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殘花飛  第一百零一章:迦落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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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家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粗布麻衣,胡須花白,看上去很老實,一下接一下奮力的撐著篙。
    臨近荒島,太陽漸漸爬上天空,高掛頭頂,陽光照耀在水麵上,船篙蕩起一圈又一圈的小波浪,清涼的水麵反射著有些耀眼的波光,射得人眼睛微微生疼。
    遷兒暈船,靠在我懷裏閉眼睡覺,一笑憋了老半天,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的爬到船邊,伸出小手探進水裏,挑起一個又一個的水花,回頭朝我興奮叫道,“娘親,娘親,這水好好玩,好舒服,你也來嘛!”。
    我心提到嗓子眼,深怕他一不小心栽下水去,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正想移開身上的遷兒去拉他回來,那船家突然停下手,笑道,“小公子,快別玩了,若摔下水去可不好玩了。”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拉一笑。
    我見船家去拉一笑了,便又坐回了身子,方低頭,猛然一聲慘痛的大叫聲傳來,緊接著是什麼溫熱的液體濺到了我臉上,緩緩流下,癢癢的,腥腥的。
    悚然抬眸看去,船家方才伸出去拉一笑的那隻手竟從手肘處斷開,血還在不斷的從斷口湧流出來,滴得腳下一片血紅,血泊中,那隻斷掉的手靜淌其中,手指竟還微微顫動。
    尹傲塵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手中的劍未拔,劍鞘上卻滴著鮮血,我還未反應過來,那老船家突然目中射出寒意,殺光畢露,一個側身便又要伸出另一隻手去拉一笑,一笑被方才的一幕嚇得呆愣的靠在船邊,小臉上染了幾滴腥紅,我一把推開身邊的遷兒就朝一笑撲去,才觸及到一笑的身子,‘咚’地一聲落水聲響起,我將一笑緊緊抱在裏懷中才驚魂未定的回頭看去,老船家的頭竟然不翼而飛,頸脖處斷口平整,鮮血若水柱般從斷口的血管湧出來。
    我心中一陣驚悚,顫抖著身子手忙腳亂地將一笑抱起縮回船艙,後退的身子忽然碰到個軟綿綿卻僵硬的物體,我回頭一看,遷兒正呆若木雞的睜著雙眼看著那具無頭屍體,我急忙將他一把攬進懷中,將兩個孩子的臉按壓在胸前,不讓他們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幽綠色的水麵突然破裂,幾個黑衣人閃電般的從水中騰起,帶起水花無數。
    低叱一聲,拔劍朝尹傲塵刺去,凜冽無比的殺氣瞬間逼來,尹傲塵黑眸猝然一寒,竟不偏不躲的空手握住黑衣人刺下的劍身,用力一震,劍碎成片,那黑衣人大驚,臨空一個翻身就要落定在船上,尹傲塵握劍的手拇指輕彈,劍瞬間離鞘,寒光閃動,發出一聲悲鳴,直朝那黑衣人飛去,速度之快,幾乎是一晃眼,劍便又回到劍鞘中,如同從未動過,隻是那黑衣人直直落入了水中。
    尹傲塵另一隻握著碎劍片的手急速地一晃,手中的碎片咻咻幾聲飛出,殺氣如虹,直直擊中其他幾個襲來的黑衣人,緊接著一聲聲悶哼交雜著落水聲響起,此起彼落,血雨紛飛。
    我緊緊抱著兩個孩子,想閉眼不看,卻又怕有人朝我出手而不知道,隻好強忍著睜眼,不住地東張西望,船中心底突然白光一閃,一把劍尖迅速地戳破木質的船底冒了出來,水柱霎那飆起,我大驚,本能的看向尹傲塵,隻是瞬間,船忽然‘啪啦’一聲從水柱那碎成兩半,一個黑衣人持劍飛出水麵,這次,他沒有再襲向尹傲塵,而是伸手朝我抓來,我尖叫一聲,抱著兩個孩子一頭栽倒水中。
    整個人霎間被水包圍,我兩隻手拚命的抱著兩個孩子,心中一片空白,恐懼到了極點……雙腳竭力的拚命的亂蹬,我在水中一上一下的沉沉浮浮,口中斷斷續續地大喊,“孩子……救……塵……救孩子……”
    腦袋空白之際,聽得幾聲慘叫聲起,隨即一雙手勾起了我的腋下,整個人被騰空抱了起來,我睜眼,透過滿眼模糊的水,看見尹傲塵抱著我雙腳淩空虛點水麵,就這樣踏波而行,我緊緊抱著兩個孩子緊貼著他的身子,濕透的衣服也浸濕了他的薄衫。
    落定在荒島之上,我立即放下兩個孩子平躺在地上,一笑猛地咳嗽起來,嘴裏吐出幾口水,咳得麵紅耳赤。見一笑沒有大礙,我立即將視線掉轉到遷兒身上,遷兒已然昏迷了過去,我心裏一驚,顫抖著伸手搭在他的肚腹上,大力壓了幾下,遷兒嘴角立即溢出些水來,卻仍是沒有醒過來。
    “遷兒,你醒醒,快醒過來啊。”我慌了,輕拍打著他的小臉,手足無措。
    忽然伸來一隻大手將我推開,我被推得往後一仰,卻沒摔倒,定睛一看,尹傲塵鎮定地將遷兒小小的身子抱了起來,然後一手抓住遷兒的腳腕,一手輕輕拍打他的背部,狠狠地上下抖動了幾下,遷兒‘哇’地一聲吐出幾口水,開始猛烈地咳嗽。
    我呆呆的望著尹傲塵的動作,直到他將遷兒放回地上,遷兒睜開眼來,我才終於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爬回一笑身邊,我輕輕的撫著他的背,“寶寶,好些了嗎?”一笑迷蒙的抬眼看了看我,然後一頭紮進我懷裏,大哭起來,遷兒仍是愣愣的,還沒從方才血腥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尹傲塵拿著劍轉身離去,我忙喚住他,“尹傲塵,你去哪兒?”
    他微微側頭掃了我一眼,沒有答話,離去。
    我抱著一笑,不斷安撫地哄著,腦子仍有點白白的,身體後怕的微微顫抖著。從未曾試過像剛才那般害怕,恐懼,兩個孩子被我抱在懷中一同落水時,我恐懼到了極致,遷兒是大哥唯一的血脈,一笑更是我的命,他們絕不可以有事,絕對不可以……如果可以,哪怕用我的十輩子來換他們一生安好,我也毫不猶豫的願意。
    荒島至上,到處雜草叢生,樹木連綿。
    尹傲塵不知道去了哪裏,我提心吊膽的守著兩個孩子,東張西望,生怕又從哪裏竄出黑衣人來。我不明白,一路行來都沒出過半點事,怎麼偏生都快到了,才生出事端來,那些人是軒轅決派來的麼?到現在他還不死心……他就不怕惹怒尹傲塵麼?不知道尹傲塵剛才是怎麼發現那個船家是殺手的,不過他殺人狠殘的手法,讓我心有餘悸,孩子們就算沒被殺手們嚇到,也會被他嚇壞,如果換了是沈夕淩的話,那自戀狂或者會講求下美觀吧!殺人都要殺得優雅。
    “娘親,爹爹去哪裏了?”一笑漸漸平複下來,紅著雙眼問我。
    我搖了搖頭,鬼知道那混蛋死去哪裏了!不會嫌我們太累贅,自己走了吧?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尹傲塵不是那種人,於是我隻好守在原地動也不動的等他回來。
    算著,莫約半個時辰,尹傲塵扛著一個木筏回來,他那麵無表情的模樣像苦工一樣扛著個大大的木筏的樣子,怪異而滑稽,看得我愣愣的。
    原來他是去做木筏了……長方形的木筏,用手指粗大小的樹藤和手臂粗的樹木糾結而成,承載四個人的重量足夠了。
    尹傲塵將木筏扔進水中,自己先站上去試了試,然後將兩個孩子相繼抱了上去,我小心翼翼的踏上去,有點搖搖晃晃的,險些摔倒!一笑從未坐過木筏,竟又興奮起來,也不知道該說他承受能力強還是該罵他神經大條。
    撐著木筏緩慢前進,我看著幽幽水麵,怔怔地,我有些淒然地開口,“尹傲塵,你可不可以,將安插在兩國朝廷的勢力抽回?”轉頭,我看向他,“如果玄門對他們沒有了威脅,他們便不會這樣苦苦追殺糾結不休了。”如果不是尹傲塵曾經為了打擊葉阡陌,掀起戰爭,讓葉阡陌一點一點的看著自己全力守護江山敗在自己手中,又怎會大費周章的設計軒轅決來激怒尹傲塵,想借此來在朝夕之間反敗為勝?若不是玄門對軒轅決的江山真的構成了威脅,軒轅決又怎會害怕尹傲塵已經動怒,而孤注一擲的想要先下手為強?
    尹傲塵似未聽到,沉默著。
    我陡然提高了音調,“你知不知道,剛才一笑和遷兒差點就沒命?他們還那麼小,什麼錯都沒有,不過是因為你的關係,就要承受這無妄的殺身之禍,何其無辜?何況,你根本就不在乎他們,改變不了血緣關係的事實,那就當是我求你,收回那些勢力,別再插手兩國之事好嗎?”我哀哀懇求,半響,見他隻是沉默,我揚高了聲音,有些尖銳地大吼,“你說我是沈夕淩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倒是希望,我真正嫁的人,的確是沈夕淩,我甚至希望,一笑是長得像他而不是像你!”
    他高大的身軀微微一顫,背對著我,久久的,他極輕的吐出一個字,“好。”聲音沉沉的,很沉,很沉,像是隱忍了莫大的悲楚,沉得令人心酸。
    “娘親,不要吼爹爹。”小小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響起。一笑大概是從未見過我這般模樣,窩進我懷中,小手在我臉上輕輕地揉。
    我別過頭,靜默著望向遠方的荒島,不再作聲。
    木筏緩緩劃動著,從一座又一座荒島前飄過,直到第五座,遠遠的,看見大片大片的竹林,翠綠茂密的竹葉間,有個大大的木牌高掛著,迦——落——島——
    心裏一緊,我微微有些緊張。
    待木筏緩緩靠近岸邊,我牽著孩子搖搖晃晃地跳上岸,回頭,尹傲塵也跳了下來。
    看著眼前一片翠竹,我心情忽然轉好,竹林啊,真懷念。
    步入竹林,綠悠悠的竹林中,斑駁的陽光從竹葉的縫隙中投下,撒落在地上,點點金黃,風一吹過,便嘩嘩作響,風中夾雜著淡淡的竹香味,清新,涼爽,令人心情大好。
    而最令我驚訝的,是這竹林中的陣法和靈蛇穀外竹林裏那困了我十幾年的陣是一樣的,心裏一陣感概,終於也能有一次,是我帶路了!揚起笑意,我低頭看左手牽著的遷兒,“遷兒,以前我與你爹自小長大的地方,就和這裏一樣,外麵也是一片竹林,我跟你爹還有兩個叔叔,就在那林子裏,生活了十幾年。”
    遷兒歪著腦袋抬頭看我,“姑姑,這裏隻有竹林沒有房子嗎?”
    我寵溺地笑了笑,“當然有房子,不然睡在哪裏。”
    “娘親,舅舅真的在這裏嗎?”兒子不甘冷落,搖著我的手問。
    我連忙嗯嗯地點頭,小粽子,他應該是來到了迦落島的吧?
    尹傲塵如影隨形的緊步跟在身後,一回頭,就能看見他,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心裏,莫名的感到安定。
    走著,遠遠的看見前方一團藍色,我疑惑的睜大了眼,那是個什麼東西?
    再走近些,才發現是個人,一個小女孩蹲在地上,穿著一身天藍色鑲金邊的紗裙,腦袋上綁著兩個可愛的對鬢,耳後兩條精致的小辮子直墜在肩膀,小腦袋上係滿了銀鈴,而她手上,竟是抓著一把竹葉蟲。
    見到我們來,她抬起小臉朝我們看來,看見她臉的那瞬間,我腦子一炸,隨即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那個樣貌打扮都十分眼熟的小人兒。
    “你們是誰?”小女孩睜著靈氣的眼,好奇的打量著我們。
    我仍是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小女孩,身後的尹傲塵突然出聲,“她很像你小時候。”
    啊?我驚詫的回頭看尹傲塵,他什麼時候見過我小時候的模樣了?
    不過,她的確像我……像這副身子小時候的我……她,她是否就是我那生下來便未見麵的苦命孩兒?
    我激動莫名,眸中淚光晶瑩閃動,緩緩抬步,朝她走去。
    另一個身影快一步衝了過去,一笑抱著那個小女孩,對準她粉嘟嘟地笑臉就是吧唧一口親上去,我傻眼的看著兒子的流氓行為,聽他結結巴巴地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指著小女孩道,“以後,你,你就是,本大爺的娘子了。”
    噗!我眼睛脫窗……
    “娘子是什麼?”小女孩看著一笑,異常天真地眨眨眼,長長的睫毛像黑色的小刷子,輕輕扇動著。
    一笑叉著腰,揚著下巴,一副大恩大德的施舍語氣,“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漂亮爹爹說,看見漂亮的女孩,親了就是自己的娘子了,我看你長得挺可愛的,特準你做我的娘子了。”停了停,他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蟲蟲。”小女孩抬起手,伸到一笑麵前,“你看,它們也是蟲蟲!”
    我一臉黑線,大步走過去,將兒子拉到一邊,自己在蟲蟲麵前蹲下,萬千愛憐地看著她,欣喜莫名的抬手撫上她的臉頰,那眉,那眼,那嘴,那臉,都像是複印的我一樣,久久凝視,我喜極而泣,“蟲蟲,我是你的娘親,我是你的娘親啊……”
    蟲蟲眉毛微凝,嘟嘴道,“胡說,你和爹爹畫的娘親長得不一樣。”說罷,轉身噔噔地跑了。
    一笑撲過來抱著我手臂,搖晃道,“娘親,你明明是我的娘親,為什麼要說是她的娘親?”
    我低頭笑著看一臉委屈的兒子,“我是你的娘親,也是她的娘親啊!你們都是從娘親肚裏鑽出來的,她是你……”妹妹?姐姐?通常都是哥哥保護妹妹,我略為一頓,“她是你妹妹,雙生的妹妹。”
    小家夥一聽,眼睛裏閃出亮光,一臉興奮,“她是我妹妹嗎?那我不要她做我娘子了,我要她做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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