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水井 青春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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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年青時喜歡胡鬧,我們年青時也胡鬧。
那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日子壓抑。沒有書看,沒有電影電視,不許下象棋打老K釣魚,沒有娛樂場所。從早上睜開眼到晚上九點,不是上班就是開會。晚上,小組從七點開始討論白天的工作和學習。反正,一個人一天到晚沒有屬於他自己的時間(也有,四點下班,開會到五點。吃晚飯,到七點,這兩個鍾頭由自己支配,洗衣一般都在這個時候)。
當然各個工廠各個地區也會有所不同,我所說的隻是我所在的廠。
文革中,也不是天天不上班,隻要不武鬥,一般都要上班。那時領導不大敢管理,上班報個到便回家是常事。要不搞私有,“搞私有”是那時的名詞,也有叫“搞小私有”的,就是拿廠裏的材料做自己的東西,明目張膽的拿,這不算偷。每一個人都做,領導自己也做。如做得嚴重了,領導會在車間大會上不點名地批評一下,晚上在小組會上自己鬥私批修一下一般就可以了。但有時,廠裏又會抓生產,而且抓得很緊,緊到春節都不放假。也就是說,那時整個國家的革命和生產,就象打擺子的病人一樣,忽冷忽熱地一直這樣鬧騰著,整個國家的狀況也就走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就是在這嚴如軍事管製般的生活中,年青人的天性也是控製不住的,我們照樣會胡鬧。比如上班就紮堆,女的織毛衣,男的談空天。那時,人浮於事,一個人的工作幾個人做,到月底,完成任務就行了,完不成任務,領導也沒辦法。當然也要有度,不能成為靶子。一成為靶子,就要揪出來挨鬥。再比如開會就談小道消息,胡扯,談男女之事。一般到最後,小組長都會敲敲凳子,叫道:“好了好了,不要亂談了,談正事……”。
那時,最胡鬧的事就是打架,偷農民種養的東西,再就是亂搞男女關係,這種事非常多。我們車間的總支書記一天到晚抓這種事,一抓到,處分的處分,開除的開除,非常慘。
當然,那些人都是英雄,是那年代的英雄,他們是敢鋌而走險的人,比我不知強多少倍。我不好和他們比,雖然我不會,也不敢去做這種事(也做,比如偷農民的東西),但我也胡鬧。
一個夏天,快下夜班,十二點了,狂風暴雨大作,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怪異的想法:到這暴風雨中走一走。我就問了幾個平日要好的夥伴,問他們敢不敢?這一問,就有兩個來了興趣。我們便回到寢室,穿了一條內褲,披了一件工作服,就走到暴風雨中去了。
那天天真黑,暴雨如盆地潑在我們身上,我們一下子感到好象解放了一樣,沿著平日我們常走的鄉間小道走去。我們大聲唱歌,大聲尖叫,盡情發泄,根本不把這風雨放在心上。我們沿著我們車間前麵的農村走了一圈。隻要一看到有人家,就大叫。那聲音顯然是夠陰森可怕而不祥的,引起了那些黑暗地方的喝罵,我們全不理,反而大笑,使那些地方好象沉浸在了恐怖之中。在折返車間時有一個水庫,當我們到了水庫邊,一個夥伴突然說:“敢不敢?”“有什麼不敢的!”我說,就把上衣一脫,一頭紮了下去。我們朝對岸遊去,對岸是一個村莊。在那村莊裏,住著我們車間的一個女工。因為那時我們廠的住房不夠,她結婚後沒有房子,就在那裏租了農民的房,一個人帶著孩子住在那裏。
這時,天上閃過一道道閃電,雷聲轟鳴,天翻地覆。那時真是年青氣盛,全不知道這有多危險?人一到水裏,暴風雨對我們就沒有了一點影響,而且本來凍得有點哆嗦的身體,立即感到了這水的溫暖,這使我們感到更興奮了,我們說:“我們成人魚了!”我們遊到那村莊邊,一個人突然也起了怪念頭,他立即做起鬼叫來,我們也極開心地立即應和,我們就哭,那聲音真是夠磣人的,在這暴風雨的黑夜裏。
一道閃電,把水麵照得雪亮,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
“啊啊!”那淒涼的怪叫,一聲接一聲。
整個村子好象抖了一下似的,接著就是沉默,死一樣的沉默。
我們知道嚇著他們了,越發高興起來,一聲高過一聲地拚命叫。
村子就是不理。
這樣,一直折騰到我們也有些累了為止,才遊了回來。
“哈,真開心!”我們說。
第二天,我們就聽到那女工對別人說:“我們那邊的水庫裏,有水鬼。”別人都不信。她說:“不信,可以問問我們那裏的人啊,有人看到了,大雨中,半夜三更的,幾個水鬼在水裏遊呢,發出鬼哭聲,哦哦,嚇死人了……。”她說著,拍著胸脯,一付嚇壞了的樣子。
後來,我們車間總支書記就在車間大會上講:“誰?誰?你們敢裝神弄鬼的,嚇壞了貧下中農怎麼辦?站出來,你站出來,都告到我這裏來了,搞什麼搞?哪一個!”
其實他也就是叫一叫,根本就不會去查的。因為那時人都活得挺累,能有這種新鮮事,倒是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