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裏閑外,似閑非閑  幽蘭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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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煙千裏亂葬崗,亂世孤魂無人訪。
    無言蒼天筆墨寒,筆刀春秋以血償。
    《緣分一道橋》
    序
    寥寥幾筆,蓋以春秋,寂寂歲月,不過無名……
    正文
    卷起枯燥無味的紙頁,那人煩躁地揉亂頭發,不知道該怎麼說啊,不知道該怎麼說!上頭來了人要叫近些年來的離奇大宗案件歸零。
    那個年輕小子一看就不是什麼成氣候、會來事的人。
    林遠煩啊,比當年經辦這些案件的時候還煩。
    怎麼可以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一個屁事不知的臭小子。
    他該怎麼辦?
    “林處長,材料準備好了嗎?”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林遠聽到,心裏直打鼓,嘴皮子卻利索道:“好了好了。”
    我哪敢給您穿小鞋,“都整理好了,我讓小李子他們給您搬過去?”
    “不用,我在這看也行,算了還是麻煩林處長了。”
    “不麻煩不麻煩!”
    林遠高不成,低不就,這些年下來不僅磨光身上的戾氣,也幸好還能聽出別人那麼一點兒的話裏話外,否則不消頭上領導整他,底下的下屬也能坑死他。
    年輕人查看卷宗時很認真,時不時提出幾個問題。
    一開始,林遠還不大在意,心裏直罵麵前這個癟犢子沒眼見,這都幾點了,家裏的飯也該涼了,他哀怨起來。
    “啥?你剛說啥?”
    林遠語氣激動,沒用您,心下一陣發虛,他是需要這份死工資維持家用的,他妻子身體不好,他平時又忙看顧不了,便常常拜托隔壁鄰居照看一番。
    年輕人被嚇到,眉頭緊皺,片刻恢複成先前處變不驚的模樣。
    指著一個名字道:“這是誰?與死者有什麼關係?”
    林遠像是想起什麼,露出詭異莫測的神色。
    “她叫幽蘭,沒有姓氏,我打聽許久過後,才知道她和死者之前是情人,我甚至從頭到尾沒見過這個人。”
    眼睛裏冒著綠光,林遠接著道:“更詭異的是,跟我提起幽蘭的那個人,就是叫周間的那個,死者生前唯一的朋友,他說他也沒見過。我總覺得這裏麵有說道,可是沒有證據。”
    “隻有這張照片?”
    許從生拿出夾在檔案中的照片,一位身著深色旗袍的女人端莊嚴肅地坐在梳妝台前。
    “是的,這張照片放在死者房間的床頭,我當時去的時候拍了照片,就是這麼個方位。哦,對了,還有個小細節,放照片的相框很舊很舊了,上麵還有很重的磨損痕跡,不過後來找不到了,問遍證據科所有人,他們都說沒見過。”
    說起這個,就來氣,林遠千叮嚀萬囑咐,證據科那群人還是給他整沒了,關鍵是還拒不承認。
    許從生安靜下來,林遠也不說話。
    “確定93案件和92是同一人做的嗎?”
    “存疑。”,林遠認真地盯著許從生說道,“我不覺的是同一個人做的。”
    “今天就到這,謝謝林處長的幫忙。過幾天,我會向上級提出重新查這些疑案,想問一下林處長是否有意願加入?”
    合上手中的卷宗,小心翼翼地撫平上麵褶皺的地方。
    “我加入。”
    已經走到門口的許從生回道:“感謝您的加入。”
    “下雨了?在屋裏等他吧!”幽蘭將石娟叫回家中。
    “飯菜都涼了。”石娟悶悶不樂地說道。
    “林遠工作忙。”
    “我知道的,就是心裏老想,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年他為了查案茶飯不思,現在好多了,別是又被什麼案子迷住了。”
    幽蘭放下茶杯,起身給石娟添了些水,坐回原位的時候聽見敲門聲,不得不去開門。
    “進來吧,石娟等你很久了。”
    林遠一進門便看到石娟坐在沙發上神思不屬,趕忙跑過去低三下四地道歉,動作表情滑稽極了,盡管幽蘭見多不怪卻還是想笑。
    “多謝多謝!”
    “那我們先走了!”石娟站在門口說。
    “等會兒,我去拿把傘,你少淋雨為好。”
    幽蘭透過玻璃窗子看見林遠偷偷將傘往石娟那邊傾斜,低笑一聲。
    目送他倆回去後,活動僵直的身子,剛邁出一步就被門鈴聲打斷。
    “你好,請問這裏是正遠路37號嗎?”
    “不是。”
    “我是新來的住客許從生。”
    “不是37號,你看錯了。”
    “蔣秋生介紹我來的,你看,正遠路37號。”許從生指著幽蘭家門上的門牌。
    “蔣秋生?等等,我去打個電話。”
    “外麵雨大,能讓我先進去嗎?”
    幽蘭衡量了外麵的雨勢,放許從生進門。
    “蔣秋生,是我,房屋出租是怎麼回事?”
    幽蘭聲音壓得很低,如果蔣正言還在的話必能知道此時的她已經離爆發不遠了,可惜的是蔣秋生不是蔣正言他隻會迎難而上猛踩雷區。
    “那是我以前的同班同學許從生,他最近不是剛回來工作嗎?一時間找不到地方住,我又想起你一個住,也太孤單了,就……”
    “蔣秋生,於情於理,這都是我家,你無權做出任何決定。”
    “對不起,我隻是,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還有下次?”
    “沒有,沒有!那我給他說一下。”
    “算了,就這樣吧。”
    “啊?嫂子,你答應得這麼容易。”蔣秋生訝異。
    “你說的對,我一個人住孤苦伶仃,好不孤單啊!”幽蘭直接掛了電話。
    蔣秋生恍然發覺,自己做的事出格了,他哥不會找他算賬吧!啊,救命!
    回去客廳,“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但我對租房事宜並不了解,要不您明天再來?”
    幽蘭自以為很客氣了。
    “可我把行李都帶來了。”許從生指著門邊放著的行李箱。
    “您也可以再帶回去。”
    “或者可以由我起草一份租房合同,您看過,我們再商量,畢竟雨這麼大,我現在出去也不好找酒店,可以嗎?”
    幽蘭坐下,等到鍾表的秒針翻過半圈後點頭同意,“秋生向來胡鬧得很。我去拿紙和筆,許先生酒水自便。”
    許從生打量著屋裏的擺設,簡單不做作,偶有突兀便是一些小的物件。
    不一會兒幽蘭下樓,將紙筆放在許從生麵前。
    “您的姓名?”
    “蔣淮,橘生淮南淮北的淮。”
    “您看如何?”
    “還不錯。”
    “我以為您不會答應。”
    “你看著和一個人很像。”幽蘭道。
    “是嗎?”許從生眯起眼睛,突然對幽蘭笑了一下。
    “蔣正言。你是為他的事而來。”
    許從生氣勢繃緊。
    “你和他很像。樓上最左邊的房子空著,你以後可以住那裏,但是今天委屈您睡沙發了。”
    許從生還想說什麼,生生咽下去。他已經成功了第一步不是嗎?不能著急,得慢慢來。
    半夜的時候,雨還在下,幽蘭走出房門正打算開燈去廚房找水喝,手放在開關上才想起客廳還睡著一個人。
    得了,麻煩,還得摸黑去。
    黑暗中,許從生一眨不眨地盯著幽蘭。
    下一瞬,屋內一片敞亮。
    “您這是還沒睡?早睡早起對身體好。”說完,幽蘭似是想起什麼笑出聲來,“抱歉,從前蔣正言還在時總喜歡這麼說。”
    幽蘭喝過水沒了繼續說話的心思,最後囑咐許從生道:“樓上房間以前有人住過,我搬過來以後懶得收拾,沒動,應該積了不少灰。估計你得收拾個一整天。其實左邊右邊都無所謂,你看哪邊合適住哪邊,鑰匙都放在客廳鍾表的小櫃子裏。”
    “我知道了。”
    第二日許從生請了假,林遠也請了假陪家裏的妻子,然後他們遇見了。
    “你住這附近?”
    “嗯。”
    順著許從生手指的方向,林遠一臉敬意。
    “你可真厲害,自從我妻子和蔣夫人關係好起來後,我都不敢多問她一句有關案件的事,您直接打入內部,了不起。”
    “隻是租住。”
    “蔣淮什麼時候搬過來的。”
    “很久了,三年的樣子。我記得這房子以前的房東不知為什麼很著急出手,以很低的價格賣給蔣淮了,要不是我當時連那點兒錢都拿不出,我一定先下手為強。”
    林遠忿忿出拳。
    “從外麵看二樓位置更好,她怎麼不住?”
    “我問過蔣淮,她說是因為別人住過,她心裏過不去,再加上也沒打算一直住這裏。”
    “沒打算一直住這裏?還住了三年?”
    “她說她在這裏等人,等到了就走。那啥,三年就是個約數,剛開始那兩年她也不在這住。她住過來幫了我不少忙。”
    林遠拿出口袋裏的煙:“介意嗎?”
    “不介意。”
    “你說,幽蘭這人真的存在嗎?蔣正言真的會出軌嗎?和蔣淮當鄰居這一年裏,我真真看出她是個標準的君若無情我便休的人,要是蔣正言有情人,她不得早早和蔣家劃清界限?”
    “也許知人知麵不知心呢?”
    許從心告別林遠,回去屋裏的時候發現沒帶鑰匙,幽蘭開的門。
    “可以幫我收拾嗎?”
    “不可以,我隔應,一旁看著還行。”
    幽蘭說到做到,真就一旁看著。
    一打開門塵土飛揚,許從心卻不在乎,他一眼便看到一個熟悉的梳妝台,瞳孔放大。
    他赤目轉過頭看見幽蘭正在嗤笑。
    “這裏誰住過?”
    “一個偷了我名字的死人,許從生,你會害怕嗎?”
    幽蘭下樓拿了工具,打算遞給許從生。
    結果那人沒接,反手把門一鎖,開了右邊的門。
    右邊房間沒有左邊大,不過沒有前人留下的東西,拉開窗簾,陽光照進來,一片空蕩蕩。
    “怎麼你害怕?”
    “不是,是為了保護證據。”
    “行吧,看來你今晚又得睡沙發了。”
    許從生沒管幽蘭的幸災樂禍,開始清理室內,又借了電話給幾個人打過去。
    “許從生?”
    “我在樓上。”
    “有人來,你叫的?”
    “嗯。”
    幽蘭開了門,一下子送進去四五個人,拖著不少東西向樓上而去。
    叫住往車上躲的蔣秋生。
    “見到我,慌啥?”
    “我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錯了,嫂子,我真認真反思了。”
    “這次放過你。”
    “其實許從生最近在調查我哥的舊案。”
    “嗯。”
    聊了一會兒,幽蘭放蔣秋生離開。
    自己跑去新開的飯館的吃了飯,順便聽了些閑話,說是有個大酒店出事了,被害者死狀恐怖,沒了髒器。
    心情擰住了結就想找人發泄,可是蔣正言已經不在了,幽蘭鬱悶。
    心情不大好,便沒給捧著草莓問她吃不吃的許從生好臉色,錯開幾步後幽蘭又覺得自己過分,回過去道歉與許從生坐下一起吃草莓。
    “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了?”許從生主動問道。
    “我去飯館吃飯,聽見他們說,有個酒店出事了。”
    大致是有個人和幽蘭說話,她悶悶的心情得以排解。
    “許從生,我不喜歡那個偷了我名字的壞人。”
    幽蘭的生活習慣並不好,以前有人拘著她不讓她放縱,現下沒人後吃了睡睡了吃是常有的事。
    許從生直到幽蘭回房間後都沒反應過來,她剛剛那個語氣是在對他撒嬌嗎?
    可自己為什麼還挺受用的?
    雖然想不通,但他還是去廚房給自己簡單地準備了飯食。
    吃完後,眼神恢複常態,掃過樓上左邊的房間,心中越來越迷惑,他得找個時間和蔣淮談談。
    局裏正式成立了銷案小組,由許從生牽頭,召集了林遠等六人。
    複盤的第一個案件便是93號,小組成員除了林遠是跟進過的,其他人對此並不了解,說起來這案件這到底並不是核心,為什麼要重新拾起?
    “大家看完資料後有什麼想法嗎?從左至右開始說。”
    林遠一直保持自己先前的意見,並沒有發言。
    徐曉說道:“根據林處長當年的調查結果來看,無法認定幽蘭與蔣正言被害有關,但因為沒有人見過幽蘭,同樣地我們沒辦法認定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組長,我覺得,我們得先去找最先提出幽蘭的人周間談談。”
    組裏唯一的女生秦暮雨接著道:“我挺認同徐大哥的,還有啊,幽蘭這名字一聽就像是個代號,所以問不到關鍵信息也是有可能的,我們可以從女子的照片著手撒網,時間過去七年,說不定隱藏的東西會放鬆緊惕。”
    張峰不怎麼讚同:“這樣我們會不會打草驚蛇?”
    “黎鹿,你有想法嗎?”
    角落處的青年一直在看資料,被許從生叫住。
    “還沒想好,我想去見蔣正言的夫人。”
    “許組長,我也沒想好!不過我要先去了解了解最近的酒店案件。我直覺有關係。”馮正傑說道。
    討論將近了兩小時,已經到中午吃飯的時間。
    林遠說是要回去吃,於是大家把第一次聚餐的時間改到了晚上八點。
    許從生本想再看看案情相關的資料,注意到林遠收拾好東西要走,鬼事神差地跟著一起回去了。
    轉開門鎖,客廳裏一片寂靜,幽蘭大概是還在睡,不知道她有沒有吃飯?
    許從生一邊尋思著為什麼要管她一邊敲門。
    “蔣淮?醒了沒?”
    “啊?醒了,不想起。”
    “我做飯,你想吃什麼?”
    “米飯菜!”
    這可真隨便,許從生沒敢做太多的飯菜,也沒敢做太多辣菜,他直覺幽蘭不僅飯量小還不怎麼吃辣。
    嗬,問題又來了,他哪來的直覺?
    飯桌上,幽蘭埋頭苦吃。
    “……”
    “你看著好像很多年沒吃過飯的樣子。”
    幽蘭探頭:“你不懂!”
    她眼尾紅了語氣發飄,有些要哭的意味。
    “我想和你談談蔣正言。”
    “不談。”
    正當許從生認為話題到此結束的時候,幽蘭又說道:“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可以。”
    中午剩下的時間許從生都在左邊的房間查找,幽蘭上來看了一眼就走了。
    翻著翻著,他撞到櫃子,掉下來本書。
    隨手翻了幾下,一封信出現在眼前。
    一看是蔣正言寫給幽蘭的。
    他快速看過。
    “你在看什麼,別藏,我看見了。”
    幽蘭看完後沒什麼表情,默默注視著許從生,突然問道:“你為什麼想查以前的事?”
    “我不知道。”
    “跟我來。”
    幽蘭的房間很普通,沒什麼大的裝飾,就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
    她櫃子裏找來找去,翻出一個小箱子遞給許從生。
    打開後是一些信件和一部分有這蔣正言簽名的文件。
    許從生粗略對比了筆跡,“你覺得這不是蔣正言寫給幽蘭的?”
    “絕、對、不、是。”幽蘭加重語氣,一字一頓。
    “坐啊。”
    看著許從生坐下,幽蘭再次開口:“那是周間寫的。”
    “嗯?”
    “你聽過食心鬼嗎?聽過我就繼續講,沒聽過就算了。”
    “聽過。”
    “回答的真快。這裏就有一隻食心鬼,它就是你們要找的幽蘭,雖然它沒有殺人,但這不妨礙我討厭它。”
    “這裏是指這座房子?”
    “曾經是。現在指這座城。”
    “食心鬼相貌非常好,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貌美如花?算了,這不重要。它有點兒蠢,蠢得可憐,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它初來人世不懂分寸,後來學乖了,化為女相在外麵招惹花花草草。圈來的錢租了這兒的房子,就樓上。”
    “後來就和蔣正言認識了。”幽蘭語氣越發頹喪,眼神哀怨地看向許從生。
    “許從生,是不是人都喜歡好看的事物啊?”
    許從生感覺到危險,沒答話。
    “蔣正言看重它的皮相,經常給她拍照。我看過照片,說實在的,真的很不錯。因此我還送了蔣正言一個相框,真的很不錯,他還把照片放在了床頭。”
    “周間是蔣正言的狐朋狗友,我勸過蔣正言很多次不要與他深交。但是他不在乎,他說我是婦人之見。”
    “那為什麼幽蘭……”幽蘭眼神奇異,許從生被迫跟著她用它表述,“它消失得無影無蹤?”
    “嘖嘖,看來你不知道食心鬼是什麼?”
    “食心鬼死後,所有認識它的人都會失去有關它的記憶。”
    許從生疑惑不解,那為什麼幽蘭和周間還記得?
    “那周間為什麼?”
    “你猜猜?”
    “因為食心鬼動情了,不過它動情的對象是個十足的渣滓。”
    幽蘭第一次明明白白地顯示出自己的恨意。
    “我恨周間!可我答應了蔣正言,會等他。”
    “別哭了,我不問下去了。”
    抹掉臉上的眼淚,猶覺不舒服,幽蘭去洗手間打濕毛巾擦了好幾遍,眼睛紅彤彤的。
    看著有些可愛,許從生想,自己好像在趁火打劫。
    “周間利用它去算計蔣正言,它被愛情蒙蔽了雙眼,很是聽話。蔣正言出事的那天,我和他因為食心鬼吵架了。我一氣之下就跑出去了,他也沒出來追我。等晚上我回去後……”
    幽蘭聞著許從生的身上有淡淡的香氣情緒逐漸平息下來。
    許從生無所適從,他不懂自己為什麼不想推開懷裏這個才認識不到兩天的人,似乎從他見到幽蘭起就有了太多的為什麼。
    “他剛好躺在冰冷的地上,食心鬼手裏捧著他的心在向周間邀功。”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食心鬼還有一個能力,就是隻要它想,它可以是別人眼中的任何人,我想都不敢想,他在那一刻該有多難過!”
    眼淚弄濕了許從生領子處的衣服。
    “我還說食心鬼蠢,我比它更蠢才是。因為我的輕敵,它偷了我的名字,還殺了我的愛人。”
    “可我答應了蔣正言,我不能,我不能對周間出手。”
    幽蘭睡著了,他把她輕輕放回床上。
    換了衣服,回到局裏的時候,才發現眾人在等他。
    他遲到了兩個多小時。
    “組長,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馮正傑咽下口水,拿起桌上的資料,“就早上我說的酒店那事,死者的心不見了,我趁中午去找跟進的同事了解了現場,真的就和93號92號一樣。然後我又發現,92號更像是93號的模仿作案,不是同一人所為。”
    “我們對比了胸前部位的傷口,93號是掏心,92號是剜心,說不定是當時的警官搞錯了,強行將兩起不相幹的案件放在一起,模糊了真相。”
    黎鹿跟著說道。
    林遠聽完秦鹿的話後猛地想到了什麼。
    “許組長,還記得我說的那個房東嗎?她的侄子林冬青就是92號的死者。怪我之前沒把這些聯想到一起。”
    “今天先這樣,明天我們再說,張峰和正傑去暗中盯著周間,不要讓他發現,林處長和暮雨繼續看卷宗,黎鹿徐曉和我來一趟。”
    “組長,你是知道什麼了?”黎鹿問道。
    “嗯。”
    許從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記憶裏沒有蔣正言,準確來說是沒有七年前再往前所有的記憶,但這不應該啊。
    “你們去查周間和蔣正言的生意往來等等,務必要找到他們之間的矛盾點。”
    許從生累極窩在椅子裏,滿心疑惑卻得不到解答。
    他開始周尋自己的記憶,在紙上不斷寫著他應該記著的卻沒有的記憶。
    從七年前在病房裏醒來的那一刻起,他好似是一張空白紙,被動地接受周圍人,無論是他的父母,還是其他的什麼,可他竟然從未懷疑過。
    七年前?
    他打開檔案,蔣正言死去的時候,許從生應該在手術中。
    如果他不是許從生,而是另一個人借屍還魂,那麼蔣淮對他的不同是不是有了解釋?
    許從生飛快地跑出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卻在看到幽蘭還睡著之後默然平息了一切躁動。
    他默默回到局裏。
    石娟今天很開心,因為林遠回來得剛剛好,趕上了熱騰騰的飯菜,又想到隔壁的幽蘭還是孤身一人,給林遠說了聲便走去隔壁。
    林遠感覺忘了什麼不太重要的東西。
    石娟和許從生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認識誰,尷尬地在門前對視。
    “你是?蔣淮搬家了?”
    “她沒有搬家,我租住在這裏,我是許從生,暫時是林遠的直屬上司。你應該就是林遠的妻子對吧!”
    許從生打開門,讓石娟坐在客廳,自己去叫幽蘭。
    “醒了。”
    幽蘭還迷糊著,下意識地要許從生抱她。
    許從生沒有動作:“林遠妻子叫你去她家吃飯,現在在客廳坐著。”
    “嗯。”
    他最終還是抱了,在幽蘭清醒的時候。
    眼看著她瞪大眼睛不知所措,許從生笑了。
    兩人一起出來時,石娟才意識到進門後的種種不對勁。
    因為許從生自然到一點兒不像一個住客,更像是主人。
    “石娟?”
    “我來叫你們去我家吃飯。”
    “行。”
    接下來的一路石娟都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中。
    有林遠在,氣氛就不會尷尬。
    吃過飯回去後,許從生明顯是有話要講,可話說出去後又變了:“我們的組員認為酒店的案件和七年前的案件有聯係。”
    “哦,那八九不離十的就是周間幹的。”
    “何出此言?”
    “食心鬼被周間殺了,周間就成了新的食心鬼,他是個渣滓,所以他最喜歡渣滓的心,沒毛病。”幽蘭道。
    “沒毛病?”許從生可不覺得,“怎麼殺的?”
    “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你別這樣看我,你自己去查查林冬青到底死了沒?房東為什麼又匆匆賣房子?”
    “林遠不知道?”
    “他,我問過石娟,那段時間因為換屆忙得頭不沾床,指望他還不如自己。”
    幽蘭牽著許從生的胳膊往她房間走,“我給你本書,裏麵有關於食心鬼的記載。”
    “我還以為……”
    “什麼?”
    “我可以拿到樓上看嗎?”
    “當然,不過不要全信。畢竟記東西的人也不是全知。”
    燈開到半夜許從生才睡。
    第二日一早站到幽蘭門前,伸出的手收回。
    “你幹嘛?”
    “嗯?你今天起得很早。”
    “對,有事的。”
    “去找周間?”
    “不是。林冬青,我知道他來了。”
    “諸事小心。”
    “好的。”
    幽蘭走進一個昏暗的巷道,眨眼之間,“還跑嗎?”
    林冬青沒應聲。
    “林冬青,我知道你想為她報仇,但是現在不行。”
    “我該怎麼做?”
    聲音撕扯著沙啞的嗓子,林冬青觸碰不到的幻影消散。
    食心鬼沒有名字。
    食心鬼偷了幽蘭的名字。
    “對不起,我代她向你道歉。”
    “道歉?林冬青!蔣正言死了,死了!”
    “對不起。”
    “配合許從生,讓周間去死!”
    從地獄而來的回響,攜著可以毀滅一切的憤怒。
    “許組長,早上好!”
    “早上好!”
    許從生雖然身體疲累,心情還是不錯的,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柔和。
    三四個女同事來的早,聚在一起說話,時不時去看許從生。
    然而好心情並不能趕走瞌睡,他是被黎鹿叫醒的。
    黎鹿心裏嘀咕,組長這是工作太認真還是太不認真?
    “組長,我們找到幽蘭了!”
    “怎麼可能?她?”
    “我帶你去見她。”
    女子安坐在椅子上,似乎對周遭環境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看見許從生後,臉上流露出迷茫,片刻後答案了然於胸,她竟是想不到蔣淮可以做到如此之地步。
    “我是來報警的,關於七年前周間故意殺人。”
    “七年前,周間和蔣正言商業上來往甚密。他知道我與蔣正言認識之後,對我甚為殷勤,總是從我這裏套取信息,我當時也是被愛情迷昏了頭腦,沒有看出他的別有用心,明裏暗裏告訴他不少蔣家的事。”
    “包括蔣正言聽取他妻子的意見與他漸行漸遠,包括蔣家意圖終止與周家的所有商業往來。”
    “他很生氣,可能從知道的那一天起便算計好了謀殺蔣正言。那晚,他帶著我去找蔣正言,蔣正言的妻子和他吵架不在家,而蔣正言很傷心,我們喝了很多酒,周間把他約到院裏,說是有悄悄話,我沒跟上去,後來我聽到爭吵聲。”
    “我看見周間將蔣正言的心剜出來,我嚇壞了,發出聲音被他發現了。我很害怕,跑去找了我的朋友林冬青。沒敢回我家,就去了酒店。”
    “然而周間並不死心,晚上的時候,他就來了,冬青讓我先走,他替我死了。”
    幽蘭哭起來沒有美感,這是黎鹿的想法。
    這個幽蘭來的真巧,這是許從生的想法。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需要她。
    幽蘭被秘密地保護起來,盡管她說的話不全對。
    跟著周間的張峰和馮正傑也獲得了新的信息。
    他們和跟進酒店的二隊隊長交流過後,勸服他對周間進行嚴密的監視。
    周間發現自己被人盯上了,他心裏有鬼,怎麼走路都不坦蕩,可是時間快到了呢?他不可能不出去,他已經聞見了那鮮美的味道,他相信自己的本事,這群愚蠢的人類怎麼可能想到他是一隻食心鬼呢!
    幽蘭在家裏呆的待的怪無聊,去找石娟。
    “蔣淮,上次那個是你喜歡的人?”
    且見那小臉一紅,一道輕聲的“嗯。”
    “是比喜歡和愛更重的情。”
    所以她可以為了蔣正言放棄長生不老,所以她可以遵循交易容忍周間還活著,所以她可以七年不去找許從生。
    所幸她愛的人回來了。
    許從生帶領的小組一次性解決了三宗案件,大受上級好評,林遠拒絕了升職,他年齡大了本來就不懂彎彎繞繞,最終還是待在了處長的位置上。
    周間被判死刑的時候,林冬青已經褪下偽裝和幽蘭坐在一家咖啡廳。
    “我打算走了。”
    “嗯。”
    “不挽留一下?”
    “你不會走的,但我要搬家了。正遠路37號可以給你。”
    “這麼快!”
    “我不喜歡它。林冬青啊林冬青,我有預感,你的愛情真的要來了!”
    幽蘭笑眯眯的,看起來不懷好意,“雖然它臨死時想的是你,但不代表愛的就是你。林冬青你對她的好,又是愛嗎?”
    林冬青很生氣,可是他打不過幽蘭,就算幽蘭現在不能長生不老,世界還是給了她優待沒有收回她的力量。
    他在思考,那是愛嗎?
    幽蘭走得很快,因為許從生來接她了,況且她也不喜歡咖啡,不過林冬青喜歡。
    “喜歡嗎?新房子,從無至有,七年的時間。”
    幽蘭摘下遮住許從生眼睛的布條。
    “許從生,遇見你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時間真的有快慢之分。和你在一起的三年很短暫,等你的七年很漫長,你願意和我一同共赴往後餘生嗎?”
    “我願意。那麼親愛的幽蘭小姐,你準備好成為我的妻子蔣淮嗎?我可是連戒指和證件都帶了。你願意和我一同共赴往後餘生嗎?”
    “我願意。你低下頭。”
    “悄悄告訴你,我也帶了戒指和證件。”
    後記
    一
    “蔣淮,在你眼裏我究竟是蔣正言還是許從生?”
    “呀!你是想聽我說你們是同一個人還是本就是同一個人哪來的你們?”
    ”
    二
    幽蘭恨不得殺了周間,可是她不能,她抱著蔣正言的身體從溫熱轉涼。
    蔣正言在她身後站著,想要觸碰,卻害怕穿過她的軀體。
    “蔣正言?我知道你在那裏,跟我走好不好,我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你能看見我?”
    幽蘭低著頭,蔣正言又不確定了。
    她拉住他的手,沒有錯過他眼裏的錯愕:“我帶你去談條件。”
    一番唇槍舌劍過後幽蘭勝出,不過改變冥皇心意的卻是蔣正言。
    “幽蘭,等我七年。我一定回到你身邊。”
    “好啊。”
    三
    冥皇見到了老朋友,說來也好笑,他們總是來他這把老骨頭麵前秀恩愛卻不自知。
    四
    有一天,許從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問蔣淮他算是借屍還魂嗎?
    “不是。借屍還魂非常好操作,但我不喜歡,所以才去找冥皇。許從生啊,你知道嗎?世間的一切非常巧妙。”
    “不要對此感到愧疚,許家的許從生注定要去另外的世界開始他嶄新的旅程,你沒有占有他的人生軌跡。而也我並不想讓你背負上別人的命運,也不想讓別人因此喪命。”
    “那麼最簡單的辦法也是最難的辦法,給你一個全新的人生。而這,隻有神可以做到。”
    “所以啊,許家父母在你醒來後才會搬家去另外一個城市,因為他們是真的知道自己的兒子回不來了,不過你還是得敬重他們的。他們是很好的兩個人,沒有把我當作騙子趕出醫院。”
    許從生想起墓園裏“自己”的墓碑,曾以為是父母迷信,結果還有這說道。
    五
    許從生的記憶逐漸恢複,他沒告訴幽蘭,想要給她個驚喜,結果幽蘭早就知道了。
    “許從生,當初你為什麼要給它拍照啊?”
    “冥冥之中。”
    “你想起來了?”
    “我隻給它拍過一張,真的!對了,相框呢?”
    “這個嘛,我拿去燒火了。”幽蘭不好意思道。
    “那你可以再送我一個,放我們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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