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問為何謝書林會找你比武？”
    “與謝書林有關，而且是比武，不用問也知道是大當家的主意。”
    淳於明挑了挑眉，迎向唐為燭的目光，“若是你先回白玉樓，替我對大當家說一聲，這份大禮淳於明拜謝了，作為回禮，淳於明也一定為他解決後顧之憂。”
    笑了一聲，唐為燭的眸子幽幽一閃，不知怎的顯得心神不寧。鳳求凰朝淳於明使了個眼色，後者眨眨眼示意知道了，往回走了幾步伸手去拍唐為燭的肩膀：“哎，你到底幹什麼來——”話音未落，唐為燭幾乎下意識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摁到了樹上，樹葉飛舞間，淳於明平靜地看著他回神之後怵然鬆開的手，勾唇一笑：“你……不會是來殺我們的吧？”
    唐為燭的胸膛微微起伏，聞言冷笑：“是又如何？難道我沒有理由？”
    不顧鳳求凰拚命在後麵拉自己的衣襟，淳於明聳聳肩，頗有些不以為意，“的確理由充足。我是不是該為你忍了這麼久如今終於開竅了而慶賀一下？”
    “你真以為我不會殺你？”唐為燭猛然揪起他的衣領低吼，卻換來對方冷冷的一瞥：“你當初說你不恨我，眼下心境怎麼又突然變了呢？”
    唐為燭死死盯著他，猙獰的氣勢忽然緩和下來，一個用力把淳於明推開，“因為我放不下。”默然半晌，突然笑道：“其實我想殺的人是顧萋菲，非常想。”
    他這一笑平淡得透著絲森然。淳於明靠在鳳求凰身上，瞧著他比殺意更可怕的臉，問道：“你就這麼在乎她？”
    “那是你不知道我曾經多麼愛她。”唐為燭幾乎是從齒縫間蹦出這句話，淳於明立即道：“所以你就拋下懷有身孕的飄瑤來找我大哥尋仇？你贏的了他？如果你死在這裏，你對得起飄瑤嗎？”
    唐為燭沒有回答，半晌手背抵著嘴角吃吃笑了起來。淳於明感覺到背後的老爹明顯顫了一下，就聽唐為燭道：“淳於，你知道飄瑤心裏一直有你嗎？”
    淳於明隻覺得腦子裏一白，下意識地瞟了老爹一眼，遲疑道：“什麼？”
    唐為燭笑得別過臉去，纖細的小樹在他的笑聲裏簌簌抖動，落了滿身的黃葉，“你總是這麼遲鈍，別人愛你愛到骨子裏，你都不知道。”
    “什麼？”淳於明快連聲也出不來了，轉頭看著老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鳳求凰瞧著唐為燭的臉色，低低的道：“很早就。。。。。。。大概也就你不知道吧。。。。。。”
    淳於明緊緊皺著眉，勉強笑道：“我真的。。。。。。從來沒想過她。。。。。。”抬起頭，見唐為燭含著笑意盯著自己，不禁問：“你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知道的？”
    “我聽見了她的夢囈。我一直都知道她心裏有一個人的影子，隻是萬萬沒想到會是你。”唐為燭嗬嗬笑了起來。
    陡然間一股莫名怒火衝上了淳於明的心窩，他提聲道：“那你為何娶她？你不也愛她嗎？飄瑤心裏有別人那又如何？她現在愛的人是你，是你唐為燭！她懷著你的孩子，你到底在想什麼？程百月已經死了！”
    “死在你大哥手裏。”唐為燭冷冷接下話，淳於明眉峰緊蹙地看著他：“你以前明明。。。。。。沒有如此執著，我與她針鋒相對之時，你也兩不相幫。”
    唐為燭望向天空，喉結動了動，再度開口時有些啞了，“不久前我去了她的墳，那裏空空蕩蕩，沒有誰去看過她。在這世上她已沒有了親人，除了我，還有誰會為她守墳？”
    “唐為燭，你不能這樣——”
    “我怎樣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隻是站在她墳前看著那些字，往日種種就不由自主地冒出了頭，我無法控製！為什麼總是這樣？我付出的感情，為什麼總是被人殘忍踐踏？”
    “你究竟是因為我還是因為程百月而對飄瑤置之不理？你是在嫉妒我，還是因為你根本就從來沒想過要放下程百月！？”
    淳於明厲聲而斥，猛然踏上一步，把承影拋在地上攤開雙手道：“如果是因為我，那你現在就殺了我，為你自己泄憤，也為你哥哥報仇。”
    “阿明——”鳳求凰驚惶地站到他前麵，戒備地看著唐為燭的動作，卻見他軟軟倒在樹上，一隻手遮住眼睛，良久才疲憊地道：“你走。”
    “唐為燭，回去吧！回到飄瑤身邊去！”
    “你給我走！”
    “阿明，我們走。”鳳求凰拾起承影死命把淳於明拽遠，“讓他一個人好好想想，這是他的心魔，隻有他自己能解開。”
    淳於明沉沉吐出一口氣，摸著猶自腫痛的脖子，低聲道：“我沒想到唐為燭對程百月用情如此之深。”
    鳳求凰轉頭看一眼呆立樹下不知何去何從的唐為燭，拉著淳於明又走了一段路，這才道：“白悲鳳跟我提過他與程百月的事，當年唐連就是怕他誤入歧途，才會拜托白悲鳳帶他去白玉樓。那個時候你還小，不過你也的確遲鈍，樓裏的堂主大多都知道一二吧！唉，小燭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爹娘都死了，唯一的大哥也……可如今兩個至愛的人都讓他失了望。”
    “老爹，誰沒有過去？飄瑤她——她是真的愛著唐為燭，否則她不會嫁給他。是唐為燭自己念念不忘往事。如果程百月還活著，他興許還能淡然處理和她的關係，就像這麼多年來他做的那樣。可是。。。。。。。程百月就死在他麵前，再加上知道了飄瑤的秘密，他受到太大刺激。。。。。。。不過這不也正說明飄瑤在他心中分量之重嗎？”心緒煩亂地扯著道旁的草葉，想起與飄瑤的種種，淳於明發覺自己依舊看不出異樣，難道自己真的對情愛之事遲鈍至此？聽著前方漸漸清晰的人聲，離竹屋已經近了，淳於明站住腳，對鳳求凰道：“你先回去。”
    “你呢？”
    “也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待鳳求凰離開，淳於明一屁股坐了下去，盯著遠處粼粼的湖水發出一聲長歎。
    愛欲恨，貪嗔癡，怎麼就沒有人能逃得出去？取下手上的戒指把玩，在那一刻，他從未如眼下這般覺得情路漫長。
    “兒子！”鳳求凰陡然出現在他身後，顧不上淳於明一臉驚詫，自顧自地道：“不知怎的，很擔心你因為他們的事就泄了氣，你要記住為父真的很想抱孫子，很想、很想！”
    “鳳、求、凰——！”淳於明愣了愣，惱羞成怒地看著他逃走，隔了半晌，嘴邊靜靜綻出了一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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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符被拿走了？”
    “是的皇上，昨日上午首領離開的時候就帶走了。”
    “他離開去哪兒了？”
    “荊州那裏出了些狀況，首領去看看。”
    麵對武吉昌憨直的臉孔，鳳求凰隻覺得一身力氣盡數泄完，揮揮手讓人拿酒來。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咂咂嘴，開始皺眉：“什麼酒這麼難喝？”他悶頭喝了半壺，一口氣終於歎出來：大兒子太通透智慧，小兒子又火候未到，二兒子卻讓人操心，就沒一個省心的！
    發怔間沒發覺淳於蓮走進了屋，從後麵取下杯子道：“一個人喝酒，不嫌悶得慌？”
    “花花，”鳳求凰瞧著空蕩蕩的右手，輕輕道：“等這些事了了，我們去哪裏好？洞庭湖我待膩了。”
    淳於蓮一愣，隨即微笑：“隨你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鳳求凰抬眼看她，“就我們兩人？”
    “阿明他會跟小郡主走吧？兒子大了，心不在爹娘這裏了。”
    “唉。”鳳求凰重重歎口氣，托著腮望著窗外，“要是三個兒子都有了孫子孫女，大家有空在一起曬太陽，比比誰的孩子更可愛，餘生足矣，縱然得了天下，也不過如此啊!”
    “還用比麼？自然是阿明的孩子最可愛，眼睛要像我，鼻子也要像我，嘴巴像你。”淳於蓮玩著手中的杯子，眼睛笑得猶如一泓春水，然後果然聽到鳳求凰哀歎道：“那不就是小阿明嗎？”
    “難道你覺得我兒子不好看？”
    “不是。。。。。。就是覺得換張臉比較好嘛。”
    午覺起來，正和顧初蓮與李惟江分析當前局勢，一個士兵急匆匆進來稟事，“南邊傳來消息，叢國的王駕崩了。”
    鳳求凰的眉心猛地一跳，“叢國軍隊到哪兒了？”
    “回、回皇上，六萬大軍已開到嘎裏爾原野，一日前已與墨查守城軍打過一場小小的接觸戰。”
    “父皇，你早就知道他們的王會駕崩？還是說。。。。。。”
    鳳求凰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摸著下巴道：“不管駕崩不駕崩，掌權者都是逸德，開戰在所難免。等著看吧，還有別的事要發生哪！”
    嘎裏爾草原上冬草已枯春草初生，一條綠玉似的小河從東南方緩緩流過，峻峭的群山積雪初融。酉時剛過，晚霞滿天，據此三十裏外的墨查守將楊有金焦慮地望著右側的大軍，他們在此駐紮已有五日，遠遠望去，潔白的軍帳如瓊花團團盛開，簇擁著正中一座高大的金色帥帳。鮮紅繡銀線的帥旗在春風裏獵獵飄揚，即使隔了十五裏也依稀分辨得出成對的士兵在帳間穿梭，宛如一條條烏蛇，看得楊有金頭皮陣陣發麻。
    叢國大軍駐紮下來的第二日，有使者給縣令送來一隻木盒，盒中盛著一顆男子的人頭，烏發上依然紮著方巾，眼眸輕閉，麵目如生。縣令膽戰心驚地望著來使，聽他道：“你朝皇帝派來的太醫醫術拙劣，滿口謊言，非但未能治好我王的病，反而令我王病情加重。宏定說什麼醫術精湛，簡直是信口雌黃！派出這等禦醫為我王治病，奉國實在居心可疑，等著被我軍夷為平地吧！”
    六萬大軍。墨查守軍不過四千，若叢軍真攻上來，踏平這裏簡直易如反掌。楊有金再次低聲囑咐守軍加強巡視，拍拍他們的肩歎口氣，轉身走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