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丹心何曾照月明 重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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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芝自那夜從寧王府回來後就染了風寒,在榻上足足躺了兩日。
病間,宋家老爺子宋瑞和大少爺宋青安竟一次也未曾踏入宋青芝屋裏探望,更遑論為他請個大夫看病下藥,隻吩咐了宋家廚房每日備些薑湯給他驅寒。
宋順去問,竟得到了個宋青芝命賤如草沒那麼容易死的涼薄回答。
“我倒當真是死不掉的。”
待第三日晨間,宋青芝悠悠轉醒,一想到那夜最後賀鈺被自己氣得吹胡子瞪眼,半句話也反駁不來的樣子就心情大好,聽得宋順這麼說不僅沒有暴跳如雷,反而淡淡一笑。
“早已慣了。我這父兄,倒是一點也沒變。”
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
“現在什麼時辰了?”宋青芝喝了宋順遞給他的薑湯,覺得身子已然轉暖,他斂目望了眼窗外,秋陽初至,日頭高起,精神也振作了些許。
“回二少爺的話,現在過了巳時,快近晌午了。”
“那今天便又沒去上朝了。”宋青芝將碗隨手擱在床邊的檀木櫃上,“你服侍我起床更衣吧。”
“是。”宋順不敢怠慢,忙拿過衣物發梳,“宋公子,老爺……老爺和大少爺這幾日出府了,聽管事的說好像是……好像是趁著秋高氣爽去京郊賞遊作樂去了。”
“嗯。”宋青芝漠然點頭,似是並不關心他這父兄,“這幾日我沒去上朝,皇上可有派人來問過?”
宋順愣了愣,手下的動作一滯,半晌才如實回答,“未曾。”
宋青芝便也不再追問。
末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宋青芝看了眼宋順問道,“近來燕都城裏可有發生什麼新奇的事?”
“新奇的事……奴才最近都在忙著伺候少爺,著實也沒得空去城裏,不過……不過奴才聽宋府其他下人們閑時聊天,說是最近城裏來了個女卦師,卜卦可靈了呢,好像就在……就在那明月樓擺攤兒,每天都有不少人慕名去找她算命排卦!”
宋青芝聞言,微點了點頭。
他此時已穿戴整齊,脫下朝服的宋青芝白衣束發,端的有一番偏偏濁世佳公子的氣度,可眉目間依然有股子化不開的戾氣,就算看似是在溫和的笑著,也能讓人不寒而栗,大白天無故地打了個顫。
“你叫什麼名字?”
宋青芝認得這貼身小仆便是那夜忘記給他點燈的那個。這幾日他倒是稱職,宋青芝臥病在床的這些天偶有醒來,也總能看到屋內亮著一方燭光。
“怎的低了頭?你為何不敢看我?可是因為我生得醜陋嚇人?”見那小仆低眉順眼的樣子,宋青芝不依不饒地追問。
“不……不是……”宋順聞言,冷不丁地抬頭,看到宋青芝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又立刻低下頭,聲若蚊呐,“奴才原本姓張,單名一個順字,入了宋府後便隨了主姓,宋公子喚奴才宋順便是了。還有……還有宋公子是奴才見過最……最好看的人!”
“那你是怎麼入府的?”宋青芝無視宋順的奉承,繼續問道。
前世除了府子裏的侍衛丫鬟之外,他隻有一個用慣了的貼身仆役,可沒成想那竟是宋青安派在他身邊的奸細。
那時自己一門心思放在了的對付宇文晟上,全然沒有防備,才讓那小人搜集了不少罪證上報給了宇文。
隻是……
宋青安和宋瑞那個老匹夫到底還是打錯了算盤,原以為獻祭一個宋青芝就可保宋家周全,可惜呀,宇文晟就是個瘋子,就算是幫他做事,最後還是會被他反咬一口,難逃一死,便是機關算盡還不是落了個命喪黃泉的下場。
這一世,宋青芝早就尋了借口把自己原來的那個貼身仆役活活打死了。現在又來了個宋順。
宋青芝向來心思多疑。若不是身子不好實在需人照顧,又因為某些原因現在不得不待在宋府,早就另立府派,一個人搬出去了。
宋家的一切,都讓他惡心。
“奴……奴才需要錢……給……治病,就被大少爺買了下來……”宋順果然答得結巴。
“宋青安給了你多少錢讓你監視我,你不如跟了我,我給你雙倍!”宋青芝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眉間已有慍色。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啊!”宋順嚇得一個激靈,跪在地上就磕了頭,“大少爺隻是關心你,讓奴才好生照料,有什麼事就向他稟告。”
“關心?”宋青芝指了指櫃上那碗盛過薑湯的瓷碗,“便是這樣的關心嗎?對了,我記得你好像說過,你有一個病重的娘親,索性無事,你這幾日一直伺候我也沒得空回家照拂,去,給我備轎,再帶上幾個家丁,我陪你一道去探望探望她老人家。”
“是……”宋順苦了一張臉,卻委實不敢拂逆宋青芝,隻得照辦。
從宋順家出來的時候宋青芝一派神清氣爽。他甚至下了轎,沿著街邊悠閑地散起步子,見跟在後頭隨行的宋順還是一副愁眉苦眼的樣子,笑著問道,“怎麼?得了銀兩賞賜還不高興?”
“沒有沒有,奴才高興著呢。”宋順忙不迭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還算勉強的笑容。
“高興就好。”宋青芝一路走一路環顧皇城燕都的街景。
街邊店肆林立,路上車馬粼粼,來往的行人也個個喧囂熱鬧。不遠處,明月樓的那方招牌彩旗也高高的飄著,大約是釀了新酒,光這麼走著,就能聞到風中漫著的淡淡酒香,頗有一種沽酒長安陌,一旦起樓高百尺的繁華景象。
可惜,這樣的繁華在賀氏王朝的統治下內裏早已腐朽不堪,空有個光鮮的殼子罷了。
明月樓……
宋青芝驀然停下腳步,衝著跟在後頭的宋順轎夫等人吩咐道,“你們先行回去。我一人逛逛就好。”
“可是宋公子……你風寒初愈身子不好……還是讓奴才跟著你吧。”宋順麵露難色。
“宋順。忘記我剛才在你家說過的話了嗎?”宋青芝收了笑臉,“你的住處我已經明了,若是你還敢聽宋青安的話監視我,你和你娘的安全,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而且,你別想搬家,我已經讓隨行的家丁守在你家宅子附近幫我照看著你娘了,你要是敢去跟宋青安告狀,或是惹得我心情不好,我可以立刻下令,讓他們殺了你那臥病在床的老娘。”
宋青芝說得輕描淡寫,宋順卻是聽得如坐針氈。這宋青芝可算抓住他的軟肋了。於是宋順再不敢多言,忙點頭稱是,帶著轎夫等人就先行離開了,待他們終於走遠了,宋青芝才輕歎一聲,信步向明月樓而去。
果不其然,明月樓下一個不起眼的邊拐角處,立了個卜卦算命的攤子。
可能正值午間,攤前人跡寥寥。宋青芝定睛看去,果見攤前正坐了個青衣寬袍發髻高盤的女子。這人便應該是宋順口中說的那個女卦師了。
宋青芝認得她,她是宋青芝前世唯一的摯交好友,何中兒。
闊別已久,此番重見故人,宋青芝難免有些激動。何中兒是前世唯一一個幫他說過話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他有愧於心的人。
然而,當他就快走到攤前時,竟看到街邊不遠處一個身著紅衫勁裝的少年風一般的衝到了何中兒身邊。
宋青芝沒有看清那少年的臉。
但就算是化成灰宋青芝也不會認錯,這少年就是前世那個一口咬死自己的小狼崽子,宇文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