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粽子一愣，雙手扯著我的衣角怯怯地小聲問，“姐姐……怎……麼了？”
    我淺淺一笑，緩和了臉色，拉著小粽子在身前坐下，柔聲問，“粽子，姐姐與以往麵貌截然不同，你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小粽子眨了眨眼，歪頭看我，“姐姐是變漂亮了，可粽子還是認得的。”
    心有些涼，我垂下眼，長長的睫毛遮住懷疑的目光，冷笑，“嗬嗬……是嗎？”
    重重點頭，小粽子咧嘴衝我大大的笑開，目光清澈。
    我怔怔地看著他，沉默半響，終是淺淺一笑，沒有勇氣深探下去。
    摸約過了大半個時辰，那男人悠悠轉醒，睜眼便瞧見我們兩人一狼直勾勾地盯著他（小家夥睡覺了），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竟對我嗬嗬傻笑開。
    我呆了一下，皺眉問，“你笑什麼？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裏？”
    他見我與他說話，竟咧開嘴笑得更開懷，朝我比手劃腳，嘴裏嘟嘟囔囔地叫著，“蝴蝶……蝴蝶……”
    小粽子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睜大了眼睛怪叫，“姐姐，他不會是個傻子吧？”
    我深深地看著他，暗自揣摩，看他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一身又髒又臭的破衫，目光幾分呆滯帶著幾分莫名歡喜，行為舉止也傻裏傻氣，的確有點像個傻子，可此時我和小粽子不也這副模樣麼？不可以貌取人。
    再三思慮，我決定將他綁在大路邊的樹下，若他是裝瘋賣傻，我們走後他定能自己脫身，若他真是傻子，有人路過也一定會解他下來。
    倘若無人路過被野獸叼了去，那隻能怪他自己倒黴了。
    天微亮，將那男人綁好後繼續上路，漠河兩岸到處是散落的小村莊，因為要上漠河尋人無可避免的會碰到人群，帶著小白太過招搖，我隻好讓小白隱身在深山樹林中，自己抱著孩子和小粽子一起沿著漠河去尋人。
    繞過幾條小道後山路便到了盡頭，山腳下幾座茅草屋依山而立，屋頂飄著嫋嫋炊煙。
    我看了眼懷中熟睡的孩子，回頭示意小粽子跟緊，朝那茅屋走去。
    站在籬笆圍欄外，我探頭朝茅屋內叫喊，“請問下有人在嗎？”
    小粽子扯了扯我衣角，不解地問，“姐姐，我們來這做什麼？”
    我緊了緊抱著孩子的雙臂，眼眶有點濕，道，“寶寶已經幾日沒吃過熟食了，我怕他……”
    小粽子看著我，咬了咬唇，突然扯開嗓門大喝一聲，“有人嗎？”我被他嚇了一跳，剛想責怪他兩句，茅屋內走出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穿著一身灰色布衣，邊往外走邊嚷道，“誰在外麵吼鬧？”
    我立即堆起滿臉誠懇的笑，“老人家，我們趕了幾日山路，日日以野果充饑，我倒無所謂，就怕孩子還小熬不住，不知可否想向您討口飯吃？”
    老人家聞言，打量了會我們，說道，“行行行，這麼小的孩子哪熬得住，隻要你不嫌棄，就進來吃吧。”說著，他拉開籬笆的門，示意我們進去，我忙點頭道謝。
    進得屋來，老人便遞了個竹凳過來，“來，坐下歇歇吧！你來得可真碰巧，我正熬著粥呢，你先坐坐，我這就去加點米啊！”老人熱情的態度讓我大為感動，除了不住地道謝，找不到別的詞。
    屋內陳設簡陋，有點跟靈蛇穀中相似，小粽子自顧自的拿了個凳子往我身邊一坐，伸手就來逗弄寶寶的臉頰，“姐姐，他叫什麼名字啊？你總喊他寶寶，寶寶是他的名字嗎？”
    未曾想到他會問這個，我怔了一下，腦中有瞬間閃過綠蘿悲涼的眼神，望著懷中早被小粽子吵醒的寶寶，我下意識的回道，“一笑。”
    小粽子沒反映過來，疑惑的看著我，“一笑？”
    “對！”抬頭，我堅定地道，“一笑，他叫一笑，尹一笑。”
    小粽子眨了眨眼，自言自語地皺眉嘟囔，“好奇怪的名字……”突然唰地站起身，他朝門口望去，“姐姐，有人來了。”
    我也站起身，走到門口往外瞧去，遠遠的一個大漢凶神惡煞的拖著一個男人往這邊走來，那男人一路罵罵咧咧，而被他拖著的人也滿口含糊不清的嘟嚷著什麼。
    那老人家聽到聲音也從廚房走出來，待那二人近了，我才看清，那被一路拖著的人不正是昨夜那偷看我洗澡的傻子麼？那傻子一看見老人家後就奮力掙脫那大漢的鉗製，口中還欣喜地大喊，“舅舅……舅舅……”
    老人慌忙迎過去，“徐當家的，這又是怎麼了？”說著又轉頭責罵那傻子，“晚冬，你昨兒一夜沒回來，又跑哪去了？”
    那被稱徐當家的大漢眉目一橫，一把將傻子推過來，怒道，“還能去哪？肯定又去偷看人家姑娘洗澡了，大清早的被綁在後山，我路過好心把他解下來，沒想到他竟然跑到我客棧裏偷看客官洗澡，嚇得我客人都跑光了，你說，這怎麼辦？”
    老人聞言，朝那傻子看去，那傻子卻是一把拉住老人，興奮莫名的念叨著，“舅舅，蝴蝶……蝴蝶……”老人見狀，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揮開晚冬的手，隨手操起一根堆放在牆角的木柴就往晚冬身上招呼，“我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畜牲……”
    我先是驚訝如此巧合，隨即示意小粽子過去勸架，小粽子會意，撲過去攔住老人，“老伯別打了！”小粽子雖是孩子卻是練武之人，那老人被他抱住竟是動彈不得，隻得恨恨地罵，“你這畜牲，你娘都死了那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那事做什麼……”
    晚冬害怕的抱著頭蹲在地上，嘴裏直叫，“別打我……別打我……”那徐當家見此，憤憤地哼了一聲，道，“你可把他給管好了，再有下次，我絕不輕饒。”語畢，拂袖而去。
    待徐當家一走，老人家拉起晚冬的手就使勁往屋裏拖，“今天你哪也甭想去了，給我回屋好好磨豆子去。”晚冬竟也不掙紮，隻是一路比手劃腳的朝我嗬嗬笑，嘴裏蝴蝶蝴蝶的直嚷著。
    繞過灶台後有一扇門，走過去便是一個小院，連著三間木房，我按耐住好奇心在小木凳上坐下，透過門那不寬的視野看見老人將晚冬推進一個屋子後將門鎖上，又在門上敲了敲，朝裏麵喊道，“把泡好的豆子磨光了，我就放你出來吃飯。”說罷，老人家怒氣衝衝的回到外屋來，眼底有著深深的無奈。
    “姑娘，讓你見笑了。”老人家看向我，有一絲尷尬，不待我答話就走到灶台旁自顧自的盛飯，說道，“粥好了，你先吃些吧！”
    我笑著點頭，“麻煩老伯了。”轉頭，我朝小粽子使了個眼色，“粽子，去幫忙。”小粽子嗯了聲，殷勤地跑過去幫忙端飯。
    片刻，一大碗混著番薯的米粥擺在我麵前木桌上，熱氣騰騰，看得人心裏都暖和起來，老人家遞來勺子，笑的親和，“餓壞了吧，快吃吧！”
    伸手接過，我舀起一勺粥湊到唇邊吹了吹，正要喂給懷中的孩子，老人家突然出聲阻止，“姑娘，這孩子還太小，不能吃粥啊！”
    “啊？”我呆住，勺子僵在手中。
    他見我停下，看向我懷中的孩子，搖頭道，“這孩子怕是還未足三月吧，至少也要七八個月後才能試著喂粥，現在還太早啊！”
    我眨了眨眼，看了看粥，又看了看孩子，很是為難！我沒有奶水可以喂他，又身無分文，隻得喂點野果汁，可那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小粽子想是太久沒吃到熟食，三兩下就將一大碗粥解決掉了，放下碗筷湊到我身邊來，發愁的看著寶寶，“姐姐，那該怎麼辦啊？”
    老人想了想，問，“姑娘，你一個女子在外行走本就諸多不便，何況還帶著兩個孩子上路，冒昧的問句，你這是要去往何處啊？”
    談起此行目的，我放下勺子，神情哀愁，“我的一位摯友半月前掉入漠河，生死未卜，我是來尋她的！”
    老人聞言，一驚，“半月前？你說的那位摯友可是憫蒼國的皇後？”
    我心中一動，焦急追問，“正是！老伯你知此事？”
    他緩緩點頭，拉開凳子坐下，“憫蒼皇後半月前從千鶴山頂跳入漠河，此事轟動兩國，有誰不曉？”頓了頓，他接著道，“憫蒼皇帝震怒，將護送的兩百官差全數斬殺，半月來，漠河兩岸都有官兵沿途搜查，至今也沒找到皇後的下落。”
    我靜靜的聽著，心在一點一點往下沉。
    老人看著我，歎道，“漠河水勢洶湧，落入河中便無生還的可能，就算她命大活了下來，漠河乃兩國交界之處，兩岸荒山野嶺又多，倭寇橫行，要找到，談何容易？”
    我沉默，咬著唇，暗暗告訴自己，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找下去。
    “對了，可喂些豆奶給這孩子。”老人家突然拍桌道，站起身就要往後麵那屋走去，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朝我試探的問道，“姑娘，我倒是有個主意，不知可行與否。”
    我微微一笑，“老伯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