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殘花飛 第六十七章:禍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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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睜開眼時,入目一片白色,猛地翻身坐起,發現已身在帳篷中,戰場上的一幕幕從腦中閃過,心中一陣惶恐,我忙不矢從床上爬起來踉蹌著鑽出帳篷,煙寒就守在帳篷外,見我出去來,忙大步上前扶住我,驚喜道,“大嬸,你醒了?”
我左右四下張望,見士兵們都在來回忙碌,將傷患抬回營地,軍醫穿梭在其中詢長問短。
我激動的一把抓住煙寒的手,“將軍呢?左將軍在哪?”
煙寒安撫道,“大嬸,你別急,左將軍沒事!”
我心底微微放鬆,緩和了語氣,“那他現在在哪?我又是怎麼回來的?那些野獸呢?敵軍退了嗎?”
劈哩帕啦的拋出一連竄問題,煙寒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看我的目光竟隱隱夾著絲崇拜,“敵軍撤了,凶獸也退了,你暈倒在戰場上,是公公將你帶回來的,大嬸,這次你可立大功了!喝退了凶獸,現在全軍上下都拿你當神一樣感激於心呢!”
我心中惦記大哥和小麒,高興不起來,“先不說這個了!煙寒,你知道左將軍在哪嗎?先帶我去看看。”
煙寒疑惑的看我,“大嬸,你好像對左將軍的事特別上心。”
我一愣,笑著掩飾,“哪有!我隻是感激他在戰場上救了我一命而已。”
煙寒咧嘴一笑。“是這樣啊!”隨即又擔憂的微微皺眉,“不過你現在還是別去看了,可能雲將軍的死對左將軍打擊太大,他在戰場上抱著雲將軍的屍體,仿佛傻了一樣一動不動,無論大家怎麼掰都掰不開他的手,最後龍飛將軍隻好連人帶屍一起抬回營地了,現在正安置在左將軍的住帳中。”
心裏一緊,我不待他說完便轉身跑了出去,直奔軒轅麒的帳營,因才戰完,軍中每人都在忙碌,沒了士兵把守,我一頭便衝了進去,未曾想到裏麵竟有一大堆人在,龍飛將軍和公公正在說著什麼,後麵站著幾個軍醫,束手無策的看著地上目無焦距死死抱著雲銘風屍首的一動不動的軒轅麒,滿臉為難!
因為我的突然闖入,眾人皆是滿麵詫異的朝我看來,隨即竟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夜大夫,你醒了。”龍飛將軍展顏一笑,一副見到救星的模樣,“夜大夫,我聽聞你醫術高明,你趕緊過來看看。”
我微微一怔,剛要開口齊公公搶言道,“還有什麼好看的!暗器也取了,毒也已經逼了,他還是這副模樣,我看啊,八成是傻了!”
一年老的軍醫不悅地接話,“齊公公,老朽方才已經說了,左將軍的毒已經擴散,雖然龍飛將軍用內力逼出不少,可仍有餘毒未清,再加上他情緒受到打擊才會如此,等緩過勁來便無事了。”
公公嘲諷的彎唇,“緩過勁來?那得多久才緩得過來?”
那老軍醫一臉的沉痛,“這就要看左將軍自己的了,左將軍與雲將軍親如手足,如今親眼看著雲將軍慘死,自是承受不住。”
齊公公蘭花指一揚,又欲開口,龍飛將軍低喝,“行了!都別吵了!”說著看向我,“夜大夫,你過來看看。”
我輕輕點頭,拖著沉重的步子慢慢朝軒轅麒走過去,心中痛得無法言喻。
驀然頓足,我道,“將軍,可否請你們都先出去,我看病不喜人叨擾。”
龍飛將軍看了軒轅麒一眼,點頭,“那就來勞煩夜大夫了,我正好也有些事要與公公商議!”轉頭作了個請的手勢,“公公,請吧!”
公公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隨龍飛將軍離開。
軍醫們也隨之離去,帳篷裏頓時變的沉靜,我拉上帳簾,將固簾的繩子打上結才返身在軒轅麒身邊蹲坐下,大哥的身子已經變得疆硬,血腥模糊的傷口也不再流血,全身上下的血跡已變成暗紅色,散發出濃鬱的血腥味,軒轅麒亦是渾身浴血,發絲散亂,銀色的戰袍幾處破綻開來露出裏麵的白色裏衣,身上沾滿血跡,分不清哪些是人的哪些是獸的。
顫抖著,我輕輕開口低喚,“小麒。”
默。他眼神煥散,紋絲不動。
“小麒,我是落落啊!你醒醒,大哥已經去了,你別再嚇我。”仍是沒有反應。
我咬咬牙,幹脆伸手去抱雲銘風的屍體,他終於有了反應,大手一揮,將我推得老遠,緊緊抱著屍首向後退去,嘴裏大吼,“走開,走開……”
心中沉痛,我撲過去掰他的手臂,眼淚漱漱而流,哭喊,“放開!你放開他……大哥已經死了,你清醒點好不好?”我幾乎是在尖叫,“你要抱著屍首到什麼時候?你想讓他走都走得不安心嗎?你以為就隻有你傷心?隻有你難過嗎?男子漢大丈夫窩在這裏算什麼?有本事就振作起來給大哥報仇。”
“你起來……我叫你起來啊……”吼了,罵了,累了,他仍如石化般僵著。
“小麒,我是落落,你回我聲好不好?”我挫敗的把頭靠在他身上,緩緩伸手撫去,他額頭上的亂發,有氣無力的低喃。
目光慢慢落在氣息全無的雲銘風,為什麼會這樣?大嫂死了……迦迦失憶……現在連大哥也死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六月悶熱的天氣,心中卻一片冰涼。
“死了……都死了……”軒轅麒突然恍惚的低喃出聲。
我驀然抬眼看他,捧起他的臉仔細審視,“麒,你說話了……你說話了……沒事了嗎?”
他不理我,神情恍惚地繼續語無倫次的低喃,“落落死了……迦迦死了……嫂子死了……大哥也死了……嗬嗬……死了……都死了……”
我扳過他的頭,逼他看我,“小麒,你醒醒!你仔細看看,我是落落啊!我沒死,迦迦也沒死,我們都還好好的!大哥死了,可是還有他的孩子需要照顧啊!你這個做叔叔的,難道不用負責照顧他嗎?孩子還那麼小不是……”
猛然推開我,他搖頭對我嘶吼,又像在自言自語,“你不是落落……你不是落落……落落死了……都死了……”
我頓時怒火橫生,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到底想要鬧到什麼時候?”咬牙切齒,我簡直想直接拿根棍子敲暈他,先將大哥安葬了再來理會他。
可這個單純的家夥,又讓人如此心疼。無奈的默默走到他身邊蹲坐下去,我張了張口,輕聲唱道:
敢問天涯在何方
一個人一壺酒
風裏浪裏飄流
水裏火裏奔走
天大地大任我遊
古來世間多少愁
說聚散,說不夠
一潮華過後
物是人非事後
多少感慨在心頭
縱然是是非非不問
恩恩怨怨不論
英雄也會淚滿襟
於事凡塵世事揮不去
想要高飛卻越陷越深
…………
…………唱著唱著,忽然悲從中來,我反手緊緊抱住軒轅麒,放聲大哭。
這首【拂袖】是小時候迦迦一時興起唱的,小麒聽著好聽,死活纏著迦迦教他,可他偏偏五音不全唱了N遍還跑調得厲害,氣的迦迦一聽他唱就撫頭望天哀嚎!小麒偏偏死心眼得很,不到黃河心不死,每日無論休息練功都哼唱著練習,荼毒我們的耳朵,眾人為了耳膜著想昧著良心直誇他唱得好,這才消停。
曾幾何時,那個山穀竹林深處的四合院中,三男兩女歡聲笑語連連。
那少年老成終日近皺眉頭的青衣少年,如今已緊閉雙眼,再不會如兄如父的對我們嚴厲管教喝斥;那一身白衣似雪總是滿麵溫和的少年,身敗名裂成了種矢之,隱蹤埋影,消聲滅跡;那心思單純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的愣小子,如今也體會到人生的挫敗,被失去親人的痛苦打擊得神智不清;那滿肚子小算盤,古靈精怪從不按牌理出牌的貌美少女,如今也記憶全無,戴著麵具過活,不能以真麵目示人;突然有些怨起師父來,師父,你在哪?你的五個徒兒死的死,傷的傷,卻為何卻從不曾見你出麵?
一隻手突然搭上我肩膀,我身子猛地一震,驚得連眼淚都停頓,緩緩抬頭,見軒轅麒終於放開大哥,眸光慌張地雙手亂摸,“落落……落落……”慢慢的,他手摸上我的臉,慌亂的臉上滿是期待,“落落,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不停地重重點頭,“是我!是我!”
空洞的眼中漸漸晶瑩閃動,他狠狠拉我入懷,緊緊扣住,激動的語無倫次,“你沒死……你沒死……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做夢?”將頭埋在我頸項間,他狠狠嗅著,“是你……真的是你……是落落的氣息……”
“對,是我。”輕輕的,我道。
他突然悲戚低鳴,夾著哭腔,“落落……大哥死了……大哥死了……他死得好慘……死得好慘……”環住我的雙臂加重力道,我聽見自己被捏的骨骼哢嚓的聲音,緊貼在他胸膛快要窒息,如此,仍是溫柔安慰,“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要振作起來,大哥看見你這般模樣會不高興的。”
靜靜的,他不再作聲,我乖乖地任由他抱著。
良久,他緩緩抬起頭來,放開我,左盼右顧,“天這麼黑,為什麼不點燈?你等等,我去點燈,讓我好好看看你。”說著就站起身,剛邁出一步,便絆到大哥的腿,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腦子轟地空白,我如被雷劈,狠狠呆愣住,望著他愣愣開口,“小麒,你看不見我嗎?”現在是大白天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滿布血絲的雙目一眨也不眨,慌張的環顧,“落落,你在哪?對了,你的夜視比我好,你去點燈吧!”
我心頓時跌落穀底,涼徹心扉。
他的眼睛……看!不!見!了!狠狠咬著唇拚命搖頭,拒絕接受這個事實。
“落落,你怎麼了?怎麼不出聲?”軒轅麒看不見我,雙手亂揮胡亂摸索,以為我又走了,焦急大喊,“落落……落落……”
起身,我默默走上前,握住他亂摸的手,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我在這。”
他順著我的聲音看向我的方向,一向明亮的雙眸黯然無光,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小麒,你要冷靜點聽我說。”
他眨了眨眼,愣愣的點頭。
握著他的手不自禁地加重了力道,艱難開口,“你中了毒,因救得及時,總算搶回一命,想必是餘毒未清的原故,影響了你的眼睛……”話停住,不需再多言。
軒轅麒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隨即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眼睛,冷靜異常。
半響也不見他開口,我心裏開始不安,擔憂低喚,“小麒。”
他慘淡一笑,“我沒事,你別擔心!”放下手,他雙手將我的手握住,“落落,今日那個小兵就是你吧?難怪我看見你的眼睛時,有種熟悉的親切感。”他悔恨的皺眉,“我真笨,竟然會連落落也認不出來,否則,我定不會讓你上戰場涉險……幸好……幸好你沒事。”
他的反應太過冷靜,我有些不習慣,越發不安起來,“麒,你別嚇我!我已經失去大哥了,你不可以再出事,不可以丟下我!”
他唇角輕揚,語帶寵溺,“我真的沒事,既然我眼睛看不見了,那大哥的後事就要你來張羅了。”頓了頓,“我想將大哥火化,帶回靈蛇穀中與嫂子合葬,落落,你意下如何?”
我咬唇,點頭,忽又想起他看不見,道,“恩,都依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