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楊嘯拿著一個袋子要出門，正好肖遒進門：“楊哥，夏姐正好找你來了。”楊嘯一聽，連忙轉身進了老劉的辦公室，肖遒一臉的不解：“楊哥，你跑什麼啊？”
    夏可莘提著一個袋子進了門。“夏、夏姐。”
    “肖遒，你結巴什麼啊？沒做什麼虧心事吧？”
    “我哪能啊。”肖遒嘿嘿一笑，溜回自己的座位，偷偷地看著夏可莘。
    夏可莘也沒楊嘯去哪兒了，徑直走向組長辦公室。“老劉，你幫我把這衣服給蘇桐。”夏可莘邊推門邊說。
    辦公室裏，老劉還沒弄明白楊嘯突然闖進來藏什麼，夏可莘又進來了。“我說你們兩口子玩什麼呢，捉迷藏？”
    夏可莘看看楊嘯：“你幹什麼呢？”
    楊嘯反問道：“你不找我你幹什麼來了？”
    夏可莘用下巴一指老劉：“我看蘇桐那孩子還穿著單衣，買了一件嬰兒的棉衣，讓老劉幫我給她。要是我自己給，她肯定不會要。”楊嘯一怔。
    老劉在旁邊看著倆人，忽然樂了：“你們兩口子還真是心有靈犀，楊嘯剛給我一件小孩衣服，還沒說要幹什麼呢，你就進來了。讓楊嘯一起給我多好，省的還麻煩可莘跑一趟。”
    夏可莘原本平靜的臉上忽然顯出冷冷的表情，盯著楊嘯半天，把衣服擲在桌子上，忿忿地離開。
    老劉看到夏可莘的表情才反應過味來：“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合著你們倆是各自買的，對方不知道？她不願意了吧？其實可莘是個好女人，你就安分點吧，別鬧得那麼……況且她失去了兩個孩子，你得體諒體諒她。”
    老劉提著三個袋子敲響了蘇桐家的門，等著開門時還低頭衝著袋子嘀咕。
    “劉姥姥？快進來。”
    “嘿，怎麼連蘇榕都這麼叫我了？蘇桐，是不是你外傳的？”
    “老劉，虧你眼睛長那麼大，合著就是一擺設！往你們組裏想。”
    “程蕊那丫頭？要不就是白瑞！他倆在一起，還真不敢定‘成敗’。”
    “再想！”
    “楊嘯不可能，夏可莘不會見你們更不能傳這個，那就剩肖遒了，嘿，這個小混球！”
    “老劉，夏可莘為什麼不會見我們？”姐倆耳朵都尖，隻是姐姐疑惑在心，妹妹直問於口。
    老劉搖搖頭，一指旁邊的袋子：“要是她想找你們，幹嗎讓我把東西捎給你們，她不自己給？”
    蘇榕一聽，忙去翻袋子，隻聽老劉像背條令似的說：“粉色的是夏可莘買的，黃色的是楊嘯買的，他說不知道合不合適，要是顏色、大小不合適都可以換，另外讓我問問你，孩子還缺什麼。剩下那袋是我的，都是玩具，孩子嘛，就該讓讓她玩。”
    “老劉……”蘇桐正猶豫要不要呢，蘇榕一下全抱懷裏了：“謝謝劉姥姥。”快要進臥室了，還轉過來做了一個鬼臉。
    “蘇桐，讓我看看孩子，筱淑，是吧？”
    蘇榕抱出筱淑，正好聽見老劉問蘇桐還缺什麼，蘇榕張口接道：“還缺個爹。”
    蘇桐不自然地理了下額前的頭發，微微一笑。一個女警，執行任務晚歸，還沒結婚卻帶回了一個孩子，全係統都罕見。蘇桐不想解釋，為了孩子也不能解釋。現在蘇桐和筱淑說話，筱淑就會睜著大眼睛看她，似乎在聆聽。
    門外，一個粗放的聲音高喊：“筱淑，幹爹來了，快開門呐！”
    蘇桐輕輕晃了下頭，剛開個門縫，一個人就閃了進來：“幹女兒還乖吧？”
    “你不來她就不鬧。”
    “喬鯤？”“老劉！”劉濟民驚異於喬鯤是筱淑的幹爹，喬鯤驚喜於老劉的看望。
    見喬鯤自由地穿行於蘇桐家，老劉斷定他是這裏的常客，甚至不是“客”。老劉意味深長地一笑：“蘇榕，孩子可以什麼都不缺，就看你姐願不願意。”蘇桐隻當沒聽見，臉衝著別處，眼神卻是慌亂的。
    銀雪簌簌，寂然輕旋。覆蓋了曾經，用素白迎接即將來到的日子。在路燈下看紛揚的雪白，蘇桐忽生幻覺，仿佛置身在星光裏的山櫻樹下。落英繽紛，那麼美，蘇桐閉上眼，帶著笑容感受花瓣的冰涼。
    不遠處踏雪的聲音驚醒了蘇桐，一個熟悉的身影急轉過去，隻留下一聲聲踏雪的碎屑。蘇桐想追過去，但一聲聲似逃離的腳步阻止了蘇桐向前的衝動，即使相見了又能怎樣？會說什麼？怕隻是相顧無言了。
    踏雪聲止，輕歎一聲，一團白氣化了眼前的雪。抬頭仰視，一豆桔色的燈光籠罩著自家的房間。家，永遠是溫暖的，即使沒有他。
    “姐，”榕榕從陽台的窗戶探出頭來，“喬鯤來電話，讓你馬上回隊裏，說是有任務。”
    “知道啦，你帶孩子先睡，不用管我。”蘇桐邊向外走邊扭頭喊著。
    楊嘯站在樓前的雪地裏，聽到姐妹倆的對話，輕聲說了句“注意安全”，就像以前同在重案組時，她每次對自己說的那樣。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動！”隊長說完，大家就進入事先定好的地點蹲守。喬鯤拉住蘇桐，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女同誌嘛，注意點身體。”說完頭也不回地跑到自己的位置。
    雪地裏，夜似乎比昨日明亮許多，因而蹲守的偵察員們更是一動不敢動。喬鯤凍得上下牙直打架，旁邊的人嘿嘿一樂：“讓你逞英雄把外衣給蘇桐，現在成‘凍豆腐’了吧？”
    “廢話！蘇桐是女同誌，身體比不上咱們，容易作病。”喬鯤話音剛落，一道弱光晃了一下他眼睛，他尋著光源看去，竟是自己外衣上一個金屬裝飾反射著雪光，而蘇桐還渾然不覺。
    “別看了，人出來了！”喬鯤見迎麵的嫌疑人焦急地向自己身後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啪”、“啪”，兩聲清脆的槍響，所有人都一愣。“行動！”隊長迫不得已下了命令。
    抓捕是成功的，但隊長的火也是不小的。“第一槍誰開的？我聽得出來，不是嫌犯開的！”
    “我開的！”喬鯤滿不在乎地站出來，“我給蘇桐的衣服上有個金屬裝飾，雪地裏反光，被來接頭的人發現了，我要是不開槍，蘇桐可能就沒命了。”
    隊長還要發火，蘇桐忙站出來：“隊長，是我疏忽，你要罵就罵我，要是還不夠解氣的，我讓我女兒‘陪罵’來。”
    蘇桐的胡攪蠻纏確實起了作用，一聽孩子，隊長心軟了，一拳打在喬鯤左肩上：“算你走運，沒出什麼大事，要是人跑了，連我也兜不住。”
    喬鯤“哎喲”一聲，下意識地捂住左肩，隊長借著月光看見手上有血跡：“喬鯤，第二槍不會打你肩上了吧？快去醫院！”
    “我真沒事，用不著住院，隊長你看，胳膊還能動呢。”喬鯤抬起左臂，卻是吃疼地一咧嘴。
    “蘇桐，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看著他，不能讓他離開醫院半步。”
    “隊長，我要是從男廁所的窗戶跳出去怎麼辦？”喬鯤壞笑著說。
    “那我就罰她。”隊長得意一笑，勝券在握。
    躺在病床上，喬鯤悠然地對忙著收拾東西的蘇桐說：“要是能永遠這樣多好！”
    “這樣？你是想累死我還是想嚇死我？”
    喬鯤一笑，她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她向來不懂。“蘇桐，我有種預感，我這次出來恐怕不能在刑警隊了，我這胳膊……”
    蘇桐回過頭，喬鯤的表情很認真，又帶著點傷感。蘇桐上前捏了下他右臂：“不許胡思亂想，快睡覺！”
    “你虐待病號，明天我就告訴隊長！”蘇桐一副等著瞧的表情，讓喬鯤束手就擒。
    楊嘯家。
    “莘莘，怎麼好幾天沒看見楊嘯那小子了？”楊嘯的母親問。
    “哦，他們組接了個大案，所有人都加把呢。”夏可莘慌亂地應付道。自從蘇桐從南方回來，楊嘯就一直悶悶的，半年多沒貧過一次嘴，也不常回家，經常在辦公室對付一夜，連看望母親的次數也少了。
    老太太端著飯碗，望著牆上的日曆：“莘莘啊，清明的時候你陪我去警察公墓，看看蘇桐那孩子，我對不起那丫頭……”
    “媽，蘇桐沒死，她執行任務回來了。您、不知道？”老人手中的碗掉在飯桌上，驚慌中閉上眼睛向後倒去。
    接到夏可莘電話時，楊震正在重案組的休息室和肖遒、白瑞搶床位。搶救室外，楊嘯遠遠地就問夏可莘出了什麼事。
    “媽說讓我陪她清明的時候祭蘇桐，我就說蘇桐沒死，回來半年多了，媽就昏過去了。”
    楊嘯鼻子裏噴出一股氣，瞪著夏可莘不知說什麼好。“對了，”夏可莘忽然想起，“媽說她對不起蘇桐，你知道媽什麼意思嗎？”
    楊嘯一聽也不明白。母親一直不喜歡蘇桐，若非說有人不對也該是蘇桐惹得老人不高興，母親咱們會對不起蘇桐呢？莫非是老人因為自己的婚事才覺得對不起她？
    搶救室的門開了，醫生告訴他們老人沒事，要靜養，不能讓她情緒變化太大。楊嘯看看閉著眼睛的母親，吞回了所有要問的話。
    喬鯤的預感很準，醫生很快就下了結論，子彈擦傷筋骨，左臂從此不能做力量性工作。喬鯤聽後卻很坦然：“蘇桐，下次再沒大米了少買點，我右手一次拿不了那麼多。可煤氣罐沒人幫你換了。”
    楊嘯聽到熟悉的聲音，忍不住從門玻璃向裏看：喬鯤纏著繃帶笑著，蘇桐抹了下眼角擠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