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下一秒緩緩睜開，流光溢彩霎時漫出。
    周圍的人一下子圍了上來，泉鳴為白堇拉了拉錦被，“醒了？”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泉鳴極力表現出的鎮定。
    白堇想起身，支起的雙手卻有些發軟，撐不住上身的重量，又往床上倒下去時，被泉鳴一手接住，“你睡了很久，力氣還沒有回複，先靠一會兒吧。”為白堇身後墊了些軟被。
    感到有些頭痛和眩暈，白堇按了按太陽穴。
    “哪裏不舒服嗎？”
    稍稍清醒過來的白堇此時才發現床邊有不止一個人的氣息，而適才說話的正是晏樓月。
    “晏三公子？”這三公子為何還在這裏？
    知道白堇的疑惑，晏樓月主動解釋道：“之前小堇體內蠱毒發作，我恰好對此有所了解，就留下了。”
    轉向泉鳴，“我昏睡了多久？”
    周圍安靜了一刻，泉鳴笑笑，“五日。”
    那麼久麼，之前雖在那裏並沒有什麼時間的概念，但也不會如此長久，看來兩處的時間未必是平行的。開口，“抱歉，讓你擔心了。”
    泉鳴拍拍白堇肩膀，“沒事，醒來就好。”想了想，又加了句，“不過因為小堇當時的情況不太好，所以沒有遵守和堇的約定。”
    約定？“什麼？”
    泉鳴退開一步，風靈裔做到床沿，手伸出，想要撫住白堇蒼白的臉龐，道了聲：“離兒。”
    白堇一頓，卻沒有避開那隻散發著母親無限愛意的手。作為對蠱有著可以說是絕對了解的施蠱者，白堇自然知道泉鳴是為了什麼而破壞約定。卻不知該如何回應風靈裔，微微垂下頭，答了聲，“嗯。”
    雖然沒有聽到白堇叫一聲“娘”，但對於白堇的承認，風靈裔已是高興非常，將白堇抱入懷中，緊緊摟住，“離兒——”
    感到頸邊的潮濕，本能推舉出去的雙手放了下來，閉上眼任風靈裔擁著自己。
    錦月彥走上前，扶起風靈裔，安撫道：“不是該高興嗎？哭什麼呢？孩子剛醒，就不要打擾他休息了。”
    先前將泉鳴誤認作離憂時，他們僅僅隻是一種承認，卻沒有熟稔的感覺。雖質疑過，但泉鳴表現出的種種都毫無破綻，他們也隻以為是因為一別經年才會至此。
    可當泉鳴說出白堇才是離憂時，一瞬間湧上的感情讓錦月彥自己也難以置信。想要好好寵著白堇，為他撐出一片天空，讓他無憂無慮依靠著，躲避風雨。錦月彥看向白堇的眼中含著無限暖意，這才是一個父親對孩子所應有的感情吧？
    晏樓月為白堇把了把脈，有些擔憂，“小堇，你之前在帝台門中所學就是蠱術？”
    回答的是泉鳴，“不錯，小堇所學乃用毒與施蠱。可有何不妥之處？”
    “太多蠱物對施蠱者本身亦是有所害處的。蠱物寄主都是依靠血液，一旦飼主體虛或受到傷害，便容易發生今次這般的事，隻是到時情況就不會太樂觀了。”晏樓月為泉鳴解釋完，轉頭，難得斂去了溫和，用嚴肅的口氣問著白堇，“小堇，你可能告訴我，你身上共有多少種蠱？”
    白堇端端正正靠坐在床頭，不動，也不說話。
    泉鳴握住白堇左手，勸著，“堇，告訴我們好不好？不要讓大家擔心。”
    另一隻沒被握住的手緊了緊，偏開頭，望向床內的方向，躲過眾人視線。
    泉鳴詫異，通常白堇不會執著於什麼，即使有不願出口的，在自己要求下最終也不會隱瞞。看看一旁站著的晏樓月。
    “果然很多嗎？”晏樓月苦苦笑笑，“爹他們還真是……”
    淇奧在清商扶持下進房，微笑，“聽說你醒了，想來看看救命恩人——”注意到房中氣氛，“嗯，怎麼了？”
    泉鳴起身，“不，沒什麼。請淇奧公子你在這裏照顧一下小堇，我們出去有點事相商。”示意大家都往外堂走。
    淇奧目送眾人出去，轉而看向白堇，“有什麼事嗎？”
    白堇搖頭，捧過一旁的茶水清啜。
    “為什麼救我？”淇奧隨意搬了個凳子坐下。
    “順手。”
    “我們那時不是敵人嗎？”
    “無所謂。”
    “小堇果然是個好孩子啊。”
    “……”
    “謝謝小堇啊，那樣的傷居然還被救回來了。”
    雖然知道對方隻是純粹的感歎，但畢竟，那樣的傷害是他造成的啊，“……對不起。”
    怔一怔，帶著無奈寵溺溫和包容的微笑，俯身摸摸白堇額發，“沒關係，是我有錯在先啊。”
    白堇聞著淇奧身上帶過來的清爽氣息，混合著藥味，忽而一笑，終於對這件事稍稍釋懷。
    看著白堇綻放的不夾雜一絲雜質的燦爛笑容，淇奧不禁迷失其中。
    白堇忽然有了談話的興致，“你叫淇奧？是很好的名字啊，就是有些名不符實。”
    “哦？願聞其詳。”淇奧好笑的看著白堇。
    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雙目凝視著淇奧所在的方向，開口道：“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淇奧怔住，良久方回過神，而白堇早就在一邊慢慢喝著自己的茶了。“怎麼不知道小堇還有如此好文采，真是佩服。呃，小堇是在誇我？”
    撇去一眼，“說了名不符實。”
    失笑，“如此說來倒是我沾了這名的光。”
    點頭，“可以這麼說。”
    淇奧頓時無語，雖然很滿意可以和白堇如此輕鬆自在的相處，但被一個少年說到這份上，還真是有些無奈。不過看著白堇放鬆的神情，淇奧也安心的笑了笑。
    就這般，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相談甚歡，房中氣氛淡然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