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天大地大 第二十二章 殺雞儆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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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最容易入眠。
步驚鴻在榻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喝下的那碗優曇藥汁在體內漸漸地彌散,一絲絲沁入了血脈之中,在那裏,優曇神奇的藥效慢慢吞噬著“長相思”的毒性。
這個過程自然很辛苦,兩種藥性極烈,相互衝撞,痛楚不言而喻。但她卻越來越感覺到困倦,神智迷蒙間反倒沒有痛的感覺了,大概是陸飛晨在那碗藥中加了什麼安神的成分吧。
朦朦朧朧正要睡著,但聽到了腳步聲,驟然清醒了幾分。
那腳步聲放得極其輕微,似乎是怕擾到她的休息。悄悄睜開了眼睛,卻是見到了小修,她麵色沉靜,將一套潔淨淡雅的青色衣衫放到了她的身邊,又將一隻大托盤放在了竹桌上,一言未發地退了出去。
知道無事,步驚鴻安然睡去。
再醒來時,已臨近黃昏,夕陽將柔和的光暈投入窗欞,在地麵上渲染出一片淡淡的金色。
這一次睡得居然是十分的安穩,竟然連夢都沒做一個。步驚鴻嚐試著動了動手指,居然靈活一如往昔,又嚐試著坐了起來,全身的力量終於回到了身體,雖然依舊虛弱,但終是不再全身癱軟無力。
靠著軟枕又休息了一會,她看向自己的左肩,裹著傷口的白紗上再無半點血跡沁出——小修的手法的確不錯。
門外,突然間傳來了幾聲尖叫,還伴隨著“咯咯”的聲音,像是……
像是——雞的叫聲。
淩波的喊聲緊隨而至,“啊!它飛起來了,快,快點!快按住它!這邊,這邊!快啊!”
步驚鴻微微有些驚詫,卻突然間對她正在做的事分外感興趣,便萌生了出去看看的想法。
起身抖開外衣披在身上,倒是十分合身,顏色也正對她的口味。梳理頭發時她的目光掠到了身側的竹桌,上麵便擺著小修送來的那隻大大的托盤。
看到托盤中盛著的東西時,步驚鴻的目光驟然一凜,盤中,是一樣樣擺得整整齊齊的屬於她的東西——“問情”匕、“月光”鎧,佩劍“雪影”,甚至還有——穹窿星圖。
手伸出,率先便抓住了穹窿星圖,細細察看。
完好無損!
呼,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心稍安。看來,那陸飛晨與兩個丫鬟都並不識得這件聖物,在他們眼中,估計隻是一卷古舊的羊皮手劄罷了,料他們也是沒什麼興趣打開來看的。
將“月光”鎧重新穿回身上,星圖和匕首也收好,她緊了緊外袍的束帶,掩住了一身銀白的護身鎧甲,再將佩劍“雪影”掛在了腰間。
窗外,淩波的聲音更響了,還夾雜著幾聲尖叫。
整理好一切,緩步走出了竹屋。
迎麵撲入眼簾的便是一片翠綠,正值春末夏初,翠竹生長的正是繁茂,接天的竹葉仿佛看不到盡頭,直到染綠了天邊的一抹薄雲。清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宛如一陣綠色的波浪。
果然啊,不負“竹海”之名。
陸飛晨就站在她的身側不遠之處,看著她幾近失神地盯著翠綠的竹子,手輕輕地撫摸著上麵猶如淚痕一樣的斑紋。
天光漸暗,竹影映在她的身上,側麵看來,她修長的身體就如同這裏的翠竹一般纖細柔美,披到肩頭的長發略帶緋紅,卻是十分入景,不過,美中不足的是,她傾國傾城的麵容依舊掩藏了起來,回想那一晚,她持劍站在血腥滿地之間,那樣驚心動魄的美,令人著迷而無法忘記。
不過……唉!其中的禍福,誰人知曉?
“是湘妃竹!”他的聲音淡淡響起,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步驚鴻頷首,她早已知道他一直就在自己身側,雖然他故意將呼吸壓製得很低,但風依舊將他的氣息送入了她的耳中。
“相傳——堯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淚揮,竹盡斑。”陸飛晨一邊緩步走近她,一邊娓娓道。
步驚鴻點頭,卻是隨著他的步伐而動,不動聲色地與他拉開距離。
陸飛晨苦笑,無論他怎麼走,他們之間,總是保持著一丈的距離,不近也不遠,算是剛剛好啊。
“湘妃竹的故事很美。”步驚鴻的手指輕輕撥過一排排的竹竿,“不過也很悲哀。”
“是因為他們生死相追隨麼?”
步驚鴻抬起頭看著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置可否。
“喂!喂!風小子,你下來幫忙!聽到沒有,姑娘我讓你下來幫忙!”又是淩波的聲音,步驚鴻聞言詫異地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著,視線卻被一叢叢翠竹遮擋的嚴嚴實實,什麼都看不到,眸中的疑惑更甚。
陸飛晨笑,手中的折扇一抖,雪白的扇麵不染纖塵。
看到了她詢問的眼神,陸飛晨搖了搖扇子,笑的十分得意。
步驚鴻覺得無趣,關於他那把扇子和淩波之間的糾葛,既然他不想說,那自己也沒興趣知道。
“走吧,帶你去看一場好戲!”陸飛晨神秘地笑,扇骨伶仃的折扇揚起,指了指竹屋的後麵。
步驚鴻看看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竹屋之後,居然別有洞天。
一株甚是粗壯的櫻花樹在地麵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枝頭櫻花繁茂絢麗,落櫻繽紛。地上,早已被粉紅的花瓣層層覆蓋。可是,不少的花瓣上,卻是——
沾了血,暗紅的血跡凝結在粉紅的花瓣上,令人不自覺地想到了射門。
在場的一個人,哦,不是,應該說是兩個,一個站在地上,另一個卻是坐在了櫻花樹枝頭。見到他們到來都是微微一怔,但隨後,又開始各幹各的。
步驚鴻有幾分尷尬,而陸飛晨卻是若無其事。
唯獨小修背對著他們,對他們的到來似乎是渾然不知。
淩波雙手叉腰,指著那個在櫻花樹上穩坐的黑衣少年大罵:“風小子!你給姑娘我滾下來!”
那被喚作“風小子”的少年一臉壞笑,這種笑容令他平凡的臉露出了灑脫和隨意的光彩。他居高臨下地瞟了她一眼,鼻子裏重重哼一聲,隨即開口:“喲!淩波姑娘原來知道自己是女子啊,嗯……有自知之明,難能可貴啊!”
本來是一把好嗓子,卻被他說得腔調十足,令人忍俊不禁。
不過,在場的諸位誰都沒有笑。
小修盯著他們,麵無表情;淩波頗不服氣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男裝,和那“風小子”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而陸飛晨則是擺了擺手,做出一個“我已經習慣了”的表情;步驚鴻則依舊冰冰冷冷,麵具在夕陽的餘暉之中有一分暖色。
氣氛驟然怪異起來。
突然——
“咯咯,咯咯……”
這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打破了因為淩波兩人住口的這瞬間寧靜。
步驚鴻一看,頓時默然。
一隻毛色鮮亮的公雞突然從櫻花花瓣中跳了出來,本來並不引人注意,也早已被落花半埋,可現在隻見它艱難地抖了抖毛上沾著的粉紅花瓣,一邊撲騰一邊亂叫,隨後,凡是它所經之地,落花大多染血。
呃——原來花瓣上的血是這麼來的,她還以為……
淩波盯著那隻雞,似乎是毛骨悚然,也不和那櫻花樹上的少年鬥嘴了,隻是在原地戰戰兢兢,動也不敢動。
步驚鴻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雞的脖子赫然是歪了,上麵幾道血痕交錯猙獰,鮮血從中滴落。
顯然無法致命,不然那隻雞怎麼還有力氣撲來撲去。
櫻花樹上的少年嗤笑起來,仿佛挑釁般地看著淩波。
小修卻皺著眉搖頭,袖間銀光一閃,一把銀色的小刀便握在了手中。
原來她是懂武的,怪不得為自己上藥時,她總是能夠避開經脈和穴位,以免誤傷自己。念及於此,步驚鴻心中大概明了了一些。
淩波是不懂武的,連一隻雞都殺不死,這便再明顯不過了。小修卻看起來修為不差,至於那個少年嘛,想來也是陸飛晨的手下了,能在纖細的枝頭安坐如履平地,這份功力,估計不在小修之下,隻是他們主仆之中,最厲害的,城府也是最深的,肯定是主子陸飛晨了。單是那夜,他那躲閃劍光時所顯露而出的一點武學皮毛,已經令自己不容小覷。
希望以後不要與他對敵,不然,可有自己好受的。
小修一步步逼近那隻猶在掙紮的雞,而那雞卻仿佛明白了要大難臨頭似的猛然一撲。
隻是垂死的掙紮,但它這一撲,卻是實實在在地將自己送進了鬼門關。
因為它撲向的方向,不遠處,正是站著步驚鴻。
雞還未至,它頸間甩出的血珠子卻如劍一般射了過來。
步驚鴻冷笑一聲,驟然出手。並指如劍,當中一劃,那雞便在飛向她的途中掉落,翅膀抽動兩下,終是再無力掙紮了。
淩波瞠目結舌地看著下一幕,就連剛剛轉過身的小修也是驚呆了。
公雞的頭被齊頸削下,一腔血裹著圓目大睜的雞頭,飛一般地襲向了陸飛晨的所在。
說是無心也好,是有意也罷,步驚鴻收手,卻再沒有半點要去幫忙之意。
櫻花樹上的少年見狀卻急了,閃身飛掠而下,但早已來不及。
陸飛晨這一瞬已然成為了眾人眼中的焦點。但隻見他微微一笑,“啪”的一聲合攏了折扇,利劍一般地向後退去,那雞頭似乎被無意間帶起的一陣風輕輕一吹,便換了個方向衝著那少年飛了出去,那血,半點都未沾染他的白袍。
少年眸間精光一閃,當中一撈,五朵櫻花入手,再隨手一擲,櫻花仿若暗器,直直地向著雞頭削去。
“咚!”雞頭被釘在了竹屋的外牆上,而插在那火紅冠子上的,正是他擲出的一朵櫻花。
果然啊,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的身手,這陸飛晨的手下,的確個個精英。
呃,不,除了淩波不是。
陸飛晨回頭看了看那雞頭,折扇敲擊著掌心,笑道“追雲,沒什麼長進啊。”
那個少年,叫做風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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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都不給小步留言,是不是因為小步的文不好看?小步一直在努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