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引蛇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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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遍大地。
     遠樹疏林外,倦鳥歸巢。蒼茫的山野村莊,炊煙繚繞。
     李元赫身穿契丹軍服縱馬疾馳,一行五十餘人直奔靈武城北門而去。他原本就是契丹舊將,深諳契丹城防軍務及兵力部署之道。守城官兵見他們手持西京京畿大令而來,立即打開鐵閘放行。
     沉寂蕭條的靈武,大街上空無一人。此時正值晚飯時分,隻有景教的善堂還有人往來,李元赫率眾直奔刺史府而去。
     “將軍有何急事”?
     “京畿府命本將前來傳信,現有緊急公文送抵”。李元赫應道:“前麵引路,帶我去見主教”。
     “主教已動身前往涼州,目前教中一應事務由洪神甫主掌,蕭將軍和主教動身前曾經吩咐過,如遇緊急情況,便由洪神甫轉呈”。說著打開暗門,引領李元赫走進神殿。
     神殿幽靜,燈火明淨。洪神甫看著李元赫,而李元赫的短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幾天前闖入神殿的女子現在哪裏”?李元赫眼中快要冒出火來。
     “她已經死了,沒有一個擅入者能夠逃脫死亡的命運”。洪神甫一再重複,鮮血激射飛出,李元赫的眼睛已經和刀鋒上的血色同樣殷紅。
     “我並不想殺人,可我今天已經很憤怒了,希望不要再有人激怒我”。他握著刀緩緩轉過身,冷冷掃過眾人:“就憑你們沒有人能殺得了她,我隻問最後一遍,她在哪裏”?
     “她闖過了神殿,進入地牢的暗門”。一個教徒顫聲回稟:“地牢中的機關殺人於無形,隻要機關被觸動,就沒人能夠活著出來”。
     李元赫怒喝一聲,縱身而起,刀光激揚,殺氣一揮而散,所有生機也一揮而散。快步走進神殿,推開牆上的十字架,打開隱藏在十字架背後的機括,暗門中有個羅盤,從袖中拿出一柄犬牙交錯的十字形銅鑰匙插入羅盤中心的十字形孔,轉動羅盤,就聽“哢”地一聲輕響,身後的暗門已經打開。李元赫一刻也不停留,衝出神殿,不僅神殿四周的暗門完全洞開,就連甬道的機關門也都被一並打開。一絲危機浮現,他在地牢門前停住腳步。昏暗的石室中一個幹枯的影子映在石壁上,手中握著一柄尖細的長劍,充滿了銳利的殺氣。
     “是你殺了李青”?李元赫冷酷的臉上寫滿了憤恨:“不管你是誰,今天你必須死”。
     “有生之年能遇到像你這樣的對手讓我很高興”。幹枯的影子緩緩說道:“她的劍法的確為世間罕見,但天賦卻不能與你相比,因為你才是天生的練武奇才”。
     “哦”?
     “你用什麼兵器”?那影子問道。
     “我用刀”。李元赫的手欣然握住短刀,這柄刀跟隨了他十幾年,是他最好也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簡單、快捷的人最適合用刀,你的確很不錯”。石壁上,劍的影子一顫,李元赫隻覺逼人的殺氣令他窒息。燭光中幹枯的身形微動,劍輝流轉,劍仿佛隨著主人的意念而動,劍脊所指之處必是李元赫的要害,幾乎每一招他都能後發而先至,他隻以手腕運劍,淩厲的劍氣飛舞閃爍,如影隨形纏繞著李元赫的身形。正如他所預料,李元赫的刀法簡練實用,身形變幻幹淨利落,應變之快,思緒縝密鎮定更是超乎尋常。
     燭火驟然熄滅,石室中戾氣暴起。
     李元赫聽風辨識利劍破空之聲,心境卻愈發平靜。對於一個時常處於生於死邊緣的人而言,早已沒有什麼事可以令他心潮起伏了。可一想到李青,這個女子竟讓他的心湧起一陣疼痛,就連刀鋒都仿佛感覺到了這份心痛。便在此時,隱約有信炮聲響起,李元赫一聲低吼,黑暗中刀鋒驟然隱退,一點火光亮起,照見形若枯骨的老者喉間竟有鮮血湧出。
     進攻已經開始。
     李元赫聽到信炮聲,知道自己的屬下已經占領北門並消滅了城裏的景教據點。城中本就宵禁,此時殺聲四起,慘烈的攻擊全麵展開。隻半個時辰,督帥府已被攻陷。
     “啟稟大將軍,南門已被攻占”。斥候稟告:“魏林奉將令率軍進駐騎兵大營”。
     “很好,傳令所有軍士穿上契丹軍服,每日辰時仍用信鴿繼續向契丹蕭方部通報城中情形,切記不要露出破綻。命人把景教的善堂打掃幹淨,照舊給城中的百姓提供衣食”。
     “是,大將軍”。斥候應道。
     “李將軍,軍士們已奉令淨街、駐紮軍營,軍需運作依例而行。末將飛鴿傳書通報了石門邑,剛才末將收到石門邑的回信,李將軍請看”。遊擊將軍何大勇進帳稟告。
     李元赫捏碎蠟封打開書箋,:“大勇,我要連夜趕回石門邑,布置停當後前往涼州”。
     “大將軍,石門邑沒出什麼意外吧”?何大勇有些心驚肉跳。
     “當然是好消息,我走後,你要按原定計劃依計行事,我會隨時飛鴿傳書告知涼州的局勢和戰況,根據形勢調動大軍”。
     “是,大將軍”。
     山風襲人,棧道蜿蜒,寂寞路人形單影孤,棧道上駿馬矯健向石門邑疾馳而去。
     “城上軍士,立即打開鐵閘”。黃臻高聲喝道。
     “你是什麼人竟敢擅闖邊城要塞”?守城軍士大聲喝問。
     “折衝都尉黃臻奉旨察查”。說著亮出腰牌,鐵閘緩緩提起,黃臻催馬前行。
     “末將不知將軍駕到有失遠迎,還請將軍恕罪”。兵曹參軍一躍下馬,躬身而立:“將軍奉旨而來,請到大營說話”。
     “不必了,你是何人?為何不見靈武都督王忠?逆賊李元赫是否成擒”?說著遞上自己的官牒。
     “啟稟將軍,末將是豹騎衛兵曹參軍趙漢城,都督親率大軍進賀蘭山圍剿逆賊李元赫尚未歸營”。趙漢城大聲稟告,雙手接過官牒驗看後依舊奉還。
     李元赫乃沙場宿將勇冠三軍,無論是兩軍會戰還是突襲攻堅就憑他的謀略驍勇無人能敵。黃臻悠然歎道:“都督親率大軍圍剿叛軍足可見其忠心為國”。
     “誅殺叛軍,職責所在”。趙漢城恭敬應道。
     “既然王都督不在營中,那我就告辭了。趙將軍,石門邑乃邊關要塞,諸位要用心守城,保我西北邊民”。說著調轉馬頭,催馬急馳而去。
     “元赫,現在我們該怎麼辦”?蒙濤看著驛道上揚起的塵土不由問道。
     李元赫在桌案上展開地圖:“眼下契丹人都轉向了涼州,縱觀發生在涼州附近的兩次會戰,目前的局勢岌岌可危。蕭方大軍即將兵臨城下,雖說契丹大軍布防調動尚需時日,但你我都知道,涼州的兵力火炮布防都集中在西北方向,蕭方一旦部署完畢,其攻擊的正是城防軟肋,到那時方澤必將腹背受敵”。
     “不如讓我率軍從側後方奇襲蕭方大軍的側翼,以解涼州的暫時之圍”?
     “以兩萬兵馬襲殺數倍於己之敵太過冒險了,而且山穀中作戰隻利於設伏而不是奇襲”。李元赫沉沉說道:“好在雙方都不知道靈武已掌握在我等手中,我們要利用這一點在賀蘭山中設伏,一舉全殲蕭方大軍”。
     “可蕭方正欲奪取涼州,他怎麼會轉道賀蘭山呢”?
     “自然是有人引他進山了”。李元赫微微一笑:“蕭方屬下的一支營旗不是正在山中尋找我的下落麼?隻要我在涼州附近露麵,蕭方是不會不來的”。
     “這樣做太危險了,元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蒙濤,你今夜率軍趁夜進入賀蘭山夜行晝伏,三日後就可抵達鷹嘴崖,務必做好伏擊準備”。
     “是,大將軍”。蒙濤沉默半晌,凝視著李元赫:“這招引蛇出洞實在太過危險了”。
     “戰爭就是這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元赫平淡已極:“我與蕭方打了十來年交道,深諳其用兵之法,孫子雲,圍地則死謀地則戰,眼下我們唯有同仇敵愾,殊死奮戰才能死裏求生”。
     突起的山崖上,黃臻冷眼瞧著一羽白鴿乘風而起直衝雲霄展翅遠去。
     寒氣刺骨。
     沉寂中夾著腐屍氣息。
     黑暗中,李青仿佛已經墜入地獄中。她忍住手腕上的疼痛,調整身體墜落的方位,將劍深深插入岩壁的石隙間。漆黑的地穴中散發出陣陣潮濕的黴味,舒緩氣息,將左掌中的短劍歸鞘,點燃火折,火光中地穴深不見底,左腕間鮮血仍在滴落。撩起外袍,用牙齒從裏衣上撕下一條白綢裹緊腕上的傷口,而後熄滅火焰,雙劍並用緩緩下到地穴底部。
     再次點燃火折子時,地穴中的情景令她觸目驚心。她站立在一層厚厚的枯骨上,那些屍體早已腐朽,地穴中的異味也正是由此而來。四麵都是光滑的石壁,三麵石壁由天然岩石鑿成,左側的青石板上雕刻著繁複而精致的神像。一位美麗女子赤足屹立,懷中抱著個小小的嬰兒,慈善的目光由上而下注視著李青,仿佛也不忍看到如此淒慘的景象。在神像身後是幾尊背上長著羽翅的人形浮雕,他們的目光都注視著小小的嬰兒,充滿了欣喜和崇敬之情。
     “仁慈的主,想必您也不想看到景教變成現在的樣子吧,請您指引我打開善念的大門,消除仇恨和恐懼吧”。李青恭敬禱告,伸手輕輕撫摸神像赤裸的腳,用力往裏一按,右上方一尊羽翅天使神像移開,露出一柄手閘。扳動手閘,麵前的青石板緩緩提起,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穴顯現在她眼前。大殿中央是一尊漢白玉神像,雕刻的正是青石板上的女神。她端莊秀美,仁慈而威嚴,神像兩側的岩壁上刻著教規教義,精美的岩雕完整地講述了景教的起始與發展曆程,李青不由看得癡立於前。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長舒了口氣,喃喃自語:“為何美麗而仁慈的神會被踐踏到如此地步?聖母,請您相信李青,我一定會還您本來的麵目”。
     她就著火折的光線仔細察看岩壁上的雕刻,一幅刻著重重殿宇的岩雕吸引了她的目光。這幅畫似乎在哪裏看到過,腦海中靈光一閃,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沿著神像目光所指的方向來到一座天使雕像前,天使手中握著一柄精致的銅鑄十字架。李青碰了碰十字架,竟然是活動的。她從雕像手中取出十字架,插入石壁上的小孔用力一擰,雕像平移露出一扇小門,將鑰匙插回腰帶,毫不遲疑走進漆黑的甬道。
     火光映照著四周潮濕的石壁,走到甬道盡頭竟然是條死路。李青折返走回,火光中忽然看到石壁上與人等高處有個小小的凹陷,牆壁上有煙火熏燎的痕跡,又往前走了幾步,亦是如此一般。她不由蹙起娥眉,苦苦思索起來。火光忽明忽暗,照見石壁上一個小小的圓孔,她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拿出腰間的十字架插入小孔中用力一推,打開暗門,密室中除朽腐癱倒的木桌外空無一物。快步走到甬道盡頭,在火光的映照下,很快找到了另一個鑰匙孔,暗門開啟,隻見屋中所有的東西也都散亂地朽倒在地,門口還躺著一具朽屍,早已變成了枯骨。李青仔細查找屋中的東西,希望還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很顯然,景教中人並不想泄露死者的身份。小心翻轉枯骨,火光中,隻見枯骨自膝下沒有了腿腳,斷骨處切削平整,顯然在他未死之時便已被人削斷雙腿,而且經過醫治後仍然活了一段時間,右胸有三根肋骨曾經接骨醫治,乃是舊傷。
     這人究竟是誰?
     為何渾身傷痕累累?
     為何在臨死前還要遭受酷刑?
     翻轉枯骨,屍身下滾出一顆小球。李青撿起細看,卻是粒斑駁的黑色圓珠,珠子上穿有小孔,類似於手串上的玉珠。她將枯骨移開,在枯骨下有一小堆屍身腐爛幹涸後留下的汙穢物,小心捏碎汙穢物,玉珠就夾雜在其中。掏出一塊絹帕,將十幾顆玉珠包裹起來。此時手中的火折子就快燃盡,起身走到右側牆邊打開擱板,用鑰匙開啟暗門,步入另一條甬道中。
     火光突地爆起繼而熄滅,四周一片漆黑。
     左手持劍,李青小心沿石壁前行。寂靜、地獄一般的寂靜。也不知道在甬道裏走了多久,突然她覺得有一絲涼風迎麵吹來,幾縷微弱的陽光透過一層厚厚的屏障灑下。緩步走到陽光下,隻見無數藤蘿爬滿山壁將洞口完全遮蔽。揮劍削斷兩根藤蘿,洞口出處是片峽穀,峽穀兩側峰巒疊嶂,乃是人跡罕至的大森林。
     碧藍的天空,不知名的野花,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一切竟是如此美好。看天色已是午後,李青不由覺得饑腸轆轆。幾隻野兔蹦蹦跳跳在林間覓食,折下一根樹枝隨手擲去,樹枝穿透一隻野兔的脖子,其它的野兔受驚四散,逃回洞穴去了。
     “兔子呀兔子,今日讓本姑娘怎麼吃你才好”?火折子已化為灰燼,身邊又沒有取火之物,李青不由哀歎。便在此時忽然聞到一陣烤肉香味,轉出樹林隻見一條清澈的小河順山勢流淌,疏林間的草地上支著兩頂氈帳,幾個契丹打扮的獵人正在帳篷前烤肉。
     “請問老伯,這裏是什麼地方”。李青拱手為禮,用契丹語問道。
     “這裏是契丹境內的黑山,小姑娘怎麼一個人走到這裏來了”?契丹老者不解地看著她。
     “我本是突厥的商旅,隻因靈武交戰與商隊失散,不知怎麼就走到了此地”。李青笑道:“煩請老伯借火石一用,好讓我取火煮食”。
     那契丹老者從腰間拿出一隻銀製的鏨花小盒,打開盒蓋便有淡藍色火苗燃起,關上盒蓋火苗立即熄滅,銀盒打造得甚是精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所用之物。
     “這個就送給你吧,一路上或許用還得著呢,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又逢亂世,可要小心謹慎些才是”。老者微笑著囑咐。
     “多謝老伯”。李青雙手接過稱謝道:“小女名叫李青”。
     “人長得俊,名字也好聽,我們剛剛獵殺了一頭雄鹿,你就過來一起吃烤肉吧”。老者向著氈帳笑道:“梅夫人,有個俊俏的突厥小姑娘來訪,您閑來無事不妨一起說說話也好解解寂寞”。一個契丹少婦應聲走出氈帳,雖是平常打扮,卻從骨子裏散發出一種雍容華貴的氣質。李青不由被她的美貌所折服,不要說是契丹,就是在中原想找這麼一位美麗出眾的女子也是件十分不易的事。“這位就是梅林夫人”。老者微笑著介紹:“今日總算又有個突厥小姑娘可以和咱們的梅林夫人比比相貌了”。
     “李青拜見梅林夫人”。她深深一揖。
     “妹妹不必多禮”。梅林伸手相扶,柔軟而修長的手指,凝脂般的皮膚,亭亭玉立的身形,無論李青怎麼看都覺得她不像是塞外擅長騎射的女子。此時兩個契丹女奴將一大塊獸皮鋪在草地上,在中間擺上烤肉、果脯、酒壺。
     “主人盛情卻之不恭,那就多有打擾了”。李青等他們坐下後才在客位席地而坐。
     酒雖不甚甘美,卻是她最鍾愛的燒刀子,鹿肉也烤得鮮嫩可口。
     “妹妹孤身一人在外行走,又正逢兩軍交戰,豈不危險?不如隨我等同行,由契丹轉道前往突厥,也好有些照應,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多謝夫人美意,小女自幼隨家師在商路上行走,此次與商隊失散,家師必定心急如焚,隨夫人同行雖然安全,隻是轉道契丹太過費時了。何況我們的商隊是要前往洛陽,請恕小妹失禮了”。李青起身拱手稱謝。
     “既然妹妹不便,我也不能強求,我身上帶有契丹的通關文牒,妹妹執此憑信當可在靈武通行無虞”。說著命人拿來一塊羊皮文書遞給李青。
     “既如此,小妹多謝了”。
     說話間,兩匹高頭大馬轉過峽穀跑了過來。當先的大漢身材魁梧,高鼻虯髥,雙目炯炯有神,他翻身一躍下馬,衝著那老者喊道:“趕快收拾東西,我們要馬上趕回西京”。那老者見主人神色匆忙也不敢怠慢,立即吩咐手下打點行裝,又牽過一匹馬對李青說道:
     “小姑娘,咱們有點急事馬上就要上路,你轉過前麵的峽穀往西走就可到達突厥境內了”。梅林夫人命人將幹糧、水袋及一張小巧的弓和一桶雕翎箭掛在馬鞍上依依惜別:
     “青妹妹一路小心”。
     “多謝梅林夫人,多謝老伯,李青告辭了”。說著翻身上馬,轉向峽穀而去。
     行不多遠,忽聽遠遠傳來梅林夫人的慘叫聲。李青不由大感詫異,將馬拴在樹上,飛身掠起,徑直折回。氈帳前,隻見梅林夫人昏暈於虯髥大漢的懷中,那大漢雙目凶光暴起,顯然盛怒已極。氈帳邊站立著一隊契丹官兵,一個將軍模樣的人腋下夾著個七八歲的男孩,正朝他們說著什麼。男孩已被夾得奄奄一息,哭聲嘶啞力竭,隻聽那大漢怒吼道:
     “放開昊兒,否則本王現在就殺了你”。
     “大王,隻要你接旨,末將立即釋放少主,否則就算您現在趕回西京,隻怕也為時晚矣”。契丹將軍針鋒相對地橫眉以對。
     李青眼看男孩的身體漸漸綿軟,縱身躍出樹林,陽光下一道金色劍輝閃過,刺死挾持男孩的契丹人,輕巧轉身抄起落下的男孩,反身躍在數丈開外。小男孩麵色青紫,氣息微弱,李青撬開他緊咬的牙關,一麵按壓他的胸部,一麵捏住鼻子往他嘴中吹氣,過了片刻,男孩的臉上漸漸回轉過血色來。隻這片刻間,虯髥大漢已將大隊官兵殺得片甲不留,屍橫遍地。李青抱起男孩走到氈帳前,梅林夫人在那虯髥大漢懷中悠悠醒轉,一見男孩便撲上前來顫聲哭泣:
     “昊兒,昊兒,都怪娘不好,把你一個人留在府中,是娘害了你”。
     “梅林夫人,貴公子很好,他已經沒有大礙了”。李青伸手扶住梅林夫人。
     “多謝妹妹出手相救,要不是你,昊兒隻怕要凶多吉少了。妹妹大恩,梅林謹記於心,但凡妹妹所需,千裏萬裏不敢推辭,他日必當厚報”。說著盈盈拜了下去。
     “夫人言重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今日與夫人相識,乃李青之幸也,蒙夫人不棄以姐妹相稱,姐姐當受小妹一拜,些許小事,休再提起了”。說著躬身還禮。
     虯髥大漢與梅林夫人一起伸手扶住李青,道:“今日事急,我們如果不能及時趕回西京,隻怕變亂立起。大恩不敢言謝,元吉銘記於心,如姑娘有幸來到西京,請容元吉一盡地主之誼”。說著摘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放在李青掌中:“在西京憑此信物自會有人引領姑娘前來見我,後會有期”。說著抱過男孩,與眾人一同上馬轉出樹林疾馳飛奔而去。
     李青遠眺著那些矯捷的身形,許久才折回樹林解開韁繩,躍上馬背消失在峽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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