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的血紅，濃豔得似要滲入毛孔，阻塞周身每一個細胞的呼吸。
    血色的天空，透著令人絕望的凝重。
    刺目的背景下，他的銀發化作了火紅，猶如奔騰的烈焰狂暴舞動。
    周遭的哀號……哭泣……慘叫……充塞耳鼓，無限放大。
    這幅景象，不是地獄，勝似地獄。
    龜裂大地上，黑色身影巍然屹立，帶著毀滅萬物的決絕與冷傲，猶如降世之惡魔。在他腳邊，是浸泡在殷紅血泊中的夜邏，絕美的麵容蠟白如紙。
    “佩文蒂斯！！”喉中發出的聲音嘶啞。
    他轉過身來，赤眸將我深深凝望，嘴角的一抹邪魅笑意，漸漸化為令我心悸的溫柔。
    “晨，履行你的約定吧。”他微笑著，向我伸出了右手，修長的五指攤開。
    又是這話……
    什麼約定？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佩文蒂斯？
    心再度痛得要撕裂開來……大張著嘴，卻依舊隻能發出無聲的呐喊。
    告訴我！
    告訴我！！！
    ……
    驀地推開睡棺蓋坐起，愣了一秒鍾，我雙手攫緊頭頂的發，低低俯下腰去，淚流滿麵。
    界山中見過的幻像在夢境中再度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
    到底會是什麼，讓我這麼痛苦……
    “主人，主人！！你怎麼了？！”
    伴隨著焦急呼喚，扇動翅膀的啪啦啪啦聲很快傳來。
    抱著膝蓋垂著腦袋，我搖了搖頭，猶自沉浸在灰暗情緒中無法自拔。
    羅賓飛到我的左邊忽閃忽閃翅膀，一會又哧溜鑽到右邊，試圖看清我的表情。最後索性從兩腿間擠到了我的懷裏，仰著小腦袋，用毛茸茸的小身子磨蹭我的臉。
    “主人，主人，你怎麼哭了哇？”
    耳畔傳來了它的小聲嘟囔，我閉上了眼睛，不想搭理它。
    真是丟臉，莫名其妙掉一次淚，居然還被小東西瞧見。它一定會覺得，我這個主人忑沒用吧。
    呃，它在我的下巴處不停蹭來蹭去，是在吃我的眼淚嗎？
    突然想起了，昨天佩文蒂斯為我吻去淚水時的柔情，心頭又是一陣抽痛。
    “主人……不要哭……”
    ……
    “不要哭哇……主人……”
    ……
    “別哭……嗚嗚……哇哇哇哇哇……”
    見我始終不搭理它，羅賓念叨到最後，突然放聲大哭起來。配合著嚎哭聲毛茸茸的小身體還在我的肚子上滾來滾去，很快就讓我的襯衫下擺濕了個徹底。
    “你這小東西，你有什麼好哭的？”
    睜開眼睛愕然瞪著它，我簡直哭笑不得。
    迅速在我的襯衫上蹭幹了眼淚，小東西突地翻了個身，歪著腦袋委屈不已地看著我：“主人傷心了，羅賓好傷心……羅賓不能讓主人不傷心，所以羅賓就更傷心，羅賓真是沒用，因為不能讓主人不傷心……”
    聽它顛來倒去說著同樣的話我啞然失笑，搖著頭想了半晌，還是笑。
    笑夠了，我終於用手指把它拎出了睡棺：“好了好了，瞧你把我這身衣服弄的。說是仆人又不能幫我洗衣服，哪有這樣的仆人啊……”
    “主人要羅賓洗衣服麼？”小東西立刻瞪大了眼睛，神情無比認真地看著我，“羅賓可以學的，真的！”
    那副樣子令我差點笑岔了氣。叫一隻蝙蝠幫我洗衣服？估計就跟我訓練鴨子跳芭蕾差不多效果吧。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是黑堡的管家基爾。
    不帶起伏的聲音傳來：“理查先生，佩文蒂斯殿下邀請您共進午餐。”
    共進午餐？我抬頭看了看牆上的古典掛鍾——霍！居然已經11點半了！見鬼，我今天怎麼會睡得這麼沉？
    躊躇片刻，我朗聲回答：“稍等一下，我換個衣服。”
    衝到盥洗室我用了2分鍾洗漱完畢，身為血族還有一個好處，沒有人類那些麻煩的排泄問題，也自然節省了不少時間。
    打開衣櫃我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墨綠色絲絨套裝，在落地鏡前一照，猶如為我量身定做一般，而且這套裝的顏色跟我眼睛的色澤很相配，將它們襯托得愈加靈動迷人。
    “哇哦，主人好帥哦……”
    羅賓瞪著金眼睛，及時在我身旁拍起了馬屁。
    嗤笑一聲我抓住了它塞進外套口袋裏，怕我不帶你出門是吧？小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注視著鏡中的俊美青年，我暗暗對自己說：如果沒有退路的話，那就一直往前吧，夏晨！前方究竟是什麼，隻有經曆過才會知道。如果你就此退縮的話，那些糾纏著你的謎團，將永遠沒有機會解開。所以，打起精神來！為了你自己，也是為了關心你的人。
    跟著基爾走上長廊，基爾告訴我瑞伊上午已經去血族聯盟的長老院學習進階魔法了，晚上才會回來，因為見我還在休息，所以托他代為轉告。
    瑞伊這麼快就開始魔法學習了嗎？我暗自尋思著。他一定是希望能夠早日學會，盡快和我離開這裏，返回曼特爾莊園吧。
    “雷奇呢？”經過雷提諾緊閉的房門前，我隨口問道。
    “他去接受夜邏大人的測試了。”
    哦，差點忘了這碼子事。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測試，跟我上次在界山所經曆的差不多嗎？以雷提諾的能力應該能順利通過夜邏的考驗吧。至今還不明白，雷提諾當初是怎麼認識佩文蒂斯的，又怎麼會一門心思隻想著成為他的下屬，為他效力？
    “對了，塞西莉亞的情況怎麼樣了？”自打來到黑堡之後，我一直沒見到她。
    “殿下已經安排長老對她進行封閉式魔法治療，應該兩三日之內就會痊愈。”
    基爾的聲音平板依舊，卻讓我鬆了口氣。塞西莉亞是我認識的唯一血族女性了，又曾經幫助過我們、與我們並肩作戰，我可不希望她出事。
    “請吧。”基爾打開那扇彩繪的對開木門，朝我略一躬身。
    華麗房間裏的擺設照舊，丁香紫地毯，咖啡色雕花餐桌餐椅，奔瀉著大瀑布的玻璃牆和透明的觀魚池。我突然發覺……在觀魚池中遊弋的那些紅色小魚，跟上次我們在湖底見到的食人魚極為相似，都有著血紅的鱗片和成排的利齒！莫非，被佩文蒂斯當做觀賞魚飼養的就是食人魚？！
    轉過頭去，一襲銀袍的佩文蒂斯正靠在東側的寬大躺椅上，雙目微闔，神情淡然。
    猶豫了數秒，我在另一張躺椅上坐下，基爾隨即為我送上滿滿一杯殷紅搖曳的美味，躬身離開了房間。
    盡量忽視他的存在做出放鬆的樣子，我迫不及待地大口喝著自己最愛的血液，任由那溫暖濃稠芬芳的液體滑落喉間，湧入腸胃，慰貼著每一處饑渴的細胞。
    嗬，這種感覺真是太妙了……
    將那杯美餐喝了個精光，真正的鬆弛狀態隨即來臨。閉著眼睛靠在躺椅上，任由全身在愜意的微顫中迷醉，我的喉中逸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幾乎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異樣的感覺令我驀地睜開眼睛——佩文蒂斯完美的臉龐近在咫尺，微斂的赤眸中蕩漾著一絲揶揄笑意。
    身體立刻下意識繃緊，我緊張地回瞪著他，對視片刻之後，我說出了今天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喂，你想幹嘛？唔……”
    後半截話已被他封堵在口中，他微涼的唇輕輕觸壓著我，伸舌舔著我的嘴唇，為我吮去唇邊的血漬。他熟悉的氣息、他親昵的碰觸令我一動也不敢動，頭腦瞬間一片空白。
    “真的很美味哦，小晨。”他很快放開了我，嘴角勾起魅惑笑意，聲音深沉，“小心，再用這種表情盯著我，我會忍不住的。”
    他的意思是指，我在勾引他嗎？！
    心頭噌地一下，腦海中突然冒出的卻是阿維基曾經對他的那句評價，說他性欲旺盛……
    緊接著又想到，昨天他並沒有吻我的嘴唇……
    啊啊啊！老天，我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
    正又羞又惱地不敢看他，突然被他一把從躺椅上拉起，迎麵對上了他唇角擴大的笑意。
    “走吧，小晨。今天帶你去認識一下這個世界，屬於你和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