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等客歸
    “錦程，君衍許久沒給我轉信件了。”女人雙手扶著下巴，和剛進來的張錦程說道。
    “你不要擔心，他可能是最近忙。”
    “忙嗎？倒也是，如今北方戰事吃急，他忙也是應該的。”
    蔣鳳簫看著氣色著實不好，張錦程心裏有些難過，若是蔣鳳蕭能夠回頭看看自己就好了，近日裏城中到處是風言風語，把路大少的風流韻事穿山越水傳的神乎其乎！
    “我都知道，他們說的，我又不是聽不到，你也不必在意，我和他之間關係怪複雜，唉，我，我早早沒了父母，寄人籬下，就去討好他人，我曾經把阿諛奉承當我的本分，現在他走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活了。”
    蔣鳳簫說這話時的確是看著張錦程的，然後很快移了去，她倒是想說，要不，張錦程張大哥，你看你既然有點兒喜歡我，那就把我下半生直接給承包了。
    她什麼都不介意，可有時候午夜夢回還是會去在意，要是有一天，她和張錦程真在一起了，街頭巷尾的人戳著張錦程脊梁骨罵的時候，她能心安理得躲在他身後裝作無知嗎？
    她這樣子不自生的人向來好吃懶做，張錦程若是將她看透了會不會埋怨她，怪她欺他騙他。這麼一來，蔣鳳簫更惆悵了，張錦程這麼好一人，她連碰都不敢碰，如果說放下路君衍等同於放棄優越的生活，那麼選擇張錦程就是要將蔣鳳簫的過去連根拔起回爐重造。
    “鳳簫？”張錦程喚醒幽怨的蔣鳳簫，一碟一碟的往桌上擺菜，“吃點兒唄！”
    “沒胃口的，張大哥，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蔣鳳簫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吃，又在張錦程哀怨地注視下摸索了兩口。
    張錦程從來沒說過喜歡她，蔣鳳簫想，所以他們隻能維持現狀，要是她訴完衷腸之後，張錦程回一句，你會錯了意，那時她就裏子麵子都沒了，連張錦程也會遠離她，朋友都沒得做。
    不由得再次歎息一聲，張錦程聽見了難過一瞬，把手頭的湯盛了一碗放到蔣鳳簫麵前。
    “不要太擔心，他總會回來的。”
    “我沒在想他。”蔣鳳簫氣急敗壞地說。
    後半夜的時候蔣鳳簫穿牆而過，順手拉來一把椅子，此時路程睡得正香，打呼聲挺輕的。
    她隻見過一次張錦程睡著的樣子，那會兒子張錦程來給她送飯，送完了她又不想讓他走，使盡渾身解數留他睡了個午覺，其實兩家也就隔著一堵牆，但她從沒有越過界。
    張家雖然落魄了，可也不見得能容得下她。
    蔣鳳簫歎氣，路程究竟是不是張錦程，這對於她來說是個無解的答案，他們相約好有朝一日終會相見，可如今其中一人已沒了過往所有記憶，算什麼啊。
    她從九幽地獄一步一步回到人間可不就是為了見張錦程，而張錦程卻不在了，她獨自赴了個不可能有回應的約。
    本來又想著路君衍當在北麵橫行霸道，她必不會遇見，結果吃個飯還能見到。
    她多想在路程的身邊待的更久一點，也不是全然為了懷念過去，而是她多少有點兒累了，與命運抗爭那麼久是會扛不住的，果然她和路君衍不是一路人。
    路君衍費盡心機重新做人，蔣鳳簫倒是覺得做人更難，種種規矩曾壓得她喘不過氣。
    路程醒來見到蔣鳳簫趴在床的一邊，驚訝至極。
    “醒了？”蔣鳳簫抬頭。
    “你怎麼睡在這？”
    “鬼又不睡覺，睡哪無所謂。”
    “我有所謂。”
    蔣鳳簫甩掉昨夜的惆悵沉思片刻認真道：“以後我會注意不在你在的時候顯示我的不同，不會再嚇到你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路程說。
    “你該去上班了，我一會兒自己去老宅那邊。”
    沒等路程開口，蔣鳳簫就已經推開門離開。
    路程感到一陣委屈，為什麼蔣鳳簫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從前是，現在也是。
    蔣鳳簫抽出張錦程手裏的木棍，將它扔在地上，對鬼差恭敬地問了好，表明她的請求。
    她湊近張錦程的耳旁說道：“對不起，我愛你。從前我不敢說愛，怕失去你，如今我已是孑然一身，倒沒什麼可怕的了。張大哥，如果我願意等你，你會不會來見我？”
    “鳳簫！”
    蔣鳳簫替張錦程抹去臉上的淚：“算了，張錦程，我一定等你，等不到你，我就去找你好不好，不準說不好。”
    張錦程看著鬼差帶著蔣鳳簫走後跪坐在地，沒了剛剛和鬼差對峙的勇氣，也沒了往日的清冷自持成熟穩重，他就像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小孩一味地哭。
    他嘴裏念著：“不要走，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