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座下，佛不渡我我自渡。
    （一）張家老宅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昏暗老舊的磚房裏。
    裏麵支愣著一把傘，鏤空雕刻的好不精致，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幾朵全開，幾朵未開，還有傘柄處倒垂著的半開蓮花。
    咯吱一聲，有人推開門來，四處張望，卻是半點眼神兒都沒給正中央的木傘，偶爾掃見了也是張慌移開。他進去摸索，空氣中揚起的灰使得他大大地打了個噴嚏，在角落處找到個小物件，遠遠看著像是一枚玉戒指。
    門外的漢子見那人遲遲不出來，忍不住扒到門邊上問了句。
    “老爹，你擱那裏瞅啥嘞？”
    “沒，沒事，我就是進去看看。”
    人是鬼鬼祟祟地進去的，也是鬼鬼祟祟地出來的，張小子見慣不慣，他爹經常這樣，跑那老房子裏偷偷摸摸，不知道找啥子東西，一天到晚沒個正經，幹些偷雞摸狗的事，說句不好聽的，他這個當兒子也看不慣他這老爹。
    今天大概是找到了，臉上厚厚的褶子舒展開來，連平時看不見的眼睛都冒出來點個卯，老漢向他兒子那走過去，壓低了聲音，害怕被屋子裏縫補舊衣的阿婆聽見。
    “你可別告訴你阿婆今天的事。我出去一趟，若是成了，有你小子享福的，說不準就能美嬌娘熱炕頭暖被窩了。”
    “老爹，你又打什麼壞主意著了？上次，上上次吃的教訓還不夠？”
    “臭小子，胡說什麼，你老爹是那樣的人嗎？也不知道你爺爺怕個什麼鬼，把個頂好的物件藏在那堆破銅爛鐵裏，可算是讓我給找著了，也不算埋汰。”
    “等我回來啊！什麼都別說！”
    “唉，老頑童，不知羞！”
    張小子歎口氣，看見老漢已經蹦噠到了街道的另一邊，拉回眼神的時候正好瞅見隔壁破敗的宅院，仍記得當時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批人要拆，結果都無功而返，更有甚者，被嚇的頭破血流。
    “嘖嘖。”
    可說來也奇怪，他們這些生活在旁邊的鄰居倒是屁事也沒有，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張小子的阿婆神神叨叨，天天跑去城南的廟裏燒香拜佛，今天倒是不知怎麼的沒去，在屋子裏縫補衣服。阿婆年紀大了，身體還算健朗，眼睛也能看得見，就是腦子有時轉的緩慢，常人難和她交流。
    一轉回頭，阿婆就倚靠在門邊邊上，把張小子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阿婆的手上沾著不少血，張小子趕緊過去拉起阿婆的手，領著她回屋，細細地包紮。
    阿婆雙目無神，重複地念叨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要回來了，她要回來了，我就知道……”
    “阿婆，誰要回來了？”
    “她啊，是她啊！”
    阿婆緊緊握著張小子的手，眼裏的淚啊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們都錯了，錯了。”
    張小子啥都沒聽明白，腦子裏一團亂麻，想理一下也無從理起。
    那邊老漢已經坐進了空調特別給力的冷飲店裏，靜候貴客到來，
    手裏的玉戒指沒被熱烘烘的手捂熱，反而很是冰涼。
    （二）金玉其外
    路程剛回來不久，四處走動活泛關係用了幾日，休息下來翻看祖上留下的產業。
    其中一份便是那怎麼拆也拆不掉的老房子，如今也是當地政府和各大地產商眼中的釘子戶，前兩年還因強行破拆差點兒鬧出人命來，不得已，大家皆默契十足地放棄了用它撈錢的法子。
    說來也怪，這麼久了，老房子是破了點兒，爛了點兒，竟然還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危房。
    當年沒人後，有些無家的流浪漢，也進去待過些時日，後來怎麼樣了，自然也不會有人記載。
    老房子廢棄已久，賣也賣不出去，這次回來，路程的首要任務就是解決這件事情。
    八九十年前，路家分為兩部分，一派舉家遷移到國外，一派留下來搬到其他區，就留下個不尷不尬的老房子給了個不尷不尬的女人住。
    路程打了個哈欠，放下手中的資料，往臥室一步一步挪去。
    夢裏麵有個女人叫他的名字，看不清楚麵容，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叫自己的名字，路程，路程，一聲比一聲淒婉，他過去想靠近那個女人，結果走到個老宅院，門突然大開，女人轉過身來，撕扯出恐怖的笑容。
    畫麵一轉，他又走進一方古刹，天還尚早，些微的冷氣拂過樹枝丫，一滴露水落到底下朝上望的住持的眼睛裏。
    旁邊的小和尚驚叫，住持回過神來，手指輕飄飄地拍了拍他，“她要回來了。”
    他又繼續前進，看見一位身著白色長袍容貌俊秀的公子在給女子綰發，他得久了腿開始發麻，稍微移動了些許，似是驚擾到了女子。
    女子轉過身，剛想對他笑，就被手下沒個輕重的男子扯到了頭發，表情古怪極了。
    繁華的街道，人來人往，天氣炎熱，飲品店裏的排隊的人越來越多，角落處坐著的老漢越來越著急，他等的人遲遲不來，在這冷氣很足的環境裏，老漢的心仿佛被火炙烤著。
    就在這時，店裏進來一個帶著黑色口罩的女子徑直走向他。
    “實在不好意思，有些事耽擱了。”
    “沒事，沒事。”
    老漢展開手露出玉戒指。
    “嗯，我可以看看嗎？”
    “當然可以，給。”
    玉卿接過戒指仔細端詳，那處凹痕，得，今天就把事情辦妥，誰還敢說她玉麵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回去就讓那群平時總愛嘚瑟的老鬼們大吃一驚。
    “這事準不準？”
    “準的，準的，我還可以給你加錢，犒勞您的。”
    心裏樂開花的女子，做什麼都爽快。
    老漢搓手，笑眯眯的。
    “您看，這個錢。”
    “走，找個銀行馬上給你轉。”
    （從哪裏來，歸哪裏去，話雖不假，道理有誤啊。他們不生因，我哪能來造這果。我佛慈悲，普渡眾生，偏偏漏算一個我？當真可笑至極！你們做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想忘就忘，沒關係，我記著呢！一樁樁一件件，從今日開始，我們好好算算這筆糊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