒有人發現過屍體？”
    “白虎的每一寸土地都掘過三尺，沒人見過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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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屍體……”埋著頭沉默了片刻，一個念頭逐漸在紅蓮腦中清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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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哪有這麼多的雪發美人？姬皊雪，擺明了便是這身體原來的主人，而血衣上的那句雖死猶生，指的多半便是這借屍還魂。
    既然“雪發的美人”指的是姬皊雪，那“重瞳的君王”便極有可能是白虎王。他本就有心會一會白虎王，而這次諜影閣的刺殺，無疑是他借機接近白虎王最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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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不見虎王，焉有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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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著韓清瑜慨然一笑，紅蓮語氣堅決地答道：“好，一萬兩拿來，我去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