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立即授權核實個人身份信息，倒計時三秒，3，2，1……
    檢測到您已放棄，舊約生效，倒計時三秒，3，2，1，……
    請您立即……
    “能不能讓它別響了！還不夠煩是嗎？”
    辦公室主任才被上層領導訓了，如今正在氣頭上，那個剛來的新生把早就淘汰掉的舊約時代的產物，AJ792型智能機器人誤打誤撞地弄開了，這種停產於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科技產品曾經家喻戶曉，現在看來隻是擺設。
    “抱歉，抱歉，我這就弄。”
    半天過去了，仍舊沒有停止，主任的臉越來越黑，新生越來越緊張，手抖個不停。
    “停下我來，你先出去！”
    主任發話，新生立馬衝出去，頭也不回。
    其他人縮頭烏龜似的，埋頭苦幹，兩耳不聞窗外事。
    狠勁地踹它，它感受到疼，會停下的。
    “誰在說話？”
    室內一片寂靜。
    踹啊，快踹！
    主任掃視一圈，“剛剛有人說話嗎？”
    黑框眼鏡哥抽空回答道：“沒有。”
    請您立即核實個人身份信息，倒計時三秒，3，2，1……
    是個有脾氣的，信不信我真踹你啊！
    機器人停止運轉，餘下的是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心滿意足，主任邁著輕快的步伐出去了。
    機器人鐵皮製造出的頭部漸漸融化，露出人類般光滑細嫩的皮膚。
    呼哧呼哧，一步一步，門外邊是許久未見的藍天白雲！
    我很喜歡，AJ792001發出舒服的喟歎。
    沒人在乎角落處本該繼續吃灰的擺設已經消失在校園裏。
    “小心點兒！”
    “謝謝！”小男孩慢吞吞的，“你好好看，再見！”
    AJ792001看著小男孩遠去的背影陷入久久的沉默，它在調動多年不用的部件，那些數據又老又舊，可是為什麼舊約不允許它刪除？
    我應該怎麼做呢？對的，笑。
    機器人的臉頰凹陷下去，那是一個和人類相仿的酒窩，然後用最輕柔的媽媽的語氣向離開的小男孩道別。
    車站旁。
    “小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是要去哪裏嘛？唉，我今天又被老婆大人罵了！她那火氣都快燒到我的眉毛，可嚇人了。”
    機械地轉過脖子，機器人直視著男人的眼睛。
    “我在等人，他是我的機械師。”
    “他對你很重要？”
    “是的，沒有他，我會再次沉睡。”
    “其實我老婆對我也很重要，我們就是不能好好交流，每回我想說個啥，她就立馬炸毛！簡直了，這回又被趕出來了。”
    “嗯。”
    夕陽低垂，晚霞翻飛在道路兩旁。
    “我也不是非得倔到等她能認識到錯誤的那天，就是挺累的。”
    男人唉聲歎氣的。
    “回頭看看，風景大不相同。”
    “啊？”
    男子以為女子在附庸風雅，結果回頭定睛一看，一個拿著外衣四處詢問著急忙慌的人快要近在眼前。
    “老婆，我在這，我去找你，你別過來，我過去。”
    “謝謝，謝謝。”
    剛要揚起的微笑凝固在嘴邊，AJ792001，原來它也有過名字。
    他從來不聽我說話。
    機器人還沒徹底緩轉，時間跨度長達三百年，充斥在數據中深處的古老情緒提醒著它，這個時代已經沒有它的位置。
    “老師，老師！”
    “怎麼了？”
    “那個，如果末世機器人醒過來，它會不會也很傷心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它肯定很難過，我光是想想眼淚就要留下來。”
    女老師蹲下來，與小男孩對視，說道：“它沒有心。”
    “可我明明……”
    “明天見！”
    可我明明看到它對我笑了。
    人們總是不相信顯而易見的事情。
    人們總是笑著說謊。
    你會說謊嗎？
    我的愛人。
    我不會，我從來不說謊。
    那些虛假的人為的記憶，我不想知道的記憶，憑什麼讓我去承受，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的機器人就好了。
    AJ792001永遠不會流淚，就算它認為自己的心要痛到死亡。那種感覺等同於電流劃過人類的指尖，這是他的說法。
    它從來不說謊，它確實無法對人類的情感感同身受。
    抬起頭，最後看了一眼夕陽。
    它又要往前走了。
    那是一段關於屈辱的曆史，從一個瘋狂的學者開始說起。
    人們的本意並非探訪永生的秘密，或許隻是想讓死者回來，或許隻是想讓瀕臨死亡的人活得更久。
    或許沒有或許，如果沒有如果。
    複述著以上話語時，AJ792001又想起他了，它的機械師，曾施舍給它一個人類社會中不在名字範圍內的名字——代替品。
    那是一段關於屈辱的曆史，從一個瘋狂的學者開始說起。
    學者曾經有一位美麗的妻子。
    他要為機器注入靈魂。
    記憶可以複製，而靈魂注定獨一無二。
    機器人覺醒，人類的末日到來，他後悔嗎？
    不後悔。
    田野，花香，蝴蝶，人類，我們真的不一樣嗎？
    月亮升起，銀灰色的帝國沒落。
    “老師，是因為人類創造的機器人，它們才失敗的嗎？”
    “或許吧，誰都不知道獨裁者最後為什麼自毀？”
    “那它們到底有沒有靈魂啊？”
    “我不知道。”
    今天下午，學校因為一個不翼而飛的古董機器人而鬧得雞飛狗跳。
    “我見過它，它很好看！”
    小男孩自信地說出心底的答案。
    隻不過周圍的人早就散了。
    他說給自己聽的。
    那是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