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那晚我走了以後，白璟然和沈罪之間發生了什麼，那件事是怎麼處理的。自從那晚，發生了那樣的事，他每天隻默默的來看我一會兒，臉色黯然，言語甚少。我隻覺得他有事情瞞著我，不肯告訴我真相，因此我也不願拉下臉來軟語道歉，就這般不冷不熱的，在綠柳山莊日複一日。
    其實，那時並不曾想到，他不是我的誰，沒有事事都要告訴我的義務。他不願理我，我也樂得每日捧著瓜子點心，在莊子裏四處亂晃，十分清閑。
    “喝！”我正閑嗑著瓜子，看著風影抿著茶水，眼前忽的閃過一個人影，嚇得我手一抖，茶碗歪在一旁，跌了個粉身碎骨。
    “咦？蒼大哥，好久不見了，來來，坐下聊聊……”我一驚，又一喜，終於來了個臉兒熟的，急忙拉著他坐下。
    “小姐真是活得灑脫，別人忙前忙後，一顆心為你操碎，你竟……”不料，蒼見了我，不但不高興，反倒一臉鬱色，本來挺俊的臉，失了幾分色彩。一伸手打落我為他拈起的點心，從鼻子裏冷冷的哼出一聲。
    我瞧著他不甚喜慶的臉色，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莊子裏的仆從熟練的將碎片收去，不動聲色。看蒼這副模樣兒，該是為白璟然打抱不平來的，我若再冒失開口，豈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我還不傻。
    拿定了主意，便大模大樣的嗑起瓜子，眼睛看著園子裏的景色，等著他先開口。
    “……”蒼額上的青筋，一個勁兒的突突。
    “你……”蒼隻了吸了口氣，“你……好、你……”
    唉……我歎了口氣，放下手裏沒嗑完的瓜子，細細的將嘴裏的子仁嚼碎咽下，又抿了口水，這才臨危正坐，做洗耳恭聽狀。
    “你！”蒼見我這般模樣，霍然站起，臉色鐵青，“罷了，罷了！我這是狗拿耗子，自個兒找著來受你的氣！”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轉身要走。
    我急忙拉住他，知他被我氣得不輕，便扯了笑臉，道：“別別別……蒼大哥，你比我大不是？讓著我點，我現在也不過是十四歲，比你小得多……”
    “你……唉——”蒼鐵青著臉，忍了忍，方才坐下，頗有無可奈何之狀。
    “唉……”我看他漸漸穩下情緒，便歎了口氣，“蒼大哥，我知你為我好才來找我……”
    “你知道？你知道還這般氣我！”蒼忍不住白了我一眼，冷冷反駁。我暗自歎息，年輕人就是火氣大，活到我這份上，生過，死過，脾氣就沒這麼容易衝動了……
    我扯開嘴角，笑得有些苦澀，“蒼大哥，你說，我不過是個十四歲大的女孩子，卻惹得一頭白發，一雙赤瞳……我該當如何？”蒼看了我一眼，抿緊了嘴唇，沉默著。
    “我招誰惹誰了？惹得江湖上兩大勢力對我另眼相待？左邊是名滿天下的第一莊，右邊是詭異莫測的離月宮，我一個小女子夾在中間，算怎麼回事兒？”我舉起右手，扯開包在上麵的帕子，“你道，這赤色龍紋是怎麼來的？這是我的命換來的……白璟然對我有救命之恩，是不假，可我也不是個木偶，會任由著別人牽著線過活。”
    “公子是為了你好……”蒼默了一會兒子，沉聲道。
    “我還是那句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不是我，白璟然也代替不了我，對我好與不好，該是由我自己選才對的罷。”我低頭將帕子纏上，又說：“我不是個傻子，我沒學過什麼武功招式，可我這一身內力從何而來？你們都是江湖高手，經常說的就是，氣運丹田……可我呢，連丹田在哪都不知道。”我越發得笑起來，嘴裏卻苦苦的。
    “我在李府時，見過張天師，也知道一些你們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這龍紋是個魔物罷……說不定哪一天，我就被它吃了，連個骨頭渣渣都不剩……”
    “你也不用這麼說，若你真被……公子他豈會坐視不理？”蒼聽了我這番話，激動起來。我擺擺手，笑道：“他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我是知道的。”
    “隻是，我作為當事人，難道沒有權力知道這一切？最少，來龍去脈也該叫我知曉罷……”可他白璟然卻擺出一副我對不起他的樣子來，雖然每日都來見見我，卻冷言冷語，沒有絲毫要和解的跡象。
    我是什麼人呢？既是要將我納入他白家祖譜，我卻連自己將來的爹都不知道是誰。
    想到這裏，我冷哼一聲，“蒼大哥，人都是有底線的。這世界離了誰都一樣的轉，日起月落，從不更改。你若為他打抱不平而來質問於我，我隻想問問你，公平否？”
    蒼忽然抬頭，神色怪異，我順著他的目光瞧過去，隻見一襲白袍的白璟然，薄唇微勾，鳳目奕奕，正站在我身後，估計我這番話，已盡入他耳。
    也好，省了我再說一次，節約些口水。
    “綠柳山莊的八小姐，見識果然不凡！”白璟然嘴角依舊掛著那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或許是譏諷，或許是欣賞。
    “客氣，客氣。”我學著江湖禮節，拱了拱手。
    “端上來。”白璟然向身後歪了歪頭，一個仆從端上一盤子黑得油亮的瓜子，散發出誘人的香味兒。我怔了怔，一時弄不明白，他想搞什麼鬼，便盯著他不語。
    “這是我親自下的料，讓人炒出來，就趕來讓你嚐嚐。”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拿起一粒放進嘴裏。是我老了麼？怎麼跟不上這般的思維跳躍？
    蒼一臉似笑非笑，也不言語。
    “味道不錯，又香又脆，還帶些甜味兒，細細嚼起來，還有一絲涼爽。”我隨口說道，白璟然輕笑，“你這嘴巴倒還真是叼。”笑得溫柔似水，神情寵溺，仿佛又變成了紫荊穀裏的那副模樣兒。我撇了撇嘴，心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隨手扔下瓜子殼，說：“有事就說吧，本小姐看在這盤瓜子的份上，不跟你計較。”
    “倒也無事，隻是看八小姐近日來手不離盤的端著瓜子茶點，怕你吃膩罷了。”鳳目一眯，透著些許玩味，卻絕口不提我之前說的那番話。
    “不過……我這個表哥，對你這個表妹，還是要多加關懷……省得日後離了我，你也不做念想。”語氣漸漸透出一絲危險的氣味，我警覺的瞪著他，“你想幹嘛？”
    “不幹嘛，表妹近日過得實再太逍遙，我決定給表妹這逍遙的日子裏添點新鮮玩意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