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麵。
    ……
    春花爛漫泥消骨，君家的大公子下葬的那一天著實是個好天氣，隨行的人們感慨。
    他們敬他清風傲骨，也惜他病弱對命運無能為力，還有他那位剛過門就刎頸自殺的妻子，你說，這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人們想不通也不敢再去想了。
    後來，故事越傳越開，亦沒有人能阻止舊事重演。
    “他去哪了？”女子問身邊的夜鶯。
    “君公子他不讓我告訴你，你還是別問了，忘掉他吧。”
    “為什麼？”手裏的絲巾被主人揉的發皺，她盯著夜鶯試圖從鳥兒無神的眼睛裏看出什麼，“是他走了嗎？”
    無力掙紮，飄落在地，卻不是那紛紛揚揚的花瓣，而是生命的消逝。
    她失去了一個對她極好的朋友，明知她是不入輪回的鬼，還要硬往前湊，隻因為他看得見這個孤單的靈魂，便要犧牲掉自己僅剩的光芒去溫暖她那顆寒涼之心。
    她忘記了很多東西，從他人那裏聽說自己的故事時往往不真切，尤其是他，總愛逗她，說她怎麼怎麼好，頂天的好，那眼神認真得像是真的一樣，但他們在她活著的時候從未相識過。
    她尋著故事裏的隻言片語，懂了自己是住在城東的某戶人家的小姐，與奴仆之子相愛卻被父母狠心拆散，後來，一個去了京城，一個入了黃泉。
    一年又一年，夜鶯老去，長眠不醒，女子仍舊飄蕩在人世間，也不是沒見過鬼差羈押不願離去的鬼魂，但他們不理她。
    花燈節，她站在老樹下看對麵郎才女貌，有那麼一刻心痛便趨於平靜，她想她定是見過那位公子。
    “你在這裏做什麼？”
    她回過頭驚訝道：“我定是見鬼了。”
    “……”，君時停頓片刻道，“我不是鬼，我是人。”
    “哦。”顧靈繼續去看那對璧人，沒再去管身後的君時。
    “姑娘，你這樣不禮貌。”
    “鬼是不需要講禮貌的。”
    “我不是鬼。”
    “又沒說你是。”
    這邊動靜有些大了，一些人看了過來。“那人怎麼一個人自言自語呢？”小孩子道，她父親瞅了一眼她連忙帶著她離開了。
    “原來，不是我。”君時不可思議道。
    “我們去那邊說，那裏沒人。”顧靈指著一處角落說道。
    君時不欲跟上，但不知為什麼，還是跟了上去。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家住哪裏，年歲幾何？”
    “君時，字白溪。城西君家，二十歲。你呢？”
    “我啊，我叫顧靈。”
    ……
    春花爛漫時，恰似故人歸。
    有人在那棵老樹下修了秋千，顧靈不厭其煩地穿過來穿過去，說不清的煩躁開始發酵，攪得她心煩意亂不能安定下來。
    “你在做甚？”君時問道，他把手裏拿著的零嘴放在一旁的空地上，“我聽說再過不久，這裏就要有人搬來了，就在那。”
    “那是我曾經的家。”顧靈看了一眼，“他們，我的父母在我死後就搬走了，院子就荒廢下來，也沒人願意接手，都覺得晦氣。”
    “對不起。”
    “聽別人說的，我什麼都忘了。”顧靈再次穿過秋千，“他們還說，我一片癡心，癡心錯付。”
    君時猛地靠近，嚇了顧靈一跳，他伸手去碰顧靈的臉頰，“當真碰不到啊。”
    顧靈往後飄了幾步，離君時遠了些才說道：“你莫不是個傻子。”
    “當個傻子也挺好的。”
    “隻有快樂的人才會這麼說。”
    君時問道：“你怎麼不去投胎啊？”
    “要見到想見到的人，我和他之間還有一段未了的緣分。”
    “那你等他多久？”
    “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