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絢之舞  第九十六章空白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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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中時常便有劉秋陽的錄放機播放那幾位港台歌星的磁帶。劉秋陽的偶像譚詠麟、沈歆的偶像黃家駒。如此愜意的氛圍,全然沒有即將迎接畢業考試的緊張。
    那天吃過晚飯後,班亮剛一踏上二樓,便聽到教室中傳出了齊秦那蒼涼的聲音。怪了,廣播站裏都沒齊秦的歌帶,也沒聽說誰把他當成偶像的呀?齊秦的歌聲,讓班亮輕易地便想起了紀春暉。因為那首《狼》。此刻,正是這支歌,隻是已近尾聲。
    班亮剛坐好,歌曲間歇之後,音樂再次響起——你太長的憂鬱,靜靜灑在我窗口。從我清晨走過,是你不知名的愛憐。你太多的淚水,輕輕掩去我天空。從我回憶走過,是你潔白的溫柔……
    為什麼如此親切?分明是第一次聽齊奏演唱這首歌。究竟在哪裏見過這段歌詞?班亮起身對劉秋陽說:“我看看這段歌詞。”劉秋陽指指黑板旁椅子上的錄放機旁。班亮將磁帶盒中印刷精美的紙抻出來,尋找著這段歌詞。《空白》。想起來了,是在初中畢業時,春暉寫在自己畢業留言本上的文字。當時根本就不知是何意,而又清楚不是他的原創。錯過了當時的請教機會,又不想讓自己的孤陋寡聞被別人洞悉,便拖到今天。誰又會料到僅對班亮而言是個謎的謎底竟還有被揭開的時候,卻是在班亮即將再次走入畢業之際時,心中暗喜。回到位子上,班亮迅速抄寫著《空白》的歌詞。記憶中,春暉並沒有寫全,在文字的後邊用了省略號。是啊,當年春暉肯定是聽過齊秦這盒磁帶中的全部歌曲。
    正播放著的磁帶又開始了下一首歌,而班亮在反複默念著這段歌詞。
    劉秋陽不知正寫著什麼,撂下筆,看看班亮:“真沒看出來,你迷的是齊秦。”
    “都一樣,這麼多歌星,我不知道該迷誰。你們多好,都是專職的歌迷。”班亮說不清自己為何對齊秦的聲音捕捉力最強。旋律與回憶相糾結,一直到《新聞聯播》開始。
    雖說離畢業考試越來越近了,大家卻完全沒有類似於以往考試前的緊張,從科目的設置上便可看出其輕鬆性——《企業管理》、《建築機械》等等,而《建築機械》居然是油印的教材,讓人想起了校刊。
    無論是宿舍還是教室中,很少聽到大家議論工作分配之類的事情。
    當操場上再次響起軍樂聲時,是一二三年級同學的集訓,為了參加又一屆局運動會。
    備考之餘,大家偶爾也站在甬道邊觀看一回。那整齊的綠與藍,不知又在勾起多少人的陳年回憶。
    適逢畢業班同學最後一周參與廣播站工作。也因為這集訓,這一周下午的廣播全部停止。所以,周二下午,班亮出現在廣播站時與邵帆間沒有太多的言語。鮑老師偶爾從學生科過來這屋察看一下操場上的情形,隻是在窗前站一站便又回到學生科那屋。
    一個小時的軍訓。結束於4:50分。班亮邵帳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廣播站。
    “以後就會有新的合作夥伴了,你以前的話可沒應驗——我們89級的要是離開的話,廣播站得癱瘓。站長早就選好了拉班人。”一出教學樓,班亮開口說道。
    “還不知會是哪位大仙呢,又得從頭適應。你們畢業考比我們期中考提前這麼多天,看來畢業班的課程是夠輕鬆的。”邵帆柔和的聲音一時讓人無法適應。
    “這周五就考試,想想真是太快了。往後再也不用受你的壓迫了,希望我的繼任者別再重複我的命運。哈。”班亮笑出了聲。
    “呸!我是那種會壓迫人的人嗎?不就是平時說話嗓門兒大點嗎?冤枉,天地良心?”邵帆狠狠捶了班亮一把。班亮未提防,前後看看,幸好沒人注意。
    已經到了食堂門口。二人停止了說笑。
    晚自習。
    班亮再次收到邵帆的來信。無頭無尾的信封。
    “我們相識雖然短暫,卻總有相見恨晚的感覺!今天跟你一塊從廣播站出來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麼。去食堂的路上,你那幾句話雖說是無意間的玩笑話,卻讓我心裏再也不能平靜。所以我吃了飯就跑到教室。又不知要幹什麼,坐在位子上愣愣地出神。突然間才意識到我即將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忘記我帶給你所有的不快吧,我真的從來沒想過要壓迫你,隻是我脾氣不好而已。自從母親去世後,我有一陣陣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對別人吼過之後,總會一個人在背地裏懊悔。其實你對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一直感覺你總拿我當小孩子,使我很自卑,不知是自己真的長不大,還是真的總給人一種孩子氣的感覺?說實話,與你聊天的過程中,我的確感覺自己思想上與你的差距很大,仿佛你比我大好幾歲似的。從你身上,我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我一時說不出,但我心裏清楚。十分感謝。
    在我還沒意識到分別就在眼前時,你就要參加畢業考試了。就像有什麼東西從指縫間滑落似的,想抓也抓不住。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你不要笑話我。我隻是在對你說出心裏話。我的心扉從來沒有向你之外的任何一個男生如此沒有防備地敞開過。不知道多少年後還會再相逢。
    常人看來,我身邊總是很熱鬧,其實我的朋友不算多,大多都是酒肉朋友。像你這樣可以讓我完全相信的,幾乎沒有。而今,你卻在一步步遠離。
    我不會活太久,最多不過50歲,是冥冥之中的預感告訴我的。甚至都活不過35歲。所以我有時在想,你對我如此之好,大概是因為我的家世吧。不要可憐我,好嗎?我自己對自己的可憐都”享用”不完,所以千萬別可憐我。我最不怕的是恨,卻沒能從你這得到。
    我對你說的太多了,我的腦子裏很亂。你會覺得我不是個好人嗎?會覺得我內心肮髒嗎?我知道不會從你那得到答案。
    為什麼感覺與你的距離在拉大?
    不要忘記我。
    祝你取得好成績,分配個好工作。
    友:梅鑫”
    班亮折好信一時不知該幹些什麼好。僅僅因為幾句話便惹起了她如此的感受?從這樣的文字中找不到任何往日嬉笑的蹤影,也許真的長大了,還是呈現給人那樣一種麵貌是為了掩飾內心的焦灼?因為自己的即將離去,讓她有了情緒上的波動嗎?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她的文字中充滿了哀傷,就如同日記中的傾訴。也許就是班亮這張讓人輕易相信的臉令她寫出這樣的文字,如此,心裏便感覺舒服些?明天便又會是喜形於色的本性。這樣最好,班亮於靜默中思慮著與邵帆的相處:我不會回複任何文字給你,這篇文字太感性。就讓我們之間的這種交往沿著以往的軌跡繼續下去吧。友誼也好,情誼也罷,如果將來能成為文字交往上的摯友也未為不可。不知道自己的歸宿會在哪裏,而你將來又能遠到哪去?當你跳脫學校的圈子後眼界自然會開闊,我們的交往是否會終結便是在那時。
    班亮看看身邊的同學們,都在全神貫注地翻看著書本,一副全力備考之勢,而自己呢卻怎麼也緊張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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