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原一與許博士約了時間。
     達琪帶了頂灰色條紋的窄沿帽，把前沿拉的低低的，半遮住眼睛。身著草綠色短衫，休閑外套，黑偏深灰色緊身牛仔褲。
     車窗外已經略有秋意，一部分行人開始穿衛衣，一部分行人短衫加件薄外套，還有部分依然穿著激情活力的盛夏衣服，或是露腿或是透肩或是亮出纖細的腰骨。有時自己不能憑借四季來看氣節，天氣瞬息萬變，昨天高陽烈日，今天可能就陰雨蒙蒙。於是自己掌握了一套規律以適應這樣的天氣。比外麵穿的最少的行人多一件衣服。
     “別緊張。我會一直陪著你。”原一牽著達琪的手下了雪鐵龍朝一棟大廈走去。
     乘電梯到18樓。
     原一同幾個認識的人客套了幾句，將達琪帶到許博士的辦公室。
     原一熱情的同許博士握手，並指著身邊的達琪說：“這就是我向您提過的女孩子。”
     許博士說要同達琪單獨聊聊。起初達琪不大樂意，但最後還是默許。
     許博士給達琪催眠。實際上達琪並不覺得自己進入到了深度催眠。但引出了歌絲拉。
     歌絲拉聲音低沉略沙啞，並而有些排外，不太願意過多的交談。許博士一下子幾乎確定了達琪有多重人格。
     許博士問歌絲拉是否還有其他的人，是否能讓其他的人出來見他。
     歌絲拉說還有且潔。但是且潔現在有自殺傾向，所以不能讓她出來。
     許博士認為歌絲拉雖然冷淡，但對且潔的事情卻比較關心。
     於是許博士就說自己是來幫助且潔的，不會傷害到她，也會看住她，且潔會很安全。
     歌絲拉說她要考慮幾天。
     許博士同歌絲拉另外約好時間再見麵。隨後歌絲拉便隱去了。
     達琪，女性，19歲，感情豐富，有行動力。許博士初步認為達琪並不知道另外兩個人的存在；歌絲拉似乎比較聰明，對且潔和達琪都有一定的了解；且潔，很期盼著與她見麵。
     第二次見麵的時候。歌絲拉決定願意讓許博士同且潔交談。但要許博士保證她的安全。許博士向歌絲拉做出保證。
     歌絲拉閉上眼睛，眼睛迅速滾動，再掙開時，眼神柔和。
     “且潔？”許博士試探著問。
     “恩。這是哪？”且潔揉揉眼睛。“又不在家裏了。”
     “且潔家在哪呢？”
     “在鎮江。你是誰？”
     “我是許博士，你的治療醫生。”
     “我生病了？”
     “且潔認識歌絲拉嗎？”
     “你也知道？”且潔壓低聲音，像在說一個重大的秘密。“不對，你是醫生？這裏不會是精神病院吧！”且潔嚇的退到牆角。
     “不是。且潔很怕進醫院？”
     沒有回答。過了一會。
     “且潔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她很怕自己有精神病，不喜歡醫院。”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歌絲拉。
     “歌絲拉，你能多講一些關於且潔的事嗎？這對治療她的病很有效。”
     “我並不喜歡管別人的事。這很麻煩。”
     “難道歌絲拉你要永遠這樣保護住且潔，不讓她出來嗎？且潔有她的家人，她想見自己的家人。難道歌絲拉你的心裏真的一點都不關心不在乎且潔嗎？”
     “你說到了我的痛處，也讓我覺得難堪。我暫時不會再見你。”歌絲拉隱去了。
     許博士笑了，歌絲拉還會再回來找他，一定。
     許博士為達琪做的腦電波，智商等測試。然後達琪被原一接走了。
     看著原一牽著達琪的手離去的身影，許博士歎了口氣。許博士猜測達琪並不是主格人格，且潔才是，如果能把她們成功融合，達琪和原一還會有未來嗎？
     晚上的時候，達琪做了個匪夷所思的夢。那夢格外的清晰與真實。
     夢中有個女人，自己稱她為“媽媽”。我們住在一個外表豪華，裏麵卻是裝修得半成品的屋子裏。我們個有一個獨立的房間，這兩個像是處於兩個不同的房子裏，又像是一個，還有條又長又暗的走廊，就像小旅館客房的走廊一樣。後來突然闖進了一個男人，他經常來幫我們修房子。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媽媽躺在那男人的懷抱裏，於是我大發雷霆，摔壞了媽媽房間裏的東西，大聲咆哮，問她“是要我還是要那個男人”。媽媽仍然緊緊依偎在那男人懷裏不說話。於是我忿忿然離開了家。
     “達琪，你從沒告訴過我家裏的事？你家在哪？你爸爸媽媽呢？”原一打斷我的思緒。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可能有吧，但我想不起來。”達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說：“我告訴你一件怪事吧。”
     達琪從房間哪出錢包，抽出裏麵的身份證。上麵寫著姓名“且潔”
     且潔，原一想起從許博士那聽過這個名字。
     “一，我是不是個怪物啊？我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原一緊握住達琪的手，說：“有時侯我也覺得自己很奇怪，比如我也會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我也會莫名其妙得到些不應該是我的東西，有時看這鏡子裏的自己，我也會覺得他越來越不像我。所以，你要相信你自己，要戰勝抵抗你的東西，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一……”達琪抱緊原一，淚眼婆娑。
    
    十一
     一個禮拜後，歌絲拉主動來找許博士。
     許博士對歌絲拉的突然來訪並不驚訝討厭，反而為此推掉了一個會議。
     歌絲拉告訴許博士她同意接受治療。她不希望且潔再痛苦。且潔幾乎每天都在哭，醒了就哭。
     許博士為歌絲拉催眠。
     歌絲拉是個老沉冷漠的女人，30歲，有同性戀傾向。很早就存在在且潔體內。
     以前並不經常出來，大概每半年出來一次，也有過約一年才出來的情況，每次出現時間也不長。直到三個月前，達琪的出現。達琪是在且潔失戀後出現的。達琪擾亂了且潔的生活，對且潔的影響很大，所以歌絲拉被迫經常出來維護秩序。
     我們的家都在鎮江的同一個地方。且潔已經很久沒聯係上她的父親母親，她很想她父母。我對親人啊之類沒什麼感覺，我也不會想他們。我隻喜歡一個人聽聽歌，對了，我想要支煙。
     許博士點了支軟中華遞給她。
     歌絲拉鼻子嗅嗅，說，“算了，我隻抽大衛杜夫。我今天忘了帶煙。”
     我最近開始崇拜列昂納多·迪·塞爾·皮耶羅·達·芬奇，他簡直不是人，是天才，我有天才崇拜情結。他實在太博學，藝術天文物理醫學建築軍事水利地質，就沒有他不涉及的。我最喜歡他的《岩間聖母》，1483－1486年的那幅聖母瑪利亞顯然握著一個無形的頭，天使烏列以她的手指製住那個頭的脖子，約翰參拜耶穌，而耶穌身後的烏列的眼神並不在看約翰。1491-1508年的那幅烏列不再有手勢，眼神卻看向約翰。我絞盡腦汁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這寓意著什麼，看來我並非天才，我對教會耶穌之類的也沒興趣，我不信上帝。達·芬奇也不信上帝，他隻信科學……達·芬奇他終身未娶，年輕時又是個美男子，有人懷疑他是同性戀，我也有此懷疑，我自己可能也是……
     許博士認為歌絲拉實質上性格很壓抑，看起來不喜歡說話，一旦說到興趣上會沒完沒了。而且潔也很壓抑，隻是她們用的方式不同。這是她們的共同點，是融合的一個契機。
     許博士同樣給歌絲拉做腦電波以及智商測試。
     歌絲拉同意下次見麵讓且潔出來。
     歌絲拉已經認識原一，原一也知道現在坐在他車上的人不是達琪。原一問歌絲拉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達琪。歌絲拉說她也不知道，可能不用太久，因為達琪很喜歡和你呆在一起。
     原一最近常常會產生一種想法，很害怕自己再也不能見到達琪。兩個人，不，三個人明明一樣的臉，性格聲音喜好卻各不相同。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次見到許博士，且潔仍然覺得陌生和害怕。
     許博士告訴且潔，他不會送她去精神病院，絕對不會，他保證。
     且潔也願意對許博士講一些事情。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奇怪，是13歲的時候。是個周末，中午，我在臥室被罰寫作業然後睡著了，一覺醒來就是傍晚在音像店。而在這段丟失的時間裏我也失去記憶。通過兩年的時間，我意識到了歌絲拉的存在。三年前和歌絲拉的第一次對話。我們一直生活的相安無事，歌拉絲對自己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雖然不知道丟失的時間裏做了什麼，但應該沒有作過什麼壞事，不然警察早該找上自己。對於自己難得出現的怪異舉動，父母雖有疑惑，但也沒太多的在意，自己也會想辦法自圓其說，可不想被送進精神病院。但是最近不大一樣了，丟失掉的時間越來越頻繁。感覺到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除了歌絲拉以外的另一個人。但是還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許博士告訴且潔：“那個人叫達琪，是她把你帶到南京來的。你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達琪，這對你們三個都有幫助，我會幫助你們度過難關，原一也會。”
     “原一是誰？”
     “是達琪的朋友。”看來且潔還沒見過原一，至少還不曾有印象。
     “且潔，你願意配合我，接受治療嗎？”
     “隻要不讓我去精神病院就行。在那裏，隻會變的更嚴重。”
     “我答應你。並且對你的治療會對外界保密，這是我答應原一的事。”
     “你是，是許博士，對吧，我沒記錯的話。”
     “沒有，我很高興你能記得。”
     “我想給我媽媽打個電話。”
     “行。其實我們已經聯係了你的父母。他們現在還在火車上，你很快就能見到他們。”許博士將手機遞給且潔。
     且潔卻遲遲沒有接，說：“算了，還是不打了，我也不知說什麼好。”
     許博士將且潔帶去做測試。然後問且潔願不願意見見原一。且潔說好。
     一個陽光清爽的男人，坐在會客廳。
     且潔害羞地說：“你好。”
     原一微笑點頭，說：“許博士告訴我你是且潔，你好。”
     且潔這才認出他是在旅館裏的那個男人。頓覺更不好意思。
     “你和達琪有點像，和歌絲拉一點也不像。”原一說。
     且潔笑了。“是嗎？你也見過歌絲拉？”
     “恩。”
     “原一你看起來有點悲傷”且潔小心地輕聲問。
     “達琪最近似乎一直在避開我。”原一神色黯然。
     “我會試著去和她說話，幫你問問她好嗎？”
     “那謝謝你了。”
     “原一你很喜歡達琪？”
     原一笑笑，“恩。”
     細看之下，竟發覺原一和卡司長的有幾分相似。
     且新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且潔，朝且潔奔過去，冰冷的雙手用力抱緊她。
     “媽。”
     且潔又看看緊隨母親後麵的父親，神色凝重，臉色關切。
     “爸。”
     “傻孩子。”一家人緊緊的摟在一起，是真正的一家人。
     王為與且新從許博士那裏大概知道了情況，痛恨自己怎麼如此遲鈍。上次且潔的失常就應該注意，卻沒有認真重視起來。還以為孩子隻是心情不好，出去遊玩散心。
     原一走上前與王為握手。
     王為一方麵很感謝原一對且潔的照顧，另一方麵對於女兒一直住在他家有點不滿。心裏的感情很複雜。但是見到原一本人，王為一見麵就對這小夥子很有好感。
     王為且新留在南京住了幾天。
     原一請求讓他來照顧且潔。
     聽許博士說，且潔的病情控製得很好，而且極有希望康複；考慮到鎮江的工作；女兒中途換醫生也不好，而且許博士又是這方麵的權威；還有原一這小夥子本身人不錯；等等方麵。王為同意原一的請求。最後王為和且新決定，每個星期的休假都來南京看望女兒。
     走前，王為塞了七萬塊在原一手中。這是王為所有的積蓄。
     原一沒有收下。實際上原一不久前靠且潔身份證上的線索已經調查過且潔的家世，勉強過日子並不富足的那種家庭。而原一不缺錢，原一最多的就是賺錢的本事。即使在經濟最低靡的時期，原一炒股也能賺到錢。
     檢驗報告出來。達琪，歌絲拉，且潔的腦電波均不相同。智商情商等方麵也各不相同。達琪智商90，歌絲拉智商120，且潔智商106。
     許博士又重新把研究重點移回達琪身上。達琪完全不知道另兩人的存在，可能是出現了記憶碎片現象。這將是融合的一個難點。
     許博士喚出達琪，與她交流。告訴她另外兩個人格的存在。並給她看另兩個人格時的錄象帶。
     達琪張大嘴巴，顯得難以置信。自己從沒意識到自己病的這麼嚴重。而原一卻依然對她不離不棄。
     許博士繼續說：“鑒於你和達琪比較像，所以希望你們兩個能先進行融合。你考慮看看……”
     一旦與且潔融合，就意味著可能會與原一分……開。許博士的聲音已被達琪的思考淹沒。
     “醫好了我們就結婚”原一的承諾還在耳旁，可是我們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就算醫好了我也不再是我，我會擁有且潔的記憶，也許我會變成且潔。而達琪將在這世上消失。達琪對原一的愛也會變味。
     原一開車接達琪回家。達琪恍然發現，原一的眉頭已經長時間的鎖住。達琪想讓原一再快樂起來。思考了很久。達琪與歌絲拉，且潔取得交流。
     “我們的事很麻煩，要治療很久的時間，幾年，甚至十幾年。但是我有一個更好的想法。那就是我達琪願意自己消失，但是我有一個條件，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內，你們可以感受我，但都不要出現。”
     “自己消失？怎麼可能？”且潔詫異。
     “我相信可以的。我已經擁有了我最想要的愛情。但是現在他不開心，為了我的事情而煩惱，我不想他不快樂。也許我消失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他可以把我放入記憶回憶我很多年，而不是陪伴我痛苦的度過幾年甚至十幾二十年。”
     “歌絲拉，你覺得達琪的想法怎麼樣？”
     “如果這對治療且潔有效果，我願意嚐試一下。”同許博士的交流讓歌絲拉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如果達琪消失，這對治療且潔來說未嚐不好。
     “那好，我也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