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的吸口氣，我呼吸著空氣中微薄的春意。臨水而居的江南小鎮在夜色中顯得越發幽靜。
    此地離市鎮還有一段距離，靠船停歇處隻有零散的幾戶人家。褪色的紅色紙燈籠在風中搖曳著，散發出淡淡的柔光，頗有些楓橋夜泊的意味。隻是，缺了姑蘇城外的寒山寺傳來的悠揚綿長的鍾聲。
    聽著水浪擊打船槳的聲音，我輕聲下船，漫步在河堤上。夜風吹亂了發絲，清掃在臉上有些微癢，我沒有理會，隻靜靜看著不遠處的朱色華麗龍船。
    自轉行水路以來，已經好幾日沒有看見哥哥了。外臣和宮妃的船隻是分開的，要見到已是為難，何況連日觀察，並沒有看到哥哥出艙。
    原以為曲臨淵隻是禁錮了哥哥，卻沒想到封了個侍君。想到這件事也未在朝堂上引起非議，應當是隱秘進行的吧。這次南巡也隻帶了他一人，這麼說來，曲臨淵是否有些看重哥哥呢？
    不可能！我驅散走這個想法。自古以來帝王的情意有多真呢，今朝寵愛萬千，明日冷落後宮，早就見怪不怪了吧！更何況身為一個男子，卻要和一群女人侍奉一個男人，這本身就已是一種恥辱。
    眼看夜色漸漸深了，前麵燈火璀璨的龍船也慢慢黯淡了下來。我起步正要回去，，腳一軟卻要跪倒下來。原來站的時間長了，腿腳已經發麻。
    微微彎下腰，揉了揉膝蓋，不經意抬眼望去。不遠處得船舷上，正扶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心中一動，環顧四周，確定無人之後。我提起內息，無聲的掠了過去。然後輕輕落在船上，將身形隱藏在黑暗中，默默看著倚欄而望的身影。
    他，好像瘦了，寬大的白衣遮不住消瘦的身形，衣擺隨風舞動。我突然想起前幾日那個蒼白的臉色，心中一痛。曾經，那個驚才豔豔的人到哪裏去了呢？這麼想著，腳步不受控製的向前走去。
    慢慢的靠近，我想我能體會到一點近情情怯的意思了。伸出手，想要觸碰他飛揚的衣角，手指卻凝在那裏。
    或許是我發出的聲響驚擾了他，他猛然回過頭來。看見我，臉上閃過訝異，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向我點點頭。
    “公子在看風景嗎？”
    他看著我沒有說話，神情似乎更訝異了。
    “公子”我笑著說，“夜間風大，公子不進艙嗎？”
    他仍舊沒有說話，隻淡淡牽起一抹笑。然後微微起了唇，抬起手指指自己，再慢慢放了下來。
    一個讓我指尖發涼的想法在腦中形成，我努力保持著聲調：“公子不能說話嗎？”
    接著我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憂傷，然後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頭。
    這一刻我清楚的聽見腦中有什麼斷裂的聲音，手指在衣袖下微微顫抖起來。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話想問，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船艙裏響起腳步聲，我焦急的回頭看了一眼。來不及了！我執起他的手，飛快的寫下“我會再找你”，然後向他微微一笑，轉身，向黑暗中走去。
    躲藏在陰影處，我悄悄的看著那邊。看著侍女給他套上一件白色的披風，看著他淡淡向這邊看了一眼，看著他慢慢走進船艙，一點一點身影慢慢消失。力氣驟然從指尖流失，我滑到在甲板上。
    哥哥，我靜靜體會著剛才指尖的觸感，我不知道你到底經受了什麼。但是，你等我，等我有力量的時候，我會。。。。。。
    我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踱向夜色中。。。。。。
    。。。。。。。。。。。。。。。。。。。。。。。。。。。。。。。。。。。。。。。。。。
    秦淮的槳聲燈影，金陵的十裏煙花，姑蘇的小吃針繡，揚州的醇酒名橋。煙花三月下揚州，總是別有一番情趣。
    入住行宮已有三天，我沒有時間去體會江南的杏花春雨，秘密地打聽了哥哥的情況。哥哥住在行宮西南的一處院落裏，身邊隻有一個侍女和一個老宮人服侍，曲臨淵似乎也沒有去過那裏。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更方便我接近哥哥。
    打點好幾個侍衛後，我便能經常去探望哥哥。行宮雖不比皇宮嚴密，但我仍小心不讓人發現。
    哥哥似乎一點也不開心，我想這是他這幾年的生活所知。便經常和他說話，他總是淡淡笑著。對我的到來，他沒有表示過驚訝，甚至沒有問過我的身份，這讓我有些無措。
    有時候，我話停時會發現他靜靜看著我。很專注的看著，我不清楚他在看什麼，後來才慢慢知道他在看我白色的衣服。
    我問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和他穿一樣顏色的衣服，他隻是微微搖搖頭，流露出一點悲傷的神色。走到窗邊，默默的看著窗外的夕陽。
    凝望著他在黃昏中有些迷離的臉龐，我的記憶會穿過重重迷霧，霧的那頭，哥哥笑著走到我麵前，溫暖的聲音說：“琪兒已經長大了呢！”
    那個時侯，一切還沒有開始。當我意識到時，什麼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