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煙波  第19章 傷心客力戰十麵(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48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洞庭湖上風吹浪湧,任平生獨自駕了一條從漁家雇來的小船,緩緩地近了君山。他不擅駕船,隨風從流,直漂到君山島西才靠岸泊下,將船解纜係在岸邊的大樹上。岑家的住處他早已打探得明白,上了岸便辨明山道行去。
    一路的翠擁朱閣、花掩奇石,真如神仙洞府一般,然而任平生都看不進眼裏去,隻顧得施展輕功疾行。不多片刻,竹林掩映下的岑家館舍便已然在目了。多少年的恨,多少年的悔,多少個日日夜夜的刻骨銘心,終於就要一朝了結,他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歡喜還是憤怒,誰知此時心裏卻是如此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
    任平生放慢腳步緩緩而行,竹風山館越來越逼近麵前,陣陣喧囂的人聲傳來,卻都是辱罵他的言語。任平生不由自嘲地想到:原來內力太過於精深也不全是好事。院門口站著幾個丐幫弟子,卻盡都凝神看著院內,任平生悄然走近,腳下陡然邁步,輕輕鬆鬆越過丐幫弟子,搶進院裏去。
    就在他前腳剛剛跨過門檻之時,一個清朗的聲音正說到:“我相信任平生雖然凶惡野蠻,但絕沒做過卑鄙無恥的事情!”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傳到他的耳中。然後他便看到那個俊美的男裝女子正被圍困在憤怒的人堆中,臉上依然是那種倔強,就像當日受傷之時一樣……
    “你是哪來的妖人?”一個矮瘦的老漢叫道,正是孫保,“難道我們是小人,姓任的倒是好漢不成!”
    獨孤汐冷冷笑到:“那可難說,我看他倒比你們許多人頂天立地得多。”
    “放屁!放屁!”孫保脾氣暴躁,跳著腳大罵,唾沫子橫飛。獨孤汐不無厭惡地擦了一下臉:“老伯,你說話歸說話,別噴口水行嗎?”孫保一怔,隨即暴怒,兩步蹦到桌上,跳起身來連人帶拳一並向獨孤汐打去。
    獨孤汐被眾人圍住,無處可避,她又不願過早顯露五毒教的功夫惹起事端,因此隻施展開一套市井中極為常見的太祖長拳,舉拳相迎。然而她本不擅拳腳,更兼重傷在身,哪能是孫保的對手?眼見得招架不住,隻有臉一偏眼一閉,硬生生挨上一拳罷了。
    幾縷鬢發似乎已隨著拳風激蕩飛了起來,然而側旁卻驀地伸出一隻手臂,揪住了孫保後領。孫保教那人拎在半空,便像螞蚱一樣四肢亂掙,隻聽四下裏許多人驚呼到:“任平生!”獨孤汐扭轉頭來望著那高大的冷麵漢子,雙眸不覺亮了起來。
    任平生放下孫保,也不看獨孤汐,隻揚聲道:“岑子光,出來。”
    院裏好一陣死寂。岑峰慢慢走上前來,戰栗說道:“都已經過去八年了!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放過我孩兒?”
    任平生淡然答道:“除非我死。”
    岑峰痛哭道:“你要殺就殺我吧!光兒年紀還輕,江湖上的事他也不懂得,有什麼仇有什麼怨我替他償命便是了。”他一把年紀,白發之下老淚縱橫,教人看得眼酸。任平生卻是不為所動,舉步就要向山館內院走去。
    群豪看得又憐又怒,紛紛叫罵不已。十來個丐幫弟子擁上前來,手持竹棍結成打狗棍陣,團團圍住任平生。範元靖怒目瞪著任平生:“任屠刀,三個月前你為什麼殺了葛長老並七個丐幫兄弟?”
    任平生冷哼一聲答道:“他們必欲殺我,我隻好殺他。”
    範元靖怒到:“原來葛長老是因為一心為武林除害而遭了你的毒手。這筆債,今日就還了吧!”說著便取出一雙護手戴上。
    獨孤汐在後麵冷嘲到:“丐幫的長老要殺人便是行俠仗義,別人不肯讓他殺便是作惡多端,嗬!”聲音雖然不大,卻甚是清楚。周圍幾人當即怒到:“你這是什麼意思!”獨孤汐道:“怎麼,一句話也說不得?”
    範元靖凝神對付任平生,無心理會旁人,雙手成拳橫在胸前,擺了一招起勢。任平生垂刀指地,也不多言。兩人便似凝固了一般對立許久,忽然範元靖大喝一聲,身動如離弦之箭,雙拳齊出,直直向任平生打去。
    他這雙拳有個名目,雖是同時打出,但及近身時卻是右拳在先,左拳繼之。右拳一招叫做“霸王卸甲”,專以精絕內功破去敵手的護身真氣;接著左拳一招“霸王降世”全力打到,剛猛非常,中者立斃,端的是霸道無比。
    任平生舉起短刀,刀不出鞘,隻在身前緩緩劃了一個圏。範元靖頓感右拳壓力大增,好似陷入了洪流之中,自然運力抵擋,不覺便把拳中內勁耗去大半;然後一點刀光破空,任平生橫刀前推,範元靖的左拳便落在了刀身上。
    在旁人看來,自是任平生舉刀招架範元靖一拳,便紛紛替範元靖叫好助陣。範元靖自己卻知道,實是避不開任平生一刀。他縱橫荊湖兩路,心內原本多少有些小覷任平生,此時方知這人功力高絕,絕非一招霸王拳就可以速決,當下變招換作一套通臂拳,一拳一掌作了久戰之計。
    通臂拳三路四十八招,大開大闔,十分簡單,本是丐幫弟子入門的拳法之一。但在範元靖使來,一招一式都灌注了精純內力,卻是挾風帶雷,虎虎生威。任平生握著刀鞘隨手抵擋,便似抓著一條木棍一塊石頭,毫無章法地左支右擋。旁觀眾人見了,盡皆大聲嘲笑。
    然而範元靖心裏卻是暗驚。任平生出手徐緩,好像全然守禦而已,其實他一刀一劃都帶著極為強勁的內力,所向之處便似砌成一道銅牆,拳不得過。範元靖一拳擊出,為這氣牆所阻,非得多加幾成力,再出一拳方能破開。可是他這後拳還未到,任平生又是左一刀右一劃,內力如潮水般湧來,範元靖逼不得已,隻能退得半步,連連打出幾拳化解。
    眾人凝神觀戰,但見範元靖拳出如風,招招不斷,腳下卻漸漸向後退去。丐幫弟子因見範元靖氣勢是大占上風,倒也不群起而攻之,隻是結陣守護一旁。範元靖打點著十二分精神,丹田中真氣源源送出,雙拳輪番打在任平生刀身上。拳出正似蛟龍過海,攪動巨浪分在兩旁,然而不待他回招,任平生揮刀一封,刀風反卷,破開的氣海再度合攏來。
    範元靖暗暗叫苦,右臂揚起,拳背與前臂斜壓上前,左拳繼出,易拳為掌,竭盡全力一擊。任平生橫過刀身,雙手就像握著一條短棍,徐徐迎上,轟然撞在一處。旁觀眾人隻覺一陣勁風撲麵,直要窒息過去,不由自主地紛紛後退,越散越遠。
    兩人都是剛猛渾厚的路數,不講招式變換,範元靖因簡見長,任平生更是以簡破簡,打到如今不過你平直一拳、我橫豎一刀,純是比拚內力了。別人瞧不出虛實,傅海潮在一旁卻見得不妙,範元靖的功力他不甚清楚,但任平生至今仍是刀未出鞘,顯然大有餘力,這樣打下去免不了是範元靖吃虧。他連忙上前道:“範長老,今日任平生是為了岑家前來,你且稍待此事了結,再計較丐幫的恩怨不遲。”
    範元靖聽得分明,卻是欲罷不能。他一身真氣已盡數牽動,全仗著拳招不斷抵擋,若是貿然停手,真氣回護不及,被任平生擊中,頓時就會喪命。數十招之間,範元靖腳下一阻,已踏到了內院前的石階上。他心裏一驚,知道已是退無可退,腳下當即紮成一個萬年橋,死死站定,一聲長喝,左手成掌劃過半弧,右拳從中直直打出,迅疾如風,剛烈如火,直襲任平生麵門。
    傅海潮識得這一招,名叫做“臂通四海”,本應使得舒展大度,有懷抱天下之誌,但見範元靖使來卻是憑一夫之勇,必欲與敵手同歸於盡,便知他已是山窮水盡。範元靖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任平生的刀氣,此時已深知自己的功力與任平生相差太多,硬拚下去隻會力竭而亡。然而他一世英雄,為著幫中兄弟的血仇,為著向岑老爺子的一諾,那是寧可戰死,也絕不能再退讓半步。
    傅海潮眉峰微蹙,一步上前,深深吸了口氣,緩緩伸掌推出,左手以陽力含柔勁,接住範元靖手臂,右手以陰力帶剛勁,抵向任平生,欲將二人分開來。他這一下極是凶險,須知高手比拚內力,尤其是到了這等難分難解的境地,非得兩人同時撤力方能保全,旁人若要插手,一招不慎就會將兩人的內力引諸自身,合受重創。
    兩人的內力怒濤一般湧來。傅海潮頓覺眼前白光閃爍,胸前就像壓上了一塊巨石。他竭力吐納,雙臂起伏回環,緩緩送出一股平和綿長的內力,擋在二人之間,護持範元靖真氣歸元。他最擔心的是任平生不肯罷休,因此靜心虛懷,使上了傅家家傳數代的“碧海心法”,在內息流轉之際,將一身所受的勁力源源納歸丹田,再傳於右手以應對任平生。
    這“碧海心法”要旨就在因力於敵,剛柔並濟,以其不自生而能恒長,有如百川歸海,最宜於久戰。但在旁觀者看來,隻見傅海潮雙臂顫抖,身子更好似風中敗絮一樣左伏右偏,幾乎便要倒在地上,無人不是提心吊膽。
    任平生本無心傷人,但覺範元靖內力減弱,而這青年插手不過以柔困剛,純是勸解的意思,於是便也隨之收回幾分勁力。傅海潮會意,推開範元靖,舉起右掌與任平生遙遙一擊,兩人同時撤力。範元靖激戰已久,內力耗損,甫一停手便渾身脫力,險些軟倒在地,幸得傅海潮暗中扶了一把,方才好好站定。
    三人正當收功的緊要關頭,皆是全神貫注,無心旁騖。岑峰混跡在人群中,卻趁人不防忽地將手一揚,幾點寒星飛旋而出,直打任平生背心。獨孤汐眼疾手快,抽出軟鞭一抖,將幾枚暗青子打落在地,叱到:“好家夥,暗箭傷人麼!”這一下牽動內傷,但覺丹田處隱隱作痛,幸好這暗器並不怎麼高明,倒還容易對付。
    岑峰恨道:“顧公子!你做什麼?”
    獨孤汐道:“各位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難道要使這等下三濫的手段麼?”
    岑峰陰沉沉說到:“但能殺了任平生,管教什麼手段!”振臂呼道,“諸位朋友還等何時,不趁此際殺了任平生,難道等他單打獨鬥,一個一個殺了我們嗎?”那些江湖豪客誰也不是任平生的對手,聽了這話都覺得大大有理,當即各持兵器,一擁而上。
    獨孤汐擋上前,揮鞭叱到:“我卻不許!”
    岑峰猙獰怒道:“你這妖人,原來是來相助任平生的!”
    “先殺了這妖人!”人群中發一聲喊,紛紛地廝殺上來。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