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玫瑰之約 第六十章梨花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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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紀萍沒有料到的是,與沈歆第一次的冷戰竟然會持續一個星期。偏偏又聽說沈歆與龔秋妍竟然雙雙出現在了閱覽室中,有說有笑的相鄰而坐。所有這一切,紀萍都沒往心裏去。看著他的腳一天好似一天,二人間卻少了之前那種隨意的交流。納悶兒的是,沈歆竟然不再提去校園裏散心的話題了。究竟發生了什麼?紀萍開始心生疑慮,僅僅因為那幾貼麝香虎骨膏嗎?為什麼從那之後看到的大多是沈歆的背影?
周三下午的德育課,全校師生觀看關於東歐形式的錄像。因為紅色東歐迅速改變了顏色,為全世界矚目,一時間社會主義走向終結的言論甚囂塵上,所以對青年學生進行國際形式教育已是全國當務之急的事情。電視上畫麵頻閃,同學們私下裏已沉浸到雜誌小說閑聊之中。
錄像結束後謝老師開始講話:今後一個多月的活動安排以迎評估為主,這期間進行一場全校的革命歌曲大合唱比賽。參賽曲目由班委會研究後選擇的是《英雄讚歌》及《☆☆學校亞克西》。第一首以領唱加合唱伴舞的形式展現,領唱由張玲擔任,伴舞是陳映虹與劉秋陽;第二首是在新疆民歌的基礎上,由班亮李婭改寫了歌詞。大合唱總決賽定在了12月24日,也就是評估團進駐學校的第二天。這一個多月大家肯定會很辛苦,希望大家咬咬牙,為學校的發展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總之,從現在起大家要更加嚴格要求自己,發揮出主人翁的精神,以大合唱比賽為契機讓評估團看到我們學校真正的學生風貌……
都在聚精會神地聽謝老師講話。
陳映虹呆呆地望著未擦淨字跡的黑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這一年來真的感覺出了與大家相處時的酸甜苦辣,即便有事情都不敢往謝老師跟前站——隻要與謝老師單獨交流時被個別班委看到就會被誤認為是訴委曲,偏偏這話是從杜婧口中說出。做衛生時,隻管男生組不管女生組。自己有這麼陰暗嗎?對於《英雄讚歌》的伴舞將以何種麵貌出現,現在還是一片空白,這次居然被研究拍板成男女生共舞!1991啊,為什麼會以幾乎讓你焦頭爛額的狀態與之作別?最小的年齡卻在被如此厲練著,真的不想成為什麼聖賢,上天為何要這樣苦我的心智?右後方,班亮的幾聲咳嗽牽引回了陳映虹的思緒。對,班亮,你是否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就像靈感突來,陳映虹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散會後大家又開始了循環往複的大掃除。
晚自習。陳映虹回了幾次頭,見班亮一直在寫作業,情緒也很好,如此更增添了陳映虹的勇氣。下課鈴響過,陳映虹轉過身見班亮還在聚精會神地寫著,猶豫著未喊出口,主要也是因為他身邊還有李婭。陳映虹隻是幹坐在椅子上,腦子裏亂亂的。同學們在陸續離開。
再回過身時,發現教室中就還有四人:自己、沈歆、李婭、班亮,喊了他一聲。班亮抬起頭。
“你——過來一下,可以嗎?我有個問題請教你。”是那麼的說不出口,請教別人還要要求人家動身。
沈歆開玩笑說:“陳映虹架子見大。”
“哦,我也是不得已。”陳映虹覺出了臉頰的熱,自語似的說,也許隻有她自己聽到了這句話。
班亮已感覺到她與往日的不一樣,離開自己的位子坐在她旁邊:“什麼問題,隨你問,沒關係的。”
陳映虹遞過剛才寫了字的作業紙。班亮低頭看到:“不好意思!要是有時間的話,想跟你談談,是關於我工作上的事情。”抬眼見她乖乖的模樣就想笑,說:“我記得早就跟你說過,工作上要是有什麼事兒隨時可以找我。我並沒學習,是在預習明天的內容,看不看都無所謂的。”
“預習也是學習。你小聲點。”陳映虹指指那二人。
班亮知會地壓低了聲音:“沒事兒,那二人不都是你的同行嗎?”
陳映虹一笑,在猶豫從哪開始說起,一手托著腮,一手玩弄著發梢兒,好半天才說:“想請你出山。”
“嗯?”班亮一怔,沒明白她的意思。
“想——請——你——幫——我——一——個——月!”陳映虹一字一頓地說。
“怎麼個幫法?”班亮又是一怔。
“相當於班裏有兩位生活委員。我這是實在沒辦法的辦法,我知道你可能不會答應,偏偏我又最不會勸人,我隻能說說我自己的原因。你知道從現在到年底的活動一個接一個,幾乎哪項都少不了我,我的學習成績不算好,這,你也清楚。在學習上我是有心無力,都想把自己拆嘍。我知道讓你幫忙想個主意訂個計劃肯定沒問題,現在這事兒我不著急,下周告訴我決定就可以。”陳映虹近乎哀求的目光一下子就會讓你剔除眼前預設的所有防備,她真怕班亮馬上就會拒絕。
班亮表情沉重起來,不敢正視她,低下了頭,回想起自己當初是以那麼固執的口吻向謝老師辭職,又怎能說上就上去。同學們有議論有想法倒在其次,關鍵是班委們不會多看你一眼,除了一兩個通情達理的之外。一年來,班委之間的不團結依舊,而對於生活委員的工作依然沒人替陳映虹分擔,她能堅持到今天真的很不易。班亮說:“你這個問題太突然了,真不好說。我——對你的工作一直很關注,明白你現在的處境,僅僅從你一個人的角度講,我出麵幫你義無反顧,但要麵對一個集體,一個差強人意的班委會,你可以聯想到我當初的處境。”
“周一我就向謝老師提出了辭職,也對謝老師說了我希望你能重新上任。今天晚自習前我又找了謝老師,建議咱兩人一塊幹。謝老師沒意見。我猶豫了一個晚自習,坐在這嘛都沒幹,胡思亂想的。現在隻看你答不答應,你不能不為班裏想,再說這也是為班裏服務,同學們不會笑話的。”陳映虹懇切的目光不敢讓人直視,她接著說:“我就怕打擾別人,到現在的地步,也隻有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衝你,我怎麼都行。一想想自己孤立無援時,到現在都感覺讓人心寒。當時也發了誓:畢業前再也不進班委會!重新接任,從來就沒想過。”班亮搖搖頭,接著說:“沒有哪個班委忙成你這樣,沒有!當年我曾向謝老師建議過由兩個人幹生活委員,那個時候你正好事情比較少,可謝老師不同意,說有事可以找其他班委幫忙,說好說,可實際操作起來總會有偏差。”當年杜麗萍沈歆的作為至今還曆曆在目,“你現在的人際環境比當年要差,但學校在抓管理迎評估,管理環境要好。”
“我覺得自己的確軟弱,誰都可以捏,捏就捏吧,為大家服務,有一點點支持與同情就夠了。可事實往往事與願違,雖然盡了力,照樣做不到令大家都滿意。時間從沒像現在這樣緊張過。”陳映虹哽噎了,“因為我個人的原因已經影響到了整個班集體的榮譽,我一直心裏有數。謝老師從來不說什麼,但我心裏一直在自責。我為嘛不去找他們,你最明白。”說到這,陳映虹臉側向一邊,真的不想讓淚濕兩頰的樣子徹底呈現在班亮麵前。
班亮最怕麵對如此淚漣漣的女孩,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我幾乎放棄了學習,可謝老師對我說:”你不能放棄工作也不能放棄學習!”也就意味著隻能放棄舞蹈。難道我唯一的愛好都要被剝奪嗎?怎麼舍得?是自己的境界不夠高嗎?已經盡了最大努力,還是顧此失彼。”淚流滿麵的陳映虹已淚濕了手帕,想折疊出幹一點的部位。
“你不用說,我一直看在眼裏。這兩個學期的優秀班幹部三好生評選,我都投了你的票。”班亮想差開話題。
“看來果然應了李婭的話。”
“你,跟李婭說過要找我的事?”
“對,有這個想法是在上個月,先跟她說了,她上來就是一句,說你不會同意,即使謝老師出麵!到現在我還抱一線希望。”她迷離的淚眼更添了份嫵媚。
如果當初不曾幹過班委工作該有多好,實在不忍心看她如此梨花帶雨般的愁楚之容,拿過陳映虹的筆在剛才寫著字的作業紙上寫下了自己剛剛狠心下的決定:“從現在起到12月底,我可以協助你所有的工作,但不屬於班委會成員。”迅速遞到她手中。看罷,她搖搖頭。班亮開始疑惑。旋爾,她說:“我不能強求你,我隻是想說出心裏話,這些話壓在我心裏快一個月了,悶得難受。別厭煩,誰讓你脾氣最好呢。”陳映虹長長地一次抽泣後平靜了許多。
想了想,班亮又改變了主意:“這樣吧,在你任職期間,我幫你,一旦你真有辭職那天,我也就完成了我的承諾。”
陳映虹又搖了搖頭,再次抹抹眼角,破涕為笑:“好了,別說這些煩心事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在你麵前這個樣子,別笑話我就行。”
班亮搖搖頭:“怎麼會,我真希望你能幹得出色。咱不知道別班的生活委員都是怎麼幹的,我已經失敗了,你能堅持最好。”
“如此下去,早晚跟你走一樣的路。你一個男生都退出了,何況我一個女生。走一步看一步吧。”一看表,已臨近熄燈時間,二人起身離了教室。李婭已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而始終坐在位子上的沈歆一直在投入地寫著什麼。
於男生宿舍前分手,陳映虹對班亮說:“祝你做個好夢。”班亮同樣也回敬了她。
轉天早自習之前。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進了教室。
班亮站在座位前等著杜婧手中的抹布,好半天才傳到班亮手中,見周圍的同學都在忙,杜婧輕說:“班亮,聽說昨天晚自習後演出了一出樓台會,那金豆子掉了一地,要是墩地的話,連水都省了。”
“嗯?昨天沒放電視啊,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班亮佯裝不知。
“別裝了,自己做的事還想瞞著!再說呀,全班就都知道了。”說完,杜婧笑著坐在了椅子上。班亮沒再說什麼。
待李婭坐好後,趁她還未學習,班亮輕聲問:“哎,你說陳映虹這一年來的工作幹得怎麼樣?”
“挺好的。”
“就這三個字?”
“這是籠統的說法,要說她幹得如何,我看班裏找不出可心超過你的人。她一直很盡心盡力,就是大部分女生都不領情。因為她跟我一組,我們這組女生對她的感覺還說得過去。”李婭說。
“我都沒注意你昨晚幾點走的,你知道我們都談的什麼嗎?”
“你們又哭又笑的哪還顧得了別人,9點一過我就走了。至於你們談論什麼,我說真話吧,對不住她。”李婭指指前邊的陳映虹,“要說假話吧,枉做你大姐,我也是左右為難。”
“她已經承認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班亮很誠懇。
“給你看看這張紙,你就明白了。”李婭從書箱中翻出一紙寫滿字的作業紙遞了過來,從筆體就可以清晰地分辨看出二人的字跡:
陳:我想讓班亮重新擔任生活委員。
李:不可能!
陳:我已經向謝老師提出辭職了,並說了我的想法。
李:班不是走回頭路的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陳:我知道我說不動他,但我可以讓謝老師去說。
李:謝老師絕對請不動他,我不讚成你這樣做!
陳:謝老師如果不讓班上來,我就徹底不幹了。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周一向謝老師提出時是完完全全全不想幹。兩天下來又找不著合適的人選,所以我想到了班亮。
李:我理解你,其實我感覺沒你想象得那麼嚴重,謝老師及同學們不會那麼不通人情的。你現在的解決辦法涉及到了班亮,應該征詢一下他的意見,再向謝老師說,估計肯定沒問題。現在正相反,你隻能探探他的想法再做打算。
陳:怕他不答應,這事兒的確很難。
李:隻要有信心。
陳:你知道我是最難說服別人的人。
李:我說了,隻要確信自己能說服,就能夠成功,可以對他這種人來點小調皮。
陳:指點迷津,幫人幫到底。
李:總靠別人的人不是完美的人。
……
班亮將紙折好,說:“你們倆真有意思。我想告訴你,我們已把這事兒處理完了。”
“啊?這麼快!怎麼個處理法兒?”李婭有些驚訝。
“她仍做她的生活委員,我還做我自己。”
“那不白費心思,我現在有點可憐她。”
“你千萬別誤會,我們談得很好,有些事兒說出來就好多了。”班亮連忙解釋說。
“現在整個女生宿舍都知道她在你麵前一行鼻涕兩行淚。”
“我也納悶兒,她是怎麼知道的?”班亮用手指指左邊的杜婧。
“沒有不透風的牆,隻是早晚的事。”李婭說。
謝老師輕輕地走進教室,巡視了一圈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