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避暑山莊在一片群山環抱之中，麵水背山，風景秀麗，是曆來皇家夏日賞玩之所，主建築群建在北山山頂，山下設有圍欄和高牆，常年都有人在巡守，不過當山莊空閑時山下的防守幾乎形同虛設，隻從半山開始才間或有人值夜巡視。
    “……這麼大的山莊不可能每個地方都有人，記得那種草長在山頂溫泉附近，我們可以從後山森林摸進去，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半個個時辰後鳳求凰和白悲鳳潛入了避暑山莊腳下，二人稍加計議，決定從後麵進去日影宮。循著記憶裏的路線，他們很快順利接近了山頂，見主殿下竟還有不少人在巡夜，鳳求凰暗暗道：“這種地方平時又沒人住，居然浪費人力巡夜，有什麼好守的？”朝白悲鳳打了個手勢，越過宮殿向殿後溫泉奔去。果然，他們沒費多大周章就在熱氣騰騰的泉水上遊找到了絲石草。沒想到多年沒來，這裏已長成一片草叢，秀致清雅的葉子在風裏搖曳，白悲鳳不由得眼睛一亮，用不著鳳求凰催促已拔下幾十叢，包在手帕裏小心翼翼放入懷中：“行了，走吧。”
    “夠用嗎？”鳳求凰擔憂地看著他，一撩袖子，“要不再多弄些吧，萬一不夠怎麼辦？”
    “足夠救他十幾次了。”白悲鳳攔住他，“得留下一些讓它自行繁衍，日後說不準我還會上這兒來采藥。”
    鳳求凰嘿嘿冷笑：“你當這兒是你家？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白悲鳳覷了他一眼，嘲諷道：“若我紫霜樓如此地這般容易進出，還有何臉麵在江南立足？你可別亂說，辱了我白玉樓的名頭。”
    回程經過日影宮偏殿，想想自己好歹也曾是此地的主人，鳳求凰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正好看見有人捧著食具從殿內退下，再看殿上燈火通明，實在不像空無一人的樣子。他與白悲鳳交換了眼色悄悄下到殿房門邊，透過門縫往裏一瞧，殿內果然有人，一個男子披著家常衣衫在燈下看書，過不多時似是覺得有些冷，攏了攏衣服站了起來，這一起身白悲鳳和鳳求凰看得清楚，竟然是宏定！
    鳳求凰定定看著他十七年中變了不少的麵孔，失聲一笑：“能住進這裏的本來就少，早該想到是他，隻是沒想到會是在這樣一種情勢下見麵。”
    聽到左側殿門被人推開，宏定隻當是前來添燈侍奉的人，一回頭卻見兩個人立於燈下，一個白衣襦衫，笑意盈盈，一個黑袍錦帶，冷若冰霜，刹那間宛如舊日重回，整個人驚呆了。
    “恒舟，好久不見了。”鳳求凰笑道，白悲鳳卻隻冷冷看著宏定不發一言。
    宏定強自鎮定，“你們怎麼會在這兒？”腦子裏一瞬間閃過諸多念頭，莫非山莊已被對方攻占，自己深陷敵手卻不自知？又或是山莊外發生了變故，否則這兩個消失已久的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
    見宏定走到門邊向外察看，鳳求凰擺擺手歎道：“不用看了，山莊平安無事，不過別處就……”
    “別處怎麼了？你幹什麼了？”宏定皺緊眉頭，果然是出事了。
    無奈地歎了口氣，鳳求凰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道：“我什麼都沒幹，是我們的兒子們大幹了一場。”
    “結果？”
    “結果你的四兒子被你的大兒子殺死了，我的二兒子也差點被他殺了，今晚我就是上這裏找解藥救我兒子來了。”
    宏定臉色鐵青：“……你說什麼？”
    “噢，還有，”鳳求凰仿佛沒看到他殺人一般的眼神，又補充道，“你的三兒子和侄女落到我大兒子手中，成了俘虜。大概情形就是如此。”
    “遼雲郡主？”宏定背上一陣冷一陣熱，也就是說將來燁王一定會拿這事借題發揮了。他轉向白悲鳳，“你也插手了？”
    白悲鳳站在門邊留意著門外的動靜，聞言回頭冷笑道：“我要是插手了，你們江家的人一個都活不了，包括你在內。”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幽寒的餘音在殿內靜靜盤旋，一時之間竟似無人敢打破這種死寂。宏定沉默地望著他，他知道白悲鳳沒有說謊，憑他的能耐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暗殺了自己絕非難事，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動手，僅僅是因為顧慮到江山社稷，和旁邊那個人的勸阻。
    宏定疲憊地閉上眼深深吸了口長氣，對鳳求凰點頭笑道：“好，好，多年不出現，一出現就送我這麼大的禮，準備了很久吧？費心了！”
    “這件事真的跟我沒關係，你怎麼就認定——”
    “自己兒子幹的你跟我說不知道？”宏定壓著嗓子低吼，恨不得衝過去一劍刺死他。
    “哈哈！”鳳求凰反唇相譏道：“你又知道你的寶貝太子都幹了什麼好事？”
    “顧薛衣！天下不是一個人的玩具，你快住手！”
    “真真笑話，從來沒做過一天平頭百姓的你，你又懂什麼是天下？”
    二人在殿上怒目而視，心中都恨對方為何總是不懂自己心中所思所憂？僵持片刻，鳳求凰拍拍屁股站起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如今你是君王我是反賊，今夜之事縱然大家都不願看到，但終究已成定局。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會如何，自己看著辦吧！就算你我勢成水火也無可奈何。”
    “喂！有人過來了，我們得走了！”白悲鳳出聲催促道。
    鳳求凰再度看了宏定一眼，本想說句什麼又罷了，反倒是宏定突然叫住了他：“顧薛衣！”
    鳳求凰腳下一頓：“什麼事？”
    宏定遲疑地問：“青蒔…。。青蒔她，她還好嗎？”
    “你啊……老是惦記著我老婆算什麼事？”鳳求凰笑歎著回身，“聽說你身邊也有了位紅顏知己，好好珍惜她吧！”
    這一耽擱殿外侍者已到了門前，正好看見白悲鳳和鳳求凰越過他的肩膀躍上房頂消失了，嚇得大叫：“來人，護駕！有人闖進殿了！”
    “住口，不要叫了。”宏定淡淡喝止他。
    “皇上？”
    宏定望著紫黑色的天幕，月光如水，星稀樹靜，這才想起今夜是十五之夜，“……讓他們走吧，追也追不回來了……永遠都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