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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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由於工作關係,我每要談一筆生意,不管是開談之前還是談妥之後,隻要是男客戶,我都會帶他們出入一些高檔的娛樂場所。當然,並不是所有的客戶都好這口,但隻要客戶需要,我就會盡量滿足。
    客戶是上帝,上帝的需要,就是我們的需要。
    有個客戶說過,他每到一個城市,便產生要征服這個城市的欲望,而要征服這個城市,“首先,你得征服這個城市的女人。”
    在我們這個一夫一妻製的國度,誰都知道,要正正當當地去征服一個女人,不但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而且麻煩。而在如今這樣一個崇尚“短平快”的快餐時代,在空中飛來飛去的人們最怕的就是麻煩,所以,到娛樂場所去找女人,就成了很多人停下來必然的選擇。
    那個叫卿無雙的女人說得沒錯,這種事情,就象吸鴉片一樣,會讓人上癮。
    別樣風姿別樣情,我就見過很多這種找事後茶的客戶。事實上,娛樂場所的女人,並不比那些走在街上的女人差到哪裏去;高檔娛樂場所的女人,有許多更是女人中的精品。隻要你出得起價錢,她們的樣貌絕對讓你滿意,她們的服務質量和敬業精神也絕對是一流。凡是享受過她們服務的人,都會讓人覺得,你花在她們身上的每一分錢都是物超所值。
    而且,最主要的一點,是在這裏你可以和各種各樣的女人纏綿,雙方你情我願,做完之後互不認識,互不相欠,少了許多麻煩。這足於讓那些不管有沒有見識過女人的男人們為此流連忘返、樂此不疲,這也正是這個城市的夜晚分外迷人的原因所在。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她們,似乎也更能代表一個城市的風情。
    畢竟,這是一個人人都懂得該怎樣去充分利用自己有利資源的時代——如果哪天你走在街上,迎麵過來一個氣質高雅、相貌清純、打扮入時、讓人驚豔的女孩與你擦肩而過,你不必悵然若失,也不必為失之交臂而傷感,因為,當夜幕降臨之時,她十有八九便會驚喜地出現在你希望她出現的地方,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好處。
    “選擇有多少,驚喜就有多少”,絕對是這個時代最迷人最深入人心的一句廣告。
    要說這個行業,可謂是千古第一業,其淵源之流長,絕對要追溯至從有人類社會之日起。其間曆經各朝各代,雖形式各異,繁衰有別,但卻從未真正地消亡過,其生命力之強可見一斑。新中國成立後,幾經打壓,幾經禁錮,一度似乎有銷聲匿跡的傾向,可世間的事往往就是這樣,有些東西打壓得越厲害,禁錮得越長久,其反撲之勢便也越凶猛,即便是這樣一個被我們的社會視為毒瘤的行業,也似乎照樣遵循著這樣的規律。隨著國門的打開,人員的大量流動,這個行業也變得屢禁不止,洪水猛獸般向我們洶湧而來,且有全麵開花之象。
    在改革開放之初,坊間曾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說的是有位老伯,對妻兒感情極好,可惜正當壯年便不幸喪妻,因為怕再婚的妻子會對幼子不利,便沒有再娶,獨自一人既當爹又當媽,強忍著過著鰥夫的生活,不但把兒子拉扯大了,還幫兒子娶了媳婦。後來兒子倒也爭氣,趁著剛剛刮起來的改革春風,慢慢地發了,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可好景不長,老父親在這時卻檢查出肝癌晚期,在世的時日已然無多。做兒子的心裏本來一直有一絲愧疚,眼見老父日見消瘦,便和妻子商量後,想盡盡最後的孝道,遂將父親帶到一家休閑山莊,甩出一包鈔票說:誰能把老爺子服侍舒服了,這包票子就歸誰。山莊了解情況後,自然喜出望外,出動了最好的女人,動用了最好的藥物,硬是讓老爺子嚐到了久旱逢甘露的快樂。人們津津樂道地說,三天三夜之後,當兒子接到山莊的電話用板車把老子拉回家時,老父親隻剩下了皮包骨頭,躺在板車上是一動也動不了,可精神卻是相當的好,嘴裏直一個勁地說:這輩子沒有白活,這輩子沒有白活,感謝搞活經濟!感謝改革開放!
    仔細分析一下,這顯然是好事者們茶餘飯後杜撰出來供人們消遣的,但從人們的津津樂道中我們可以看出些許端倪——最起碼,它從側麵印證了“食色,性也”這句千古名言。
    如果說,那個時候的人們聽到“二奶”、“小姐”這些名詞還顯得異常地晦澀與曖昧,人們還隻是抱著聽新聞聽傳奇聽天方夜譚的態度津津樂道的話,那麼,短短數十年間,今天的人們已經能夠象說“吃飯”、“睡覺”一樣平平常常地說起這樣的話題了,可見,人們對這一行業飛速發展的態度是既矛盾又接納的。
    這是一個自甘墮落或者說是拿高尚當球玩、拿無恥當光榮的年代。
    這是一個人人從骨子裏脫去神衣,卻走向另一個極端,崇尚享樂、崇尚下賤的年代。
    不記得是哪個王八蛋說過,現在的人比較“鐵”的關係,不外乎三種——一起上學堂,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前麵兩種鐵不鐵我不知道,但後麵一種,以我屢試不爽的經驗來看,我真覺得說這話的王八蛋絕對TMD算是個天才。
    實踐出真知。這絕對是研究關係學的專家學者們現在不得不麵對的課題之一。君不見,不管是官是民,隻要是一起從裏麵走出來的,生意順理成章地談成了不說,彼此還成了胸脯拍得“嘭嘭”響可以兩肋插刀的“兄弟”!那種感覺是沒法明言的,因為這意味著,從此你在這個城市不孤單。
    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這一點,這從這些場所生意的火爆可以看出。我也相信,如果讓大家知道說這話的是哪個王八蛋,絕對會有人想要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哪個人類不好色?你研究就研究得了,沒事你窮嚷嚷出來幹什麼?!
    我們這些人,是不怕人嚷嚷的。因為我們每個人的手裏,都有一個寫有我們名字和身份證號的本本,證明我們的身份是“招商引資重點保護對象”。
    記得我還是一個純潔善良如一張白紙的社會青年之時,安於朝九晚五,“先富起來”的同學中有個牛人就掏出這樣的小本本對我掃盲: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比如我們兩個一起去嫖被抓,你肯定有事,我有這個,沒事。讓我突然強烈地感受到了“人人平等”中的不平等,也促使我為了消除這個不平等走了出來。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向大家介紹這些,是因為這就是這個城市的一大特色,而我,是生活在這個城市裏比較了解這些特色並且靠這個去談生意的這麼一個人。
    我帶著我的客戶,幾乎走遍了這個城市抬得上桌麵的這類場所,但我往往是安排好客戶之後就退了出來,等客戶戰鬥完了再笑嗬嗬地裝著比他們早一點完事迎上去,然後一起離開。
    但,有一個地方,除了我自己去過一次,我始終沒有帶著客戶們去過。
    我自認自己算不上是一個壞人,這年頭,做一個壞人也要講門檻,那門檻太高,我夠不上資格,這點我有自知之明;我當然也不是什麼好人,好人差不多都死絕了,而我還好好地活著。我隻不過是這樣一個人,做不到見死不救,也不至於虛偽高尚到出淤泥而不染,潔身自愛對我來說更是用屁股說話。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相信師兄劉翰也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之所以沒有去胡天胡地,隻不過是我的心底常常會浮現出一個女人;我不帶客戶去那個地方,同樣也是因為在我的心底會浮現出一個女人。
    有人馬上會說,這個地方,就是“煙雨江南”,而這個女人,就是“卿無雙”。
    沒錯,正是這個地方,但我不確定,那個常常模模糊糊出現在我心底的女人,是不是叫做卿無雙。
    人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動物,可以很清楚地知道別人在想什麼,比如我對我的客戶。但卻常常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那晚,我和卿無雙——暫且叫她卿無雙吧,因為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她的姓名——抵死纏綿到天亮,走的時候,我對她,竟然產生了一絲難於言說的情愫。雖然我後來知道,作為從事這個職業的佼佼者,她有意無意地對我施展了很多這一行業的“媚術”(正如她自己說的,她們知道客人喜歡什麼,也知道怎樣討好客人,甚至具有將每一個初次光臨她們的客人都培養成“回頭客”的本領),但我還是忍不住會想她。我十分清醒,我有這樣的感覺,並不僅僅是出於對她身體的迷戀,如果僅僅隻是迷戀她的身體,我無須壓製自己強烈想去找她的衝動。但我又知道,不可能會是所謂的一見鍾情,雖然我不排除我對她“本人”有相當的好感,並且認為愛上一個妓女固然不怎麼光彩但也不是不可能。
    真正的愛,是不分年齡、區域、文化、職業、種族的差距的。而這個職業,我將它理解成“即使她是一位妓女”。我不知道這樣理解會不會讓最初說這話的聖人從地下起來朝我吹胡子瞪眼,我不管這個。
    但我確實對她,竟然產生了一絲難於言說的情愫,也因為她,我連帶對那個地方的觀感,也變得相當的複雜起來。
    我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或許因為那是我的“第一次”。人有很多的“第一次”,但這種“第一次”,是很不容易淡忘的。我是一個喜歡念舊的人,我不知道你們對“第一次”的感受怎樣,反正我是很難做到“提得起,放得下”的,何況還是這樣令人消魂的“第一次”。但因為它發生的場合實在是令人有些難於啟齒,所以我又好象對它有一點點排斥。
    我還有這樣一種感覺,就好象是有一件好東西,被掩蓋在了牛屎堆裏,你隱隱約約知道它的好,卻無法說出來,更無法將它挖出來,雖然它與你無關,你也不一定要把它據為己有,但照樣會讓你感到無名的無奈和心痛。
    所以,我經常湧起要去找她的衝動。而且,她那晚,無論是語言還是身體,也一再地表示出對我的極其歡迎,但我終究沒有去找她。
    這種事情就象吃鴉片,會上癮,她說。
    我現在就感覺自己已經上了癮,而且隻對那個地方、對她有了癮。我想放縱自己,卻伴隨著一絲矛盾至極的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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