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gnment  Christmas Day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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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以死板規矩著稱的神學院,每年能過的節日是少之又少,抑或是說,基督教本身的慶祝節日,就不是很多。
    如果真要算的話,大概也就隻有複活節、升天節、諸聖日以及聖誕節了,所以每到重大的節日來臨,神學院的眾人都會傾盡全力地舉行活動。雖然瑪理說這是對主的祭祀,但在蕭幸慈看來,這些也不過是眾人想要在循規蹈矩的死板生活裏尋些理由輕輕鬆輕鬆罷了。
    而在這些“理由”中,聖誕節又作為最重要的日子而被所有人所關注。更何況今年的聖誕節,將與索邦神學院一起慶祝的,還有神權的最高代理——教皇,克萊門特三世。
    時年,1187年12月25日。
    肅穆莊嚴的沙特爾大教堂因為節日的到來而被再次整修了一次,古典裏透著活力,帶著那份獨有的權勢威嚴——令所有人不得不臣服低頭,正如,這教堂所要舉行的儀式——聖誕禮拜。
    清晨七點左右,教堂正廳裏已是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一些是參加了平安夜子夜禮拜準備離去的信徒,剩餘的,則是聖誕禮拜的主要參與者——神學院的修士們。
    康提麵無表情地站在一方高立的講壇上,淩晨的子夜禮拜持續了快三個小時,而後又是不間歇的單獨祈禱……說不累那是騙人的,隻是接下來還有大段的事情等著完成,他也隻能繼續僵硬地站在台上,頗為無奈地注視著下麵的眾人。
    而在某角落,蕭幸慈借著瑪理的阻擋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靠著前排的椅背睡了一夜導致脖子僵硬,他現在連動一下都能感覺到肌肉的抽痛——搞什麼鬼啊!
    心裏腹誹不停,外加不時的眼刀射向處於明顯位置的康提——從對方昨天傍晚親自來提醒他榮幸受邀參加晚上平安夜以及今天聖誕禮拜開始,他就沒有不懷疑這位德高望重的主教大人是否因為自己將要辛苦地主持通宵禮拜而他卻能好好的休息兩天從而感到心裏不平衡,所以就拖著他一起受累
    ——當然,這實在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但是!他明明就可以不來參加的啊!
    就因為那句“這將會是吸引到教皇大人注意的最佳時機”,就因為他那該死的任務!
    不過看來這場名為聖誕禮拜的活動也還真是□裸的吹噓拍馬的平台啊。看看周圍這些修士手裏拿著的各式將要贈給教皇——噢不,是贈給上帝的禮物喲!
    嘖嘖嘖,人心果然黑暗啊。隻是不知,到底要是如何的東西才能入了教皇大人的眼。思路亂糾結了一把,懷著些許忐忑,蕭幸慈終是忍住了一走了之的衝動,而在他躊躇的時候,管風琴的低音已起,綿綿序樂告示著聖誕禮拜的開始,人聲漸小,原本在大廳等候的信徒全都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樂終後,康提親自主持了此次禮拜的入堂式,唱詩班,教士,主禮人……
    由著介紹順序,魚貫而入。待到克萊門特獨自步上主台後,康提謙遜地鞠躬迎接,而後便讓住了位置,退至了主台的一邊。其餘陪同的教士們則都站在了講壇了下方,一板一眼,倒真有了傳教布道,聆聽聖音的味道。
    ——唱詩,禱告,宣信,讀經…………
    傳統禮拜的過程,皆在克萊門特的帶領下有條不絮地逐一發生。
    蕭幸慈端正地坐著,相當端正地坐姿,這並不能說是自願,而是在如此隆重莊嚴的場合下,他實在是必須這樣。
    嘴角微揚,他難得有些佩服地想著,這或許就是上位者的魄力吧,不需借助任何浮誇的東西,隻是平常的誦讀著早已準備好的台詞,就能給人以不同凡響的震懾感。該說是他的個人魅力呢,還是權利威勢呢?不論是哪點,都是那麼的令人豔羨。相比於康提,克萊門特可以說是更為老到,而正是這種帶有神化意味的老到,才會讓那些自負理念膨脹到極致的貴族們也不得不有所顧忌。
    也所以說……我那親愛的不可一世的主教大人啊,你在這種場合下,也隻能無話可說地在邊上幹站著而已。不過這幅冷冰冰的表情,倒也是令人難以抗拒就是了。
    此刻也不知哪來的靈感,蕭幸慈突然捫心自問,如果教皇和主教兩人正處於對立兩派,而作為一個部下,他們同時向他施壓,此時的自己到底會傾向何人呢?
    問題一出,卻意外地讓他自己為難了,本以為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教皇這一派——畢竟,這才是最高勢力的擁有人,隻是為何,又會猶豫呢?是因為那個不近人情的主教大人麼?是因為他萬無一失的強硬作風還是先人一步的果斷決策?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
    不管是怎樣,他毫無疑問是一個出色的上位者,他用自己的犀利風格以及過人能力征服著旁人,並且,不隻有征服,更帶著誘導,誘導著大家為他所用。所以,隻要假以時日,對,隻要假以時日,他定會…………
    爬上巔峰……
    理所當然的,爬上巔峰…………!!
    心跳不自覺的加快,腦海中突然蹦出的字眼讓蕭幸慈渾身顫動了一下,是懼意的驅使?還是,帶著挑釁意味的興奮感?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就像他從未如此認真地想過康提的實力一般。爬上巔峰,爬上巔峰,為何對於他而言這樣的事會像是如此的信手拈來?
    此刻再去回想康提與教皇之間的互動,才驚覺到那男人雖然有禮謙遜,卻完全沒有顯露任何地位上的示弱!這雖然是由於他們關係上的親近,可隻是親近,又怎可以如此的平起平坐?還真是…………
    可怕的家夥…………
    右手輕按了下跳動激烈的心髒,看來對於之前的那個問題,他是有了答案了。
    要做,當然就要做到最好。
    冗長的聖誕禮拜最後在眾人合唱的阿門頌後結束了,但對於學院的修士而言,這也不過隻是個開始,接下來向主的單獨祈禱,又或者借用蕭幸慈的話叫“向克萊門特教皇大人獻禮”的活動才是整個聖誕禮拜的重頭戲。
    克萊門特會在一個單獨的會客室接見所有願意前往“向主祈禱”的信徒,既保持了相對的神秘性又保護了各人的隱私問題——畢竟在沒人看著的時候,大家才能更好地阿諛奉承不是?
    蕭幸慈自然也在這長長的等待接見的隊伍裏站著,兩手空空。比起其他人或多或少帶著點東西,他倒最帶著“虔心祈禱”的味道。
    “你怎麼什麼都沒帶?”不時有修士奇怪地問他,而他的回答則是永遠一個,“我帶著啊。”
    “在哪裏?”
    “這裏。”指指自己的心髒所在,蕭幸慈的表情一如當初對著瑪理時的高深莫測,隻是這招唬得了別人卻很難唬住他自己,天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有多麼忐忑,老天保佑他的油腔滑調……哦不,是巧舌如簧能讓他能有所斬獲……並且毫發無傷。
    傳訊官手中的儀仗棒輕敲了兩下地麵,又一名修士被迎進了會客室,而下一個就輪到他了。
    蕭幸慈不停安慰自己,這純當去見見世麵,畢竟那是教皇,是他這種小人物平常想見都沒辦法見到的大人物,是可以拿出去到處炫耀的對象,而且就算他做了什麼錯事,說了什麼錯話,作為教皇,並且還是在聖誕這麼隆重歡騰的節日裏,也是能逃過懲處的。阿彌陀佛,老天保佑,他會沒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蕭幸慈嘴裏碎碎念個不停,顯而易見,他已經完全處於自我催眠的狀態了,也因此……
    當緊閉的會客室裏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男高音時,毫無準備的蕭幸慈激動得差點跳腳——呃……這是在……做什麼鬼啊!!!
    聲音洪亮,圓潤,極具穿透力,而唱的內容……好吧,是來唱頌歌的,原來除去那些實體作品,這種類似精神享受的事物也是能夠拿出手的啊,果然是,大千世界……
    無奇不有啊,無奇不有…………
    “咚咚——”又一次敲擊聲響起,而後是傳訊官永遠不會有波動的聲線,“畢維斯修士上前……”蕭幸慈最後重重舒了口氣,調整了下麵部表情,就隨著帶領的人員步進了會客室,“畢維斯修士求見,畢維斯修士求見。”
    引領者替蕭幸慈打開了會客室的門後就退至了一邊,果然是要一個人進去啊。再一次整了整表情,蕭幸慈帶著一臉虔誠以及些許懼怕的肅穆走了進去。
    會客廳並不大,布置得卻是華美動人,每一處都是經過細心的規劃,就連腳下的手織地毯上的花式也令人驚豔——驚豔到讓他都不舍得踩上去了,這些都該說是奢侈吧?隻是這些能被稱為奢侈品的雕飾由於暗含神聖意味而變得高雅淡潔,當然,這些都隻是人心理上的錯覺罷了。
    克萊門特端坐在大廳一處,坐北朝南,很有王者的風範,康提在一邊陪著,並不令人意外,畢竟這裏已經沒有侍從,總該有人要……端茶送水……吧。
    等等,端茶送水?康提?哦上帝啊!看來這個認知讓蕭幸慈已經很受煎熬的心髒再一次受到了打擊,他不會吧!目光不自覺地粘連在了坐在一邊的主教大人身上,卻見對方正相當自在地為自己倒著茶水……沒錯,是為他自己!再看看端坐於前的教皇大人…………
    好吧,我們高貴無敵的教皇大人的手邊連個該被稱為被子的容器都沒有……這是什麼世道啊!蕭幸慈打抱不平地暗嗔道,這膽子也太大了吧。
    “畢維斯修士?”對於蕭幸慈的“特別關注”,康提自是發現了,對於他進來後既不行禮也毫無表態的失態行徑他本就有些好奇,再加上對方兩手空空,也不知這回要唱的又是哪出,還真是……令人期待。
    “噢……呃……嗯…………”反應過來的蕭幸慈一時無言,不過還算記得得上前對著教皇大人行吻手禮。
    “歡迎你的到來,主的子民,你所呈現的勇氣以及忠誠都將獲得同僚的尊重。”克萊門特對於眼前這位長相不似歐洲人的修士並沒有抱以任何特殊的態度,他說著這重複已不下百次的台詞,等待著對方的接話。
    卻見蕭幸慈在麵前的錦墊上跪下,表情有些凝重,“我是來向您懺悔的,大人。”聲音不大,內容卻很是吸引人。
    “所謂何事?”懺悔?這倒是奇特,克萊門特有些奇怪地思索著,竟然會挑在這樣一個時間懺悔,是該說他對於現狀的毫無所覺還是另有目的?
    “為了小人雙這空空如也的手。”說至此,蕭幸慈不禁用力扼腕,滿麵的戚容不疑有他。
    “哦?”還真是個奇怪的人,“請說下去。”
    “小人從皈依的那刻起就對我主耶穌充滿了畏懼與崇敬,每日每夜,小人都在為如何獻身於主而寢食不安…………”
    “現如今,大人的到來讓小人澎湃滿懷的熱情幾乎已經快要無法抑製了…………”
    “見到那些修士們如此熱情地準備小人卻突感悲涼,隻是如此的形式主義又怎能真切地表現出小人對主的尊崇……”
    “想必大人也不會願意見到如此膚淺的類似奉承討好的對主的祝福才對…………”
    “就因為如此,小人近些日子輾轉反側,無法思考,無法生活,無法入眠……”
    “暈頭暈腦到了今天,卻驚覺竟未作任何準備……”
    “小人惶恐……不求其他,隻求小人今次的懺悔能過得大人的諒解,同樣,也希望我主能夠聽到小人的綿薄之言…………”
    “……………………”洋洋灑灑的一席話充分證明了蕭幸慈最短時間的法語進步神速,當然,也讓首次接觸蕭幸慈這個人的克萊門特有些無語——這算是什麼?懺悔?還是自我褒獎?不管是什麼,都是為了一件事——他沒有準備任何贈與上帝的禮物,但是,卻似乎很有信心能表示出自己對於主的忠貞與崇敬。
    “主是博愛的,並不會因為誰送了禮,誰沒有送而有所偏頗,相反,會有此種想法的修士你就顯得有些……”
    克萊門特雖然暫時無法接話,康提卻是對蕭幸慈這種含有詭辯意味的長篇大論習以為常,不知是存心刁難還是在推波助瀾,他有些越矩地代替了克萊門特發言,當然,這種越矩並不會引來他人發難。
    “大人您誤會了。”就知道會被反駁,其實蕭幸慈自己都覺得之前的話有些牽強,不過還算好,教皇大人雖是處事利落為人老到,看來也是從沒碰到過像他這樣……
    呃,厚臉皮的人物,在氣勢上迷惑住了對方,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至於那個不知在想什麼主教大人——反正他這也是在為他辦事,所以直接忽略掉就好。“對於我主的公平態度,小人怎會抱有擔憂心思。隻是對於那些個形式主義的人倍感憤慨罷了,大人。”
    “哦?此話怎講?”
    “教皇大人如此日理萬機,難得抽出空來接見身為修士的我們,我想大人的意圖並不是為了那故意為之的讚美,大人想看到的,應該是最真實的我們,您認為小人鬥膽窺探聖意,說得可對?”理由都快說完了,蕭幸慈知道是時候提醒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大人談些想法了。
    “嗯…………”克萊門特沉默許久後隻是簡單應了聲,微垂眼瞼,卻對上了下方那名修士滿懷懇切的鑒定眼神,不得已,他隻能加了幾句,“你說得,也頗有道理。隻是你要知道,天主聖意也並不是靠著一時來傳達的,類似如此的形式也不過是形式罷了,真要叫真,反而就有些…………”
    一席話既沒有否定蕭幸慈的指責,也沒有承認其餘人的錯誤,兩邊都各覆一把拍一把……嗬嗬,還真是比想象中的難搞很多啊。
    “大人說得極是,是小人淺薄了。”既然對方態度明顯,蕭幸慈也隻能順水推舟地擺出一臉愧疚之態,“這本該是聖誕的慶祝時日,被小人打擾了‘意境’,還望大人海量。”
    “這是自然,不過我想修士你的誠意也足以感動我主,如此誠摯單純的情感在神學院想必也是罕有,還望修士你能繼續保持……”
    “謝大人指點,小人定當緊記於心。”
    “嗯……”
    “祝福大人,哈利路亞。”
    “哈利路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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