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乾坤山莊的“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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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本就有許多遺憾,許多無奈。命運,不論他們怎麼選擇,總要沿著既定的軌道,走下去。
有賀詞道,“心想事成”,“萬事如意”雲雲,不過是人們心中的美好願望,至於最後會不會實現,另當別論。但有個期許總是好的,正如老百姓遇事不論巨細總喜歡念叨一句“老天爺保佑”一樣。
而柳禦錦,便是江湖上名副其實的“老天爺”,大家都叫他“老爺”。
這聲“老爺”裏不知凝聚了多少崇拜與敬慕。
乾坤山莊很大,很氣派。
在乾坤山莊的側院,有一間小房的門是朝外開的。
說是小房,也不過是相對於整個莊園,若是與尋常人家相比,大小可以做個正堂了罷,屋內的裝璜擺設,自是豪華精美,非同一般。
小屋屋頂兩側飛出的簷角上各掛著一個銀製風鈴,風過時,鈴輕響,悅耳動聽。
這天,是柳禦錦“聽事”的日子。簷角的風鈴,便是“啟聽”之意。
現在正堂的主位上坐著一個全身火紅的明媚少女。少女旁邊站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深刻的五官透著剛毅,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隱隱有精光閃動。廳裏坐了不少人,有的帶了禮品,也有的人兩手空空。
其實老爺並不介意你帶了什麼來,“翻手為雲覆手雨,乾坤劍下禦乾坤”,柳禦錦名滿天下,武有大成,瀟灑多金。他本就什麼也不缺,“聽事”和處理,不過是因為老閑著便也無聊,設了這“耳房”,專在閑來無事時聽聽別人的煩惱,順手解決幾遭排遣一下煩悶罷了。
“耳房”裏有一個小間,一位老人正在聲淚俱下地訴說自己所遭遇的苦難。
韓鵬鬆一想到自己的女兒裂口流血的雙唇,泛著青紫淤痕的皮膚,像驚慌的小鹿一樣將自己藏在角落裏時的神態,他的心就忍不住滴血。
他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女兒就是他生命的延續。
他永遠也忘記不了那天叫女兒吃早飯的時候卻看到女兒成了這副樣子。得知罪魁禍首是惡名昭彰的采花大盜江卓冬後,他隻能頹然坐在椅子上憤恨地用最惡毒的語句把那名字咒上千遍萬遍,卻不能親手殺了那畜牲。
江卓冬使五毒掌的功夫和他用迷香迫人的功夫一樣有名。
現在他隻希望老爺能讓那畜生也嚐嚐這撕心裂肺的痛苦。
一個人斜坐在太師椅上,隨意地靠著椅背,嘴角帶著一點笑,七分慵懶,三分譏誚。
“好,我知道了。”
韓鵬鬆的心裏頓時充滿了欣慰和感激。
許慶從那間小屋裏出來的時候心裏一樣被這兩種情緒脹滿。
自從他在鹹陽的幾家酒鋪中的幾百個裝著上好的西鳳酒壇被吳源帶人盡數砸破以後他就沒有一夜合過眼。吳源的背後有知府撐腰他知道,但是這和著血的斷牙讓他咽得夜不能寐。
二十年的心血,有誰能夠容忍在事業蒸蒸日上時無端受人打壓?
於是許慶也來到了“耳房”。
因為他和韓鵬鬆,和許多人一樣,知道老爺能為他們處理好一切。
再大的事到了柳禦錦麵前,也不過是兒戲一般。隻要能得到他的應諾,多嚴重的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因為,最終一切都會變得妥妥貼貼。隻不過,是否應諾,則要看他的心情如何。正如久旱祈雨,若天不作美,也是無用。
今天柳禦錦的心情不錯,終於過了一天不怎麼無聊的日子。
而正堂裏那個紅裝少女的心情則不是那麼好了。
紅衣少女的名字叫做柳玉蟾,她便是老爺的獨生女兒。
隻可惜她的人並不像她的名字,玉蟾意示為月,她卻沒有月之寧靜。
她喜歡一切新鮮而刺激的事物,就像一豆跳動著的火苗,永遠沒有消停的時候。現在讓她一直坐在這大堂內,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但是她還是得安份地坐著招呼客人,因為父親的要求,她隻能強迫自己不去在意旁邊那男人若有若無瞟來的眼光。她非常非常不喜歡那個男人,尤其不喜歡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可是他的父親卻非常信任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做顏赦。他既是柳禦錦的手下,又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
一起長大一起習武一起奮鬥的過命兄弟。
顏赦剛毅深刻的五官給人一種威武的感覺,但是他的心卻比發絲還要細。
把產業大部分的財事管理交給他柳禦錦非常放心,因為事無巨細他都能處理得非常好。
現在那個男人正看向門外。
一個蓬頭婦人抱著一個嬰孩闖了進來。
這婦人身材高壯,抱著嬰孩的手也較一般婦人指節粗大,那嬰孩的臉捂於繈褓中不為人所見。
婦人的驚懼之色在衝進“耳房”後依然沒有消退。
婦人身後是兩柄利劍。
現在那兩柄利劍被人用一把未出鞘的刀格住。
顏赦。
那兩柄劍是長白雙劍,常白,常青。
長白雙劍在江湖上因仗義助人素有俠名,年輕時清俊的長相讓他們兩人的身影不知入過多少少女夢中。
現在那兩張臉在麵對顏赦時一張有些泛白,一張有些泛青。
“你可知道那婦人本是個男人。”
“你可知道那男人殺了自己叔父全家。”
此言一出,那婦人臉色頓時煞白,眼中飽含悲憤之色。
怎能不心下生寒?他本是一個向往江湖喜練刀法輕功的年輕人。
有一天,他收到了叔父寄來的包裹。
打開包裹是一支鳳頭珠釵。
一種不祥的預感開始在心下湧動。
快馬加鞭趕到叔父家中時,卻看到了長白雙劍。本應放下心來的,他卻鬼使神差地閃到了附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東西不在這裏。”常白道。
“那這裏現在就沒有用了。”常青道。
火把被拋入已淋滿火油的院內。
自然是沒有人來滅火的,宅院內現在隻剩死人。
年輕人的身軀縮在牆角,強大的悲痛與恐懼讓他忍住聲音身子卻忍不住顫抖。
“誰在那裏?”常白突然回頭朝著那牆角大喝。
“你殺了這一家人,還燒毀院落破去行跡,躲藏在此,我們雙劍要為這戶人家報仇。”常青的劍已出鞘。
年輕人連忙閃進了附近的民居。
“追!”常白的瞳孔已然收縮。
沒有這身婦人裝扮,他根本不可能逃到這裏。
今天“耳房”簷角的銀鈴便是他的救命稻草。
“不管那人是男是女,是不是殺了人,你們可知道這裏是乾坤山莊,竟敢在這‘耳房’隨意亮出兵刃?放肆!”聲音甜若乳燕回巢,言語間卻透出十分傲氣,柳玉蟾一腔煩躁正愁無人撒氣。
“小姑娘,你不明白此事關係重大,讓你父親出來說話。”常白冷冷道。
“你憑什麼不給那人說話的機會,即便是我父親來了,也容不得你們如此!”柳玉蟾最看不得人在她麵前倚老賣老。
“你竟不相信我們長白雙劍?”
“我管你們是長白雙劍還是長黑雙劍,我隻知道在來這‘耳房’的人不會說半句謊話,他既然敢來,那就得聽聽他說些什麼。”
“你這小姑娘好生無禮,看來真是欠人管教!”常青怒道。
“哦?我倒不覺得我對女兒的管教有何過錯。”柳禦錦已從內室中走出,唇邊還是那抹笑,七分慵懶,三分譏誚,“你們是人,他也是人,給人一個機會說話有何不可。”
不過是隨隨便便一站,滿屋的人卻都感受到了從他身上自然流露出的強者氣息。
“是他們!是他們殺了我叔父一家還放火毀滅行跡!”像是有一種力量突然注入,年輕人咬著牙把真相大聲說出。
常白常青對視一眼,迅速抽回長劍,常白攻向柳禦錦,常青攻向柳玉蟾,多年合作,自然默契無間。
——叮!
屋梁上突然飛出兩物急打常白常青胸口。
常白常青的身子向前衝出了兩步才倒下,臉上的表情都隻有極度的驚訝。
“無視莊規者,死。”一個聲音冷如冰玉相擊,雖清洌悅耳卻寒冷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