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花開重春 第二十九章結 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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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碧沉簡略地把李昭離的事說了一遍,不知為何,當這些猶殘存著淳於明無聲嘶喊和鈍痛的經曆一字一句從自己嘴裏講述出來時,有種緩慢而又不可遏抑的悲傷終於爬上了他的喉頭,突然之間他懂了阿明的眼睛為什麼總是那樣笑著?微微地上挑,眼神清朗,好像他目之所及都是自由廣闊的世界,可是眼中的笑意卻複雜難辨,仿佛世上所有事物不過如此,因為他所想要的,一直不在身邊。
江碧沉黯然地想著,他們倆都是為愛所累的人,年複一年地奔波,最後也依然是愛別離,求不得。
“三哥?”江自南見他不說話了,催促道:“那位李姑娘後來有下落了嗎?你快說啊!”
“有!”江碧沉吐出這個字時眼睛一亮,朗聲道:“。。。。。。前不久得到消息,李姑娘最後在荊州出現過,如果不出意外在那附近一定能找到她的行蹤。我趕得這麼急,就是要告訴阿明這個消息,他肯定非常高興。”
就是這個!
趙初蓮隱藏在長袖中的右手狠狠一握,睫羽之下露出一絲欣喜若狂的淺笑。找到了,淳於明的底細、他的弱點,一定都在這個女子手裏。
李昭離。。。。。。是嗎?
隻要先他們一步找到這個女子,就什麼都知道了。
華容河是條不大的河流,位於洞庭湖北岸,水路蜿蜒,是荊州進入洞庭的極佳捷徑,《水經注》曾提到“夏水入華容經範西戎之墓南”,這裏的“夏水”,即指的是華容河。而曆史上有名的曹操敗走華容道,其所經過的便是華容縣城。
此刻呂斌站在華容北麵一處丘陵上,身邊站著玨堂四位弟子,風大如嘯,衣動有聲,他眺望遠方,仿佛隔著百裏也能看到無垠的水光,喃喃念道:“那就是八百裏洞庭。”
顧萋菲的身份他仍沒有查清,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顧萋菲與前些時候刺殺燁王王妃的案子脫不了幹係,也就是說,他既是遼雲郡主江毓兒的殺母仇人,也是力保江毓兒的淳於明的敵人。
對於結盟而言,這點足夠了。
他帶著人連夜來洞庭湖尋找西伯山穀,手下張雙洛找了半日才找到入穀口,可是還沒進去就受了一身傷回來,他聞言沉默半晌,揮了揮手:“我去看看。”便跟著他們到了這裏。
穀口不大,穀外鬱鬱蒼蒼的古樹盤根錯節長勢凶猛,雖把入口遮得很好,但算不上十分隱蔽。他盯著安靜的山穀:“小心行事”。進去後走了很長一段路,沿途偶爾會看到有人在的跡象,散漫的腳印,折斷的鐵籬,穀中人似乎不想刻意隱藏他們的存在,可是那種放任得近乎輕蔑的態度卻猶如漸漸開始彌漫的薄霧一般沉重地籠罩著這裏。呂斌深深吸了口氣,穀中越是安靜無人越是壓抑,他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張雙洛,聽說他是在什麼都沒看清的情況下就被利器所傷,一個武功不弱的人竟然被人毫無征兆地擊敗,對手的實力實在是。。。。。。
一個藍衣弟子低低的道:“再往前走就——”
話音剛落,身後忽然輕輕“嗒”的一聲,那種聲音如此類似人的腳步,他們一愣,不會吧?這麼張揚?連隱藏都懶得隱藏了嗎?
抓好武器猛地回過頭,隻聽見又一聲“嗒”的輕響,張雙洛應聲頭一仰栽倒在地,痛苦地捂著右肩呻吟起來,呂斌扭頭一看,張雙洛肩頭釘著一枚蒺藜似的東西,一縷血正緩慢地從他衣服下滲透出來,忽然之間,穀中的霧氣仿佛變得更濃了。
再次回頭,一陣清風吹過,有人的身形在霧中慢慢清晰,手中一支長長的不知是什麼東西,方才那個藍衣弟子喝了聲:“誰在那?”來人沒有回答。玨堂幾人屏住呼吸看著他,綠蓑衣白鬥笠,左手提著一個竹簍,右手握一柄魚叉,竟是一個年輕的漁夫。
呂斌的目光落在他被長發遮住的半張臉上,道:“閣下是?”
漁夫隻是看了地上的張雙洛一眼,徑直從呂斌身邊走了過去,“我很不喜歡看到外人。。。。。。”
“是。。。。。是顧穀主嗎?”
漁夫走了幾步到張雙洛身邊停下來,轉頭漠然補充道:“。。。。。。第二次闖我的地方。”
呂斌微微一笑,剛說了句:“我們初來乍道不懂規矩,還請穀主多包——”“涵”字還沒有說出完,那人手中魚叉往下一插,噗的一下穿過張雙洛的胸膛把他釘在了地上,不待他慘痛出聲已經又拔了出來,鮮血順著魚叉的三股鋼尖滴滴答答濺在了張雙洛的臉上,隨即慢慢朝他們看過來,嘴邊一笑:“你剛才說。。。。。。包涵什麼?”
玨堂諸人連冷氣都吸不回來了,呆呆地看著張雙洛無聲地在地上抓了幾下斷了氣,若不是還記得自己是堂堂白玉樓的人,早就拔腿跑了。呂斌向左右使了個眼色,握緊手中長劍,勉強在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道:“我們是江南白玉樓的弟子,擅闖了穀主寶地,穀主懲罰的是。”
“白玉樓?”聽到呂斌叫穀主,那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仰起臉好像想起了什麼:“啊,白玉樓啊。然後?”他看著魚叉上淋漓的血跡皺起了眉,在張雙洛的身上蹭幹淨了,半轉過身去等著他們回答,呂斌等人聽著魚叉在人身上摩擦的簌簌聲,連汗毛都豎了起來,腳下一陣陣發軟,強笑道:“想必顧穀主還記得,十二月在嘉平燁王王妃被殺當夜,同城的重春樓曾經有過一戰吧?那正是我等和淳於明的一戰。”
顧萋菲背對他們,不知為什麼,呂斌覺得他好像笑了一下。就在這時,他毫無征兆地抬腳走了。玨堂眾人麵麵相覷,呂斌隻是略一猶豫,帶著他們跟上顧萋菲,轉過幾道低矮的山梁,麵前陡然出現一個大湖,湖水碧綠,蓮葉一層一層無窮無盡,一座占地廣大的竹屋仿佛從湖中破水而出,屋型優雅磅礴,帶著一股潮涼的水汽,如夢幻般矗立在呂斌等人的眼中。
“穀——”呂斌叫了一聲,不知道他帶他們來這裏幹什麼。顧萋菲一腳踏在通往竹屋的曲橋上,脫下蓑衣和鬥笠,手順勢一揚,四周無聲無息走出十來個人,手中雖空無一物,看著玨堂四人時卻安靜得如刀鋒。
顧萋菲轉過身,一根長長的發辮隨著他的動作甩到身後,呂斌這才看見他被長發遮住的左臉上,一道狹長的傷疤自眉心穿過左眼斜斜而下,一張俊美無儔的麵孔帶著絲無法言喻的陰鬱,側著臉,正淡淡地看著自己:“想殺淳於明?”
“穀主果然是聰明人,正是。相信穀主也和我們一樣很想殺了那個礙事的人。”呂斌趕緊上前一步,意有所指地道。
“他未必能礙我的事。。。。。。嗬,礙了你們的事倒是真的。”
自出現後,顧萋菲舉止言語間就隱約透著一絲冰冷的王者霸氣,呂斌說不清那是怎樣的氣勢,就仿佛當你努力要玩弄一些把戲時,對方不但一眼看透,還微笑著告訴你:繼續啊,停下來幹什麼?那種滋味極度不好受。呂斌看著他高傲的眼睛,以顧萋菲這種極具控製欲的人必定早就查過那夜大戰寒枝閣的人的來曆。
不過,他說淳於明礙了我們的事?礙了什麼事?
顧萋菲散漫地插著腰,笑得異常淡漠。看來這個客人未必知道殺了淳於明到底意味著什麼。淳於明和白玉樓中人的關係很奇特,其中恩怨攪纏外人不一定弄得清,然而他在白玉樓的地位不容質疑,若說多年來程百月真的隻是為了報殺夫之仇而追殺淳於明,顧萋菲根本不信。
大當家隱退後,是唐為燭和淳於明一明一暗共同掌握白玉樓的大權,換句話說隻要淳於明死了,無論唐為燭本人是否有那個意思,白玉樓落到唐家手中是很自然的事——當然,除開大當家這個“發誓不再傷人”的因素在外。
不過再換句話說,如果站到淳於明這一邊的話,也就間接得到了白玉樓的強力支持——其實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二當家唐為燭不願意和淳於明為敵,而殺了淳於明會與他為敵倒是很有可能的。個中取舍再明白不過了,對於慣於權術的他而言更是洞若觀火。
更何況,誰說過他顧萋菲要淳於明的命了?
他眼睛一轉,慢慢笑道:“我要除掉這個障礙,用得著和你們合作嗎?”
很無聊地轉身要走,見狀,呂斌立即道:“若是穀主出手相助,日後我等定會鼎力支援穀主成就大業,我樓中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實力不用在下贅述,而且——穀主若是希望的話,我等也會幫助穀主得到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