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晨，還記得那支烏木簪子麼？”在一旁看著東方雨晨梳妝，朱瞻基突然出聲問了這麼一句似乎無關緊要的話。
    東方雨晨的動作頓了頓，扯開一抹僵硬的笑，應道：“自然記得。”
    朱瞻基歎了一口氣，翻閱著手中的書籍，輕聲說道：“沒再看你戴了呢。”語氣裏頗有惋惜的成分。
    東方雨晨微怔，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玉珠蝶步搖，歎了一口氣，幽幽地說：“是啊。”終究要失去一些東西，終究……會有一些情感在悄悄地變質……
    朱瞻基抬頭，落眼便是東方雨晨垂著眼簾，布滿淡淡落寞的模樣，不由得輕歎一聲，放下書起身走到她身後，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問道：“找個時間，我們出宮一趟。”
    “真的？”驚喜地回頭，“不騙我？”那神情，就像極了一個怕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真的。”微微一笑，朱瞻基伸出手輕撫著東方雨晨的三千發絲，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喜歡外邊……”
    愧疚地看著麵前的男子，東方雨晨欲言又止。
    “娘娘。”茯苓在簾外欠身行禮，輕聲說道，“太後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朱瞻基低頭看了東方雨晨一眼，說道：“我陪你去吧。”
    東方雨晨略一沉吟，輕笑，搖了搖頭說道：“不了，瞻基，我想一個去就好。”頓了頓，又說：“有些事，真的是需要自己去解決的。”
    朱瞻基看著她，半響歎了一口氣，點頭說道：“好吧。”隨即吩咐茯苓說道：“你和芍藥兩人跟著貴妃去，有什麼事第一時間趕來禦書房稟告。”
    “是。”茯苓臉色有些凝重，輕輕地皺起眉。
    東方雨晨將頭上的釵子全數卸下，放回首飾盒，目光突然被一隻普通的紫玉銀釵吸引住，不由地遊神起來。
    這隻釵子……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拿起它，緩緩地給自己梳了一個簡單的半髻，用那支銀釵固定，凝視著銅鏡中的自己，若有似無地歎了一口氣。
    朱瞻基看著她頭上那支並不顯大氣的釵子，微微一笑，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那輕巧的流蘇便輕輕地晃動，倒也不失靈氣。
    “雨晨如此裝扮，是不是不太正式了點？”他出聲說道，“若是母後怪罪起來……”
    東方雨晨微微一笑，站起身，轉身看著他，輕聲說道：“放心吧，我這麼做，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的。”
    “哦？”朱瞻基輕笑，“說來聽聽。”
    “不說。”東方雨晨撅起小嘴，“你肯定會笑話我的。”
    伸出手將東方雨晨摟在懷裏，朱瞻基朝她展開一個如春風般的笑容，誘哄地說道：“說吧，我絕不笑你的。”
    “真的？”半信半疑。
    朱瞻基鄭重地點了點頭。
    東方雨晨略一沉吟，踮起腳在朱瞻基耳邊輕聲耳語，隨即朱瞻基大笑出聲。
    “你啊……”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鼻尖，朱瞻基無可奈何地說。
    茯苓在簾外看著兩人，表情淡淡的，可眼底卻閃過一絲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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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能告訴茯苓剛剛您跟皇上說了什麼嗎？”茯苓抬頭看著倚靠在鸞軿裏的東方雨晨，禁不住控製出聲問道，“為什麼皇上會笑得那麼開心？”
    東方雨晨懶懶地抬了抬眼，問：“你真想知道？”
    很用力地點了點頭。
    拂起簾子，東方雨晨臉上帶著盈盈笑意，輕聲說道：“我跟他說呀，‘簡單點啊好哦，要太後哪個不順心，溜也能溜得比較快’。”
    茯苓的表情很古怪，隨即輕笑出聲，說：“娘娘，可真有您的。這後宮，估計也就隻有您一個人敢這麼說了！”用袖子輕掩小口，‘哧哧’地笑著。
    “還笑，小心我扣你俸祿！”東方雨晨嗔怪地白了她一眼，放下簾子，故作賭氣般轉過身去，卻意外地透過簾子，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
    怎麼會在這兒？
    “別呀，娘娘！”茯苓急忙道歉，“茯苓錯了還不行麼？您就大人有大量嘛！”
    可惜某貴妃不鳥她，依舊看著鸞軿前隨行的一個身影。
    宮千淩……
    “娘娘，娘娘！奴婢的俸祿才多少呀！奴婢還要養家呢，您好狠心呐……”
    東方雨晨回過神，不禁嘴角抽搐，不由得尋思是不是因為自己平時對她太好了，連苦情戲都搬上來了。
    走著走著也就走到了仁壽宮，王瑾站在門口，一見到東方雨晨的鸞軿，忙迎了上去，作揖說道：“奴才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太後在後堂已經等您多時了。”
    “倒是本宮動作慢了。”東方雨晨在茯苓的攙扶下走下鸞軿，“麻煩公公您帶路吧。”
    “是，娘娘請隨奴才來。”王瑾暗暗地打量著東方雨晨的裝扮，臉上竟浮起一抹讚賞的笑意。
    隻化著淡妝，簡單的發型，幹淨利落的衣裳，加上腰際普通的束腰，勾勒出一個頗具英氣的女子。此時的東方雨晨，更像一個江湖素雅女兒多一點。
    好一個聰明的女子。
    王瑾不禁在心裏如此感歎道。
    穿過大廳中院，走過回廊湖池，三人才在仁壽宮一個較偏僻的院子前站定。
    “娘娘，太後吩咐了，就讓娘娘您一個人進去就行，奴才便送到這兒了。”
    看了茯苓一眼，給了她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東方雨晨這才轉身走進那無名的後堂。
    剛踏進遠門，迎麵撲來便是一股殺氣，東方雨晨稍稍地皺起眉頭，手下意識收緊，柔和的雙眸霎時染上幾分冷意，帶著滿滿的警惕。
    “咻！”迎麵射來一隻飛鏢，東方雨晨一個利落的側身，閃了過去，兩三根頭發緩緩飄落在地上。
    而那支飛鏢，直直地沒入堅硬的石牆，可見力道之大，功力之深厚。
    “咻！”又一支飛鏢迎麵射來。
    “咻！”緊接著又一支從東方雨晨右側射來。
    迅速往後輕躍，伸出掌撐住輕盈的身體，一支飛鏢從她身下飛過，另一隻飛過她頭頂，帶起一陣輕風，揚起她幾縷秀發。
    立在院中，東方雨晨麵色嚴肅，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股淩厲的殺氣在空氣中遊蕩，竟似能夠將人活生生剝開般。
    突然之間像是萬箭齊發般，四麵八方紛紛都射出飛鏢朝東方雨晨飛去，一波接著一波，竟是真的要奪取她的性命。
    提足往上旋轉地躍起，那垂在後背的三千秀發隨著東方雨晨旋轉的方向而飛揚，如仙女飛舞般，帶著讓人癡迷的氣質。
    “該死！”東方雨晨低咒一聲，從袖子中滑出一把劍柄，按了一下上麵的白色翡翠，鋒利的劍身立刻從劍柄裏飛出，泛著幽幽寒光。
    雙腳還未著地，右手已經先揮舞起手中的劍，奮力地打落那一支支欲奪她性命的飛鏢，汗水漸漸地從她額際滑落。
    一隻綁著紅絲帶的飛鏢從暗處射出，直飛向東方雨晨的後背。
    她突然轉身，雙眸微微地睜著，看著那隻直飛想自己小腹的飛鏢，顧不上那麼多，身體一個旋轉，劍身掃向四周……
    “叮！”那隻飛鏢突然從半空中掉落。
    “唰唰唰……”劍帶起的風聲異常地突兀。
    “玄風，起！”
    東方雨晨突然躍起身子，左手運氣集中內力，大喝一聲，將左掌望地麵一打，瞬間周遭起了一陣淩厲的風，直震得所有飛鏢紛紛掉落，那些落敗的花草叢全被一掃而空，露出一直隱藏在那裏的十幾名黑衣女子。
    “哈哈哈！不愧是皇兒看上的人。”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
    十幾人聽到這聲音，紛紛停下動作，走出草叢，單膝朝後堂方向跪下，齊聲說道：“恭迎太後。”
    那道一直緊閉的門，突然開了，張太後走了出來，依舊身著著玄色袈裟，卻比之前徒然多了幾分英氣與精神。
    “你過關了。”張太後朝院中央的東方雨晨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東方雨晨對上那雙早已不顯無神的眼，霎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
    “哀家年輕時也是行走江湖的，可這進了宮，那一段時光就成了過去。”張太後看著東方雨晨，嘴邊帶著淡而又略顯詭異的笑，“皇兒這帝位來得不容易，哀家自然得幫他守著這萬裏江山。”
    “雨晨明白。”東方雨晨輕聲說道。
    “漢王發動政變那時，皇兒還在宮外，是和你在一起吧？”張太後將眼神轉向別處，問道。
    “不，那時候雨晨還未認識皇上。”微微地皺了皺眉，東方雨晨實在是不明白張太後為什麼要這麼問。
    “是麼？”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其實，漢王與先帝感情是很好的。隻是沒有想到，最後他居然會產生篡權奪位的想法。”說道這兒，張太後的眼神不由得黯了黯，放在大腿處的手緊緊地握起。
    而這一切，全落在東方雨晨的眼裏。
    “這人世間，都是凡夫俗子，哪有不對利欲所動之人？”東方雨晨微微一笑，輕聲應道。
    張太後意外地看著她，眉梢湧現幾分興味，問道：“這麼說，你也是了？”
    東方雨晨又是一笑，說道：“雨晨也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也有七情六欲，哪敢自詡異於常人？自是逃脫不了的。”
    “也是。”張太後低頭擺弄著手中的那串佛珠，半響才抬頭拉過東方雨晨的右手，將佛珠套入她手腕，看著她語重心長地說道：“哀家也不過是一介凡人，隻是對於皇兒，哀家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哀家看得出來，皇兒對你是付出一片真心的，希望以後你不要負了他。”將目光轉向東方雨晨手腕處的佛珠，又說道：“這串佛珠是一個身份的象征，當初仁孝文皇後將它賜給了哀家，而如今，哀家將它交與你手中。”
    “這……”東方雨晨有些不知所措，“這不可，太後您該將它交到皇後手上。”說話間，就要脫下手上的佛珠，卻被張太後一手按住，詫異地抬頭看著她，“太後……”
    “哀家讓你帶著，你就帶著。”張太後收回手，淡淡地說道，“皇後她……還沒這個資格……”
    東方雨晨愣愣地看著她，半響才低下頭，抿了抿唇，說道：“雨晨明白了。”頓了頓，站起身，微微欠身說道：“那……雨晨先退下了。”
    “去吧。”揮了揮手，張太後閉上雙眼。
    最後地望了眼前的太後一眼，東方雨晨才轉身向院門外走去，在心裏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終究，是逃不過嗬……
    “娘娘。”見到東方雨晨出來，茯苓連忙迎了上去，焦慮地看了院內一眼，“您……”
    東方雨晨朝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對一旁的王瑾說道：“公公，太後要休息了，你就別去打擾她了。”
    “是。”王瑾連忙作揖說道。
    “走吧，回宮。”揚了揚袖，提步往前走。
    “奴才送娘娘。”王瑾跟了上去。
    *
    “你們都退下吧。”剛走進內室，東方雨晨便對一幹宮女太監說道，“本宮要休息了。”
    “是。”
    大家都連忙退了下去，東方雨晨看了茯苓一眼，說道：“你也下去吧。”
    茯苓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默默地退了下去。
    來在桌前，斟了兩杯茶，東方雨晨這才揚聲說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坐坐吧。”
    宮千淩拂起簾子，走了進來，身上還穿著那身侍衛服。
    “你還是不願意離開麼？”他盯著東方雨晨半響，才問了這麼一句話。有千言萬語，可惜麵對你的時候，卻被扼殺在喉嚨裏。
    東方雨晨微愣，隨即輕輕一笑，手緩緩撫上小腹，說道：“因為他，我不走了。”要是，沒有他的話，那該多好。
    “孩子……”宮千淩臉上布滿失望，呼吸一窒，好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聲說道：“跟我出宮吧，我會好好待他，視如己出。”
    驚訝地抬頭，東方雨晨卻隻看到宮千淩低著頭，臉上陰影一片，看不清楚他此時的表情。
    苦笑，這需要多大的胸懷，一個男人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懷有別的男人的孩子？
    可是，她走不了，也走不得！
    這個孩子的身份，從一開始就注定的了，不是麼？
    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東方雨晨輕聲說道：“我不能走，這個孩子……”低頭憐愛地看著小腹，輕輕地撫摸著，“……必須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你到底在舍不得什麼？！”宮千淩的情緒有些激動，修長的手指緊握，青筋一根一根地暴起，“難不成，你愛上這裏了？”
    榮華富貴……
    “宮千淩！”東方雨晨也突然提高音量，站起身怒瞪著他，卻在宮千淩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別開眼，嘴上倔強地說道：“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評論。”
    “你……”宮千淩那雙桃花眼越發地猩紅，“你愛他？”
    “不知道。”東方雨晨有些哽咽。
    或許是因為她的回答，也或許是因為看見了她那有些發紅的眼眶，宮千淩緊握的拳頭在一點一點地舒開，最後隻能夠輕歎一聲，上前將東方雨晨擁在懷裏。
    “雨晨……”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嬌軀，生怕自己一個鬆手，她便消失不見，“你愛我麼？”語氣有些無力，帶著一點點的期艾與緊張。
    或許是因為孩子的緣故，東方雨晨發覺自己竟對宮千淩的懷抱產生一種眷戀感，不想離開，不想被打擾。或許打從一開始，她便不排斥她吧？
    她在他懷裏緩緩閉上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仿佛在作著一番爭鬥，才說道：“或許。”
    嘴角勾起，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愛’，而是‘或許’。
    這樣，已經給了他很大的希望。
    “我愛你。”宮千淩低低地說道，側頭看著東方雨晨的秀發，伸出手慢慢地梳理著，“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邪淩教怎麼辦？”東方雨晨心裏湧起一股淡淡的喜悅，隨即卻蹙起眉。
    “不管了，我都交給了風流翊了。”宮千淩微微一笑，“雨晨，等孩子出生後，我們出宮好不好？快意江湖，自由自在。”
    以後的事……
    東方雨晨似有若無地歎了一口氣，伸出手抱住他，沒有應他。
    宮千淩也歎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敢再奢求什麼，雨晨不再與他針鋒相對，他已經是很滿足了。
    …………………………
    咳咳，要改名啊要改名，親們別不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