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詠麒一邊笑著一邊走過來，“姑姑若是再往小侄身上噴幾次血，怕是想起這床也起不來了。”眉眼間雖有笑意，卻總讓人覺得笑得不真。
    “詠麒，你幾歲了？”我拍了拍床鋪，示意他坐下說話。他怔了怔，眼瞳裏又黑亮些，彎腰坐下，笑道：“難道大伯沒有與你說過家裏的事情麼？”
    我扯了扯嘴角，搖了搖頭。
    “哦——”白詠麒忽然俯下頭，抓了一把我的白發，細細的撫著，“姑姑，若是大伯沒有與你說起過，小侄也不用多嘴。”我有些尷尬，對方雖說是個孩子，可這舉動實再是有些曖昧，令我覺得不適。
    當下不動聲色的拉回他手中的頭發，笑道：“難不成當我是外人麼？侄兒？”
    “侄兒比姑姑小四歲，算起來姑姑過幾天便是十四生辰，到時侄兒可要好好想想，送給姑姑一份好禮。”白詠麒避而不答，卻說出這番話來，我微怔了怔，這孩子，心機怎地如此深沉，真真令人不喜。
    他怎知過幾天是我生辰？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心頭涼嗖嗖的吹進來一絲兒冷風，暗暗有了些防備。
    “姑姑喜歡這小院麼？”白詠麒彎腰看向我，直直盯著我的眼睛。
    “呃，還好。”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注意到這小院到底什麼樣子，被那死男人抱進來時，還正在氣憤，哪有心思看風景？
    “其實，大伯是白家的神話，姑姑知道麼？”白詠麒忽然正色開口對我說，“大伯生下來，便是練武奇材，心智極其聰慧，十歲便已將紅袖劍法練至第五層。”回頭對我笑了笑“紅袖劍法是我白家祖奶奶紅袖所創，劍法極其精妙，至今，在江湖上尚未發現能與之匹敵的劍法……”
    又是紅袖劍法，聽起來倒是很厲害的樣子。
    “姑姑不知，練至第五層，便可挑戰江湖，已算是個高手。大伯十歲便接下當家的擔子，二十歲便將紅袖劍法練至第九層……接下穀中的擔子，聞名江湖。”白詠麒嘴角彎起一抹讓我看不懂的笑容，繼續說道：“我從小時起，便想著自己何時能像大伯那樣優秀，我拚命練劍……”神色忽然暗了暗“十歲之前也沒能練至第五層。”
    “你還小，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不忍的說道。的確，白七太優秀，給下一輩造成的壓力一定很大。
    “隻差一點點，我就可以像大伯一樣十歲就練至第五層……”他像是隱下了後麵的話，有些苦澀。
    “姑姑的這頭白發，是大伯給的。”他忽然很邪氣的一笑，我隻覺汗毛豎立。一個孩子，怎麼笑得這般邪氣？
    “姑姑要嫁人，隻能嫁給白家，想必姑姑知道了罷。”
    “呃——”我歎口氣，與這孩子對話很無趣，太壓抑，一點童真都沒有。
    “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哥，你在這兒啊……”門外那個，該是白詠麟，我笑道：“快進來。”
    拍拍床鋪，示意他也坐在床邊兒說話，他一怔，看了看白詠麒也坐在床邊兒，便也挨著坐了，眼睛卻不太敢看我。
    我從懷中摸出那個布條，係上，笑道：“好孩子，莫怕。”
    “姑姑身體可好些了？”白詠麟不好意思的衝我撓撓頭，我又笑，這個弟弟可比哥哥可愛得多了，以後定要常拉住他去玩耍，一定十分有趣。
    “叫你麟兒可好？”我逗著他，看著他小臉“噌”的一紅，笑開了懷，一時忘了旁邊還坐著個哥哥。猛然想起冷落了白詠麒，這才發覺他一直沉靜著，臉上看不出喜怒，隻是眼瞳比先前暗了許多。
    細細看著，這雙生子長得十分俊秀，眉眼間與白璟然有著幾分相似，將來長大後，定然也是一雙禍害。屋內的氣氛由於白詠麟的介入而活躍起來，自然而然的，我與白詠麒剛才的話題也沒有繼續。
    東扯西拉的聊了一陣子，白詠麒問道：“你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事，大伯說你在姑姑這，我便來了。”白詠麟和我聊了一陣子，可能發覺我不是他想像中的那般難接近，也放開了些。我興致忽起，一把掀開被子，這哥倆噌的站起，白詠麟紅著臉道：“姑姑要起身，我與哥哥去外間等。”我這才驚覺，自己的舉動有些不合適。
    “咳，好……”白詠麒看了我一眼，也跟著去了外間。
    我急急披了外衫，係好帶子，笑道：“陪我去逛逛吧，這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什麼風景也沒瞧上。你們若有時間，便帶我在莊子裏看看吧。”
    “你剛才這麼急著起身，便是想在莊子裏逛逛？”我怔了怔，一時分不出是誰說的，這兩個孩子站在一起，不好認呐……
    我圍著他倆轉了幾圈，也沒看出個端倪來。罷了，罷了，管他誰呢，反正都一樣。
    “嗬嗬，嗯。”我傻笑一聲，便出了門。我就知道，再小也是個古人，這倆孩子是嫌我剛才的舉動孟浪了些罷。
    逛了一陣，莊子挺大，布置得也很精致。我是個俗人，瞧不出風雅來，隻是覺得很好看，比穀中的花還要多。轉了半天，腳酸腿軟的坐在一個亭子裏，任他們倆怎麼說，也不願再走半步。
    “你們有事就忙去吧，我不行了……”我趴在石桌上，像條死狗……
    “去上壺茶來，要今年的新茶，拿我房裏的。”這個是白詠麒，我終於能分出來誰是誰了，原因無它，全靠直覺。以前分得清，是因為弟弟怕我，哥哥不怕我。可相處半日下來，弟弟也不再怕我，哪怕我摘了布條，也不再害怕。靠，一樣的黑眼瞳，一樣的臉，一樣的身高，還他姥姥的穿一樣的衫子，我哪分得出來？鬧了許多笑話，害得我這長輩威風掃地，再也硬氣不起來。
    隻要白詠麒一說話，我便反感。為什麼呢？這孩子心機太沉，說出的話也沉甸甸的，沒有童趣，一點也不像他弟弟。
    “再送些點心來。”我轉頭對著侍候的仆人加了一句，繼續趴著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