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旌旗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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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卷起地上的沙土,揚起梁璧謙身後的大旗。
這就是令所有人聞風喪膽的草原雄鷹墨脫?他打量著麵前鐵塔似的大漢,黝黑的臉龐,亂稻草般的胡須,一看就是個渾身上下蠻力無窮的蠢家夥。梁璧謙的身材已頗為高大健碩,但跟此人相比卻明顯瘦小了一大圈。
“小小的南蠻,上前受死吧”。墨脫大喝一聲,就像平地上打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梁璧謙微微一笑,縱馬上前:“隻有試過了才知道誰能活到最後”。語聲方落,墨脫手中碩大的流星錘已迎麵砸來。梁璧謙倒不懼怕他力大無窮,而是害怕自己身下的馬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撞擊,調轉馬頭閃身避其鋒銳,順著斜勒裏的山道疾馳而去。墨脫見自己一招便已讓對手聞風而逃,奮力催馬緊隨其後。梁璧謙摘下鞍轡上的鐵弓,三支冷箭驟然射出,他料定墨脫身下的馬絕對經不住此人的折騰,果然,就在墨脫躲閃第三支冷箭時,馬腿一個踉蹌,將他掀翻在地。
看著他“吧唧”摔了個嘴啃泥,梁璧謙卻並沒有上前舉槊結果他的狗命。
“你這刁滑的南蠻”。墨脫憤怒的爬起身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眼睛。
“不服氣?那我們不妨在馬下一試身手如何”?說著扔掉手裏的屠龍槊,一躍下馬:“素聞漠北角力乃是天下一絕,何不脫了鎧甲較量一番”?
兩軍陣前,隻見主將當眾解開戰甲、脫去袍服,露出一身極為健碩的腱子肉。周炳駭然而崇拜地看著撫遠大將軍梁璧謙,他竟然放棄絕佳的機會去跟這個鐵打的北夷玩什麼角力。
“砰”的一聲,一個背摔將墨脫砸在堅實的泥地上,揚起一大蓬沙土,接連的絆子已摔得那沉重的軀體再也站不起身來。
梁璧謙眼中閃過一絲陰冷殺氣,舉拳擊向墨脫眉心。
“住手,南蠻休想傷我大哥”。一條帶刺的長鞭直卷向梁璧謙的手腕,周炳見有人竟敢偷襲己方主帥,橫刀立馬趕上前來。此時的梁璧謙光著膀子,一無兵器在手,且又立於馬下,明擺著要吃虧,可還沒等救兵趕到,光著膀子的主帥已將偷襲之人擒獲於馬下。那人被梁璧謙拖著鞭子摔得狼狽不堪,看著一臉凶相的男人逼近自己,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疼死我了,你們這些死人還不快過來看看我傷哪兒了”?眼前的梁璧謙一臉殺氣,死寂中竟無人膽敢上前一步。
“請大將軍手下留情”。周炳看到那躺在地上的女子不禁又驚又喜:“她是燕王的三郡主,將軍何不利用她逼退圍困征討大元帥的燕王大軍”。
梁璧謙果然收起拳頭,恨恨披上外衣。誰讓征討大元帥趙炎是那老家夥的長子,不看僧麵看佛麵,今天隻好便宜這兩個囂張的北夷了。
烤肉和烈酒的濃香溢滿整座軍營,久違的勝利如碗中的烈酒,燃燒起男人們心中的豪情壯誌。
墨脫狼吞虎咽大嚼著一整條羊腿,他還從來不曾見過南蠻有像梁璧謙這樣喝酒的,這才是真正的男人。伸出油膩膩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心中對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黑子徹底服輸了,我說大哥,你這身摔跤功夫是從哪裏學來的?比我師父都還厲害,早在三年前師父就已經摔不動黑子了”。
“那是因為你師父老了”。梁璧謙悠然喝著烈酒,他喜歡和直腸漢打交道,不用勾心鬥角陽奉陰違,哪怕就是死也死得幹淨利落。
“放心吧,我回去一定盡快把趙炎送過來,咱們拜了兄弟,姓趙的也就是黑子的大哥了”。看了看梁璧謙那張英俊的小白臉,一本正經囑咐道:“我走了,你可不許欺負我小妹,以後她還要嫁人呢”。
梁璧謙“撲哧”一聲,嘴裏的酒盡數噴在他臉上,幾乎嗆得半死,忍俊不禁道:“我隻不過在嚇唬那丫頭,免得她的眼淚衝垮了我的帥帳”。好容易才收起不羈的笑容:“再說我們既已拜了兄弟,藍玉就是我妹妹了,你還真當我是禽獸啊”?粗魯而直率的回答令墨脫非常滿意。
借著短暫休戰,梁璧謙厲兵秣馬大力整頓軍務,他知道僅憑幾場小小的勝利,就想鼓吹什麼邊塞寧定,無疑是癡人說夢。可偏偏就是這幾場小小的勝利,已令舉朝歡騰。在那些老爺們的眼裏,眼下的情形便可謂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了。
“大將軍,兵部有緊急公文送達”。
“可是又要讓我準備議和之事”?梁璧謙冷眼而視,將掌中書卷擲於桌案上,中書省連議和所用的金銀、絲帛都已準備妥當,不日便要運抵雁門關。朝廷對那些北夷倒很是客氣,索取之物一概照準,朝中的蠹蟲們何嚐將百姓辛苦積攢了幾世的財稅放在心上,隻要還能保住一隅之地苟且,便已皆大歡喜。
“中書、門下兩省一直都在催問和議之事,而今連兵部都坐不住了,大將軍可要三思慎行”。周炳不由歎了口氣,再這麼僵持下去,隻怕梁璧謙很快就會調離雁門關,眼下剛剛開創的大好時局,便要蕩然無存。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周炳對主帥的脾性已略知一二,像他這樣的男人又怎肯低下高傲的頭顱,去兩軍陣前卑躬求和?
“再等等”。梁璧謙沉聲回應,時至今日,睢王倒仍無邸報送達,實在難以揣摩趙珩那老狐狸的本意究竟如何。
“燕軍的議和使節到雁門關已有兩三日了,就這麼耗著總不是長久之計”。
“今夜在中軍帥帳設宴,我們也該會會這些草原上的豺狼了”。梁璧謙若有所思地冷笑著。
熊熊燃燒的烈火映亮了雁門關的夜空,帥帳裏的氣氛壓抑而沉悶。梁璧謙不時舉起酒碗連連豪飲,卻隻字不提和議之事,連周炳都覺得摸不著頭緒,不知這位主帥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
燕軍使節麵對這位已顯微醺之色的主將,隻得率先開口重提議和話題。
“燕王想和談”?梁璧謙淡淡看著燕軍使節冷笑著:“本將軍還不曾打得過癮,不想跟他和談”。
“將軍可別忘了,貴軍的征討大元帥還在我們手裏”。那使節倒說得一口流利官話,神情倨傲顯然老在和談中占得先機。
“他的死活與我何幹,借你們的手殺了他,對本將軍不是更有利麼”。語氣淡然飄忽,眼神也是陰晴不定:“倒是那個三郡主,我的弟兄們可都想嚐嚐鮮呢,也不知道北夷的女人有沒有秦淮河兩岸的姑娘們春色撩人”。他的眼光忽然變得異常邪惡,嘴角邊的笑容更顯得那張俊臉陰險詭異。
使節看著他陰鬱的眼睛,隻覺黝黑瞳孔深不可測,眼底裏藏著濃濃的肅殺之意,如此一張英俊的麵孔卻讓人感到少有的震撼和驚顫。
“既然大將軍一意孤行,到時候可別怪燕王的十萬鐵蹄踏平你這小小的雁門關”。使節和一眾隨行俱盛氣淩人地大笑起來。
梁璧謙將手掌重重一按桌麵,木桌依舊完好甚至都不曾晃動一下,可桌上所有的碗碟酒具都已化作碎瓷四散激射,堪堪劃破使節身上的錦袍,偏又不曾傷及他一根毛發。那使節衣衫襤褸呆若木雞般立在原地,駭然看著梁璧謙臉上升起了淡淡的笑容。
“在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立刻給我滾出大帳,回去告訴燕王,本將一定會替征討大元帥報仇雪恨的,也會讓手下所有弟兄好好替他照顧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