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這個禮物嗎？”
    驟然響起的深沉嗓音令我抬起了頭。
    佩文蒂斯就站在我的身邊，帶著獨特迷人的氣息。我的思緒猶自沉浸在方才的場景中，透過迷蒙淚眼，一時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低頭用手背擦去臉上的血色淚痕，小聲說了句：“……謝謝。”
    話音未落，眼角再一次濕潤，冰冷的液體滑落眼眶。
    下頜隨即被他的手指托起，我眨巴著眼睛，略帶怔忡地仰視著他。
    還來不及思考，他的臉已靠近。赤眸逐漸放大，眼神中飽含著令我陌生的情緒，那份深邃卻牢牢攫住了我的心神。當他微涼的唇瓣觸上我的臉龐，輕輕為我吮去滑落的血淚之時，我的心不可抑製地顫動起來。
    下一刻，他靜靜地將我擁入懷中。
    透過薄薄的衣料，我緊貼著他堅實的身軀，第一次，沒有了想逃離的衝動。放任自己沉浸在久違的安心感覺中，就像很小很小的時候，依偎在老爸的懷裏那樣。不過，與那種感覺又有所不同，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烈吸引著我，讓我欲罷不能的獨特感覺。
    “……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送我這個禮物的？”我在他懷裏喃喃地問。
    “不記得了嗎？今天是你成為血族的一周歲生日，小晨。”深沉磁性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
    我張了張嘴，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成為血族的……一周歲生日……
    嗬，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嗎？也就是說，我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零七天了……我跟我血族的“父親”隱隱相係的羈絆，也有一年零七天的長度。
    “你怎麼知道……我是說，你是怎麼找到他們的？你去了我的世界嗎？”我再次抬起頭仰視著他。
    他的嘴角輕扯，語氣淡淡地：“我是根據你的記憶，探查到了他們的所在，並用魔法將影像記錄下來。我估計你會喜歡的。”
    一想到麵前這個男子專門為我去了趟異界，並曾經離我最關心的人們那麼近，我的心頭又是一陣悸動。
    “如果……我看了這些之後，吵著要你帶我回那個世界去呢？”我突然反問。
    “……嗬嗬，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你已經屬於這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小晨。”
    “你就那麼自信嗎？”
    “別忘了。”他俯下身子，深深凝望進我的眼眸，微笑。“我了解你，甚至勝過你了解自己。”
    他總是這麼說……可是這一次，我卻並不覺得反感。
    “佩文蒂斯，關於伴侶的事，是真的嗎？”我也定定地看著他。經曆了這麼多意外，現在我隻想知道答案，不論那將會帶來怎樣的局麵。
    他沉默了一會，與我拉開點距離，把黑色外套甩在地毯上，隨後開始解絲綢上衣的金色扣子。
    “喂！你……你幹什麼？！”
    我吃了一驚。他不會是……想用那種方式來證明所謂的伴侶關係吧？！
    他隻是泰然自若地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數秒之後完全向我敞開了衣襟。
    他的身體……他強壯的身體有著令人眩目的瑩白膚色，周身卻充滿了力度，散發出無法言喻的性感魅惑。在那強健胸膛上方，靠近心髒的部位，有一枚漆黑的宛如自皮膚中生長出來的蝙蝠印記，跟我右肩的印記，一模一樣。
    “這種特別的記號，西塞大陸上隻有你和我有。你知道這代表什麼了吧。”看著我吃驚的神情，他平靜地解釋。
    “……為什麼是我？”我實在不明白，這種數億萬分的概率，為什麼會單單發生在來自異界的我的身上。
    “這是暗黑之神的眷顧。”他靠近了我，“根據先知團的預言，我在一年多前的夜晚到了那片森林，找到了當時的理查，你身體的前主人。事實證明預言是準確的，你是唯一一個被我咬過後，出現這種記號的後裔。”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他總是說與我命運相係，為什麼總是說我對他而言意義非凡，可是？！
    “這樣看來，你真正的伴侶應該是理查•；馮•；漢密爾頓伯爵才對！而不是我，不是我這個誤打誤撞的替身！”我突地站了起來，胸口突然悶得發慌。
    “小晨，你認為你來到這個世界、占據了這具身體，純屬偶然嗎？你所擔負的正是屬於你自己的命運，真正的主角，隻有你。你已經注定了，要成為我佩文蒂斯的伴侶。”
    我瞪著他愣了半天，心頭的憋悶漸漸變為酸楚，最後卻轉化為莫名的抽痛。
    “我不相信……這種命定的說法。”低低地笑了，我咬著牙，“總算明白了你是怎麼想的啊……伴侶又怎樣？沒有愛，單單以所謂的命運羈絆做借口，就能成為伴侶嗎？！就算你可以為這原因犧牲自己的愛人，讓夜邏為你痛苦傷神，我可做不到！……我不會放棄瑞伊的！！”
    話音未落，我已轉身奔向書房門。
    左手即將觸及門把的瞬間，佩文蒂斯擋在了我的麵前，神情沉靜。
    “小晨，你現在是自由的。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直到你接受事實，說出願意的那一天。”
    “……如果你敢為此傷害瑞伊，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會很安全，我可以給你承諾。”佩文蒂斯邊說邊為我打開了房門，嘴角輕揚。
    心頭已糾結成一團。走上回廊不久，我遠遠看見了迎麵行來、銀袍飄飛的夜邏，墨色亮澤的長發在身後舞動。他是來找佩文蒂斯的吧？
    “晚上好，晨晨。”隔了一段距離他便主動跟我打招呼，絕美的麵容漾起淡淡笑意。
    在夜邏麵前站住了腳，我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臉色這麼差。不喜歡你的禮物嗎？還是，殿下又惹你生氣了？”夜邏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唇邊的弧度擴大。
    “夜邏……你為什麼這麼傻……”胸口又是一陣憋悶，我簡直有點恨鐵不成鋼，“你也相信那種命定伴侶的說法嗎？看他那樣，你就不會生氣，不會難過？！”
    “嗬嗬……”夜邏輕笑了一聲，“想聽真心話？……三百二十七年六個月零十二天了，佩文蒂斯是我的唯一，更是我的全部。如果我所愛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任何人，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情敵，哪怕隻有一點可能性，我會喝幹他們的血，將他們挫骨揚灰。”
    雙手抱胸靠在回廊壁上，夜邏的聲音清冷：“但是，殿下的意誌我必須無條件服從。我可以為他死，更別提這樣的小犧牲。”墨眸轉向了我，煜煜的眸光激蕩，“當然，我很樂意跟你公平競爭，如果你沒膽子接受你的新身份，或是你不能勝任做他的伴侶，我會當仁不讓地把他搶回來，我說到做到！我們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趕快振作起來，我可不想看到一個毫無鬥誌、一心隻想著遠遠逃開的對手，那樣就是對我莫大的侮辱！”
    敲響瑞伊房門的時候，夜邏的話語仍在耳畔回響。他剛才是在對我宣戰嗎？不管我接不接受……
    再度站在瑞伊的房門口，之前跟瑞伊在一起時的好心情卻已蕩然無存。
    乳白色房門很快打開。一見到我，瑞伊立時露出釋然笑容：“回來了啊？”觀察著我的神情，他有些謹慎地接著問，“……他找你，有什麼事嗎？”
    我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對瑞伊抱以微笑：“沒什麼，就是讓我看了些關於暮城曆史的東西，他還以為我會感興趣呢，嗬嗬。”隨即伸著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瑞伊對不起，我突然覺得很累，想回房休息了。”
    “嗯，去吧，時候不早了，我也有點困了。”
    “……晚安。”
    我歉意地抱住瑞伊，啄了啄了他的嘴唇。
    “晚安。”
    帶著熟睡中的羅賓，我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將羅賓倒掛上衣架，它隨即縮了縮金色的翅膀，下意識地用指爪勾緊了金屬杆，一嘟一嘟的小尖嘴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仰麵躺在睡棺中，我的心緒煩亂，輾轉反側。
    佩文蒂斯深邃的眼神，夜邏光芒灼灼的眼眸，瑞伊掩飾不住一絲緊張的神情，不停地在我的眼前晃過。
    驀地抱住頭，試圖驅趕開糾纏著我的混亂念頭。
    嗚……
    未來究竟會怎樣，我已經徹底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