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梅花烙(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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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東都都城“鷂”光明行宮朝天殿內如常地進行著早朝,唯一不同就是雷皇的臉很黑、非常黑、極端的黑。原因其實很簡單,你聽、你聽、你聽聽,朝堂上咳嗽聲不斷,而且還愈演愈烈,嚴重擾亂朝堂秩序。不過發出不間斷咳嗽聲的卻隻有一個人——韓戰年韓王爺。小韓同學麵容憔悴,單手捂住嘴巴不住地咳嗽,再這樣下去恐怕連肺都要咳出來了,其實韓戰年也不願意不停地咳嗽,可是完全控製不了。左子淩一臉擔憂地望著韓戰年,前些天韓戰年身子就不舒服,過了這麼久不見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
    “退朝!”雷皇終於忍不住吼道,“左丞相,帶著韓王爺看病去!”
    “沒……咳!沒那麼嚴重!咳!”韓戰年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
    “你再敢說一句不嚴重試試,你給我立刻回去休息,後天,大大後天都不需要上朝了!”雷皇就差不顧形象站起來跳腳了。
    “我……咳!健康地很,咳……咳!”韓戰年繼續逞強,“比在場任何人都健壯,咳、咳、咳!”
    “別說話了,當心嗆著!”左子淩看不下去阻止道。
    “左子淩,快點把他帶走,咳得我心煩!”雷皇擺擺手示意左子淩快些行事。
    韓戰年還想說些反駁的話,左子淩先行一步駕著韓戰年走出大殿。韓戰年本來應該如以往那樣罵罵咧咧的,隻可惜他現在脫口一出全是咳嗽聲哪還有閑工夫罵東罵西的。
    “左子淩,咳!雷皇那家夥總有一天我要劈死他,咳!”韓戰年義憤填膺。
    “就你這身子骨,你打得過誰呀!”左子淩實話實說。
    “你……咳……別小看我,咳!”韓戰年死撐到底。
    “我說,你病成這樣,韓銑也不管你?!”左子淩很不理解。
    左子淩不提韓銑還好,一說到韓銑韓戰年整張臉都不太活絡。
    “難不成你同韓銑還沒和好?”左子淩見韓戰年麵色不自然便試探性地問道。
    韓戰年的腦袋垂得更低了,喂,小韓王爺你難道想和地麵親密接觸嗎?
    “自打從北方重鎮回來,咳,我和韓銑連照麵都沒打過,何來和好不和好的?!”韓戰年顯得有些喪氣。
    “你們也太離譜了吧,韓銑這次有點過分呐!”左子淩忍不住打抱不平,“他到底想要怎麼樣?”
    “我是完全放棄同韓銑和解,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也沒那精力去和他計較!”韓戰年同學頹廢得很,“咳!反正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吃飯也習慣了,我以前不就這麼過來的嗎!”
    “韓戰年,我覺得你還是得找個機會跟韓銑談談,長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左子淩建議道。
    “我隻能說盡力吧。”韓戰年沒多少信心,“我也不想拿熱臉去貼韓銑的冷屁股。”
    左子淩見韓戰年如此沒精神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你也先別管韓銑那家夥了,快點去看大夫吧!”
    “知道了,知道了!”
    “你少敷衍我,我看還是讓禦醫直接給你把把脈!”
    “不勞你操心,咳!我已經約了周大夫看診,我才不要爽約!咳、咳、咳……”韓戰年止不住咳嗽。
    左子淩趕緊給他拍拍背脊順順氣:“喉嚨都啞成這樣了你還吼,自虐啊!”
    “還不是你逼的,咳!”韓戰年揪緊左子淩衣袖大喘氣。
    “行、行、行,都是我的錯還不行嘛!”左子淩自認倒黴,“你趕緊給我見周大夫去!”
    “左子淩,你好像阿奶哦!咳……”韓戰年身體虛弱還不忘逞嘴上之快。
    “韓戰年,你真是死性難改!”左子淩總結發言。
    韓戰年離開左子淩後獨自一人趕往“慶餘堂”,半途中他忽感頭暈眼沉便走進一家小鋪買了碗薑茶暖暖身。碰巧小鋪老板是為熱心的老大媽,她一見韓戰年錦衣華服必是位有錢家的公子便熱情推薦一家字畫店給他,千叮嚀萬囑咐地要韓戰年有空閑時去那家字畫店走一遭。
    於是乎小韓同學盛情難卻,他喝完薑茶就往老大媽所說的那家字畫店走去。
    “‘望梅小築’?好名字呀。”韓戰年抬頭看到字畫店的名字稱讚道。
    韓戰年步入字畫店,一股梅花的清香撲鼻而來,滿室的梅花字畫映入他的眼簾,不愧“望梅小築”這三個字。
    不過,韓戰年注意到在大量梅花字畫的包圍中卻有一幅美女圖,而那幅圖中的女子衣著樸素、略施粉黛卻栩栩如生、宛如真人。韓戰年好奇地打量美女圖倒是發現圖畫紙張顯得暗黃成舊,可是紙上的美女卻鮮豔明亮,仿佛是畫師天天在維護上色一般。而畫中美女雙眼仿佛也正含笑地打量著韓戰年,韓戰年不自覺地深陷其中。
    正當韓戰年著迷地研究美女圖時,字畫店的老板自內堂緩步而來,他見韓戰年在關注那副美女圖先是神色緊張隨即小心地收好美女圖不給於觀賞。
    “抱歉,未經同意就擅自進來了。”韓戰年感到店主老大不高興便趕緊道歉。
    許是韓戰年一臉誠懇打動了對方,店家一掃剛才的不快熱情地招呼起來。
    “沒關係,應該是我道歉才對,怠慢客人了。”店家彬彬有禮地說道,“在下林端瑞。”
    “在下……咳!”韓戰年本想報出大名但轉念一想會不會嚇到別人便說道,“在下韓玉,是王記小鋪的王大媽介紹我來的!”
    林端瑞聽韓戰年這麼一說笑開了:“王大媽也真是的,我這小店哪裏值得她推薦的!”
    “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個人自有個人優點。林老板的字畫店從名字上看便很吸引人,望梅者必是愛梅者必身正高雅、清新脫俗,絕不會是個壞人。”韓戰年說出自己的看法,“而且店內的梅花字畫千姿百態,仿若是活物,使人移不開眼睛呢。”
    林端瑞俊眉一挑顯得很是開心:“承蒙韓公子誇獎,端瑞並無特長惟獨喜好畫梅花。”
    “你的意思是……”韓戰年睜大雙眼,“這裏的畫都是你親手畫的?!”
    “正是!”林端瑞點頭答道。
    “你太厲害了!”韓戰年不顧形象地抓住林端瑞的手臂,“牆角一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林端瑞,詩中的梅花我終是在你的畫中看到了!”
    “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好句子,美哉!”林端瑞也是兩眼放光,“韓公子,我今天可真幸運,能得知音共賞梅也!”
    “我哪裏能算林老板的知音,我隻是瞎炫耀罷了,林老板你才是真正的懂梅之人!”韓戰年害羞地搔搔鼻子。
    “韓公子何出此言,你讓端瑞勿妄自菲薄,那這又是做什麼,前後矛盾呢!”林端瑞打趣道。
    “我不是懂畫之人,我怕攪了林老板的興致。”
    林端瑞笑眯眯地拉過韓戰年:“我哪有什麼興致不興致的,倒是韓公子別嫌棄我什麼都不懂隻會作畫。”
    “不會,不會,我羨慕還來不及呢,畫畫我可是一點都不擅長!”韓戰年擺擺手說道,“那我就不客氣地喚林老板一聲‘端瑞’可好?”
    “那是當然再好不過的了,小玉公子。”林端瑞作揖笑道。
    “唉,唉,唉,叫我小玉不就可以了,你不要我見外,可你自己先違反約定哦!”韓戰年搖著中指說道。
    “那小玉你來為我剛才所作的畫題詞吧。”林端瑞邀請道。
    韓戰年不好意思推辭便跟隨林端瑞來到書桌前,隻見一幅梅花傲雪圖躍然紙上。
    “如何?”林端瑞問道。
    “美,美得不知如何形容。白梅迎雪傲然獨開,如一位身穿素衣的美嬌娘立於風中,巧笑倩兮、顧盼兮生風。”韓戰年如實說道。
    林端瑞在一旁連連點頭:“小玉,請題詞。”
    “那我獻醜。”
    韓戰年提起筆在畫卷上留下雋永的字跡:
    “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
    “佳句,此乃佳句也。今日我真是三生有幸能遇上知音,不枉此生也。”林端瑞稱讚不已。
    “端瑞,你……咳,咳,咳……”一陣猝不及防的咳嗽迫使韓戰年難受地捂住嘴巴。
    “小玉,你沒事吧?!”林端瑞扶著韓戰年的肩膀著急地問道。
    “不礙事,我原本就是要去看大夫的。隻是前幾日受了點風寒,沒什麼大不了的。”韓戰年笑得有些勉強。
    “小玉,你還是趕緊去看大夫吧。”
    “謝謝端瑞關心。”韓戰年笑道,“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林端瑞留住韓戰年並把由他題詞的梅花圖遞給他,“小玉,把這幅畫帶回去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畢竟是端瑞你的用心之作。”韓戰年推辭道。
    “我難得遇到一位懂我的人,如果你當我是朋友的話,就收下吧。”林端瑞誠懇地說道,“權當是我這個畫癡的見麵禮。”
    韓戰年低低一笑便欣然結果梅花圖:“那我就謝過林大師的美圖了。”
    “小玉你這是嘲笑我呢!”林端瑞嗔怪道,“你還是趕快看大夫去吧!”
    “哎呦呦,這麼急著趕人喏!”韓戰年得了便宜還賣乖,“剛剛還說是我朋友呢!”
    “就因為是你朋友才督促你趕緊看病,別耽擱了。”林端瑞把韓戰年推出店鋪,“身體要緊!”
    韓戰年站在店鋪門口露出大大的笑容,雖然他的臉色仍舊是蒼白。
    “那我就先走嘍,我會再來的!”
    “隨時歡迎,但要健健康康的。”
    “嗯!”
    送走韓戰年,林端瑞轉身走進小店走回內堂,那裏正放置著剛剛深深吸引著韓戰年的美女圖。林端瑞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副美人圖,深情地注視畫上之人。
    “梅兒,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林端瑞以手輕觸美人的臉龐,如同撫摸心愛之人般,“我今天交到很有趣的朋友,你也為我高興吧?!”
    畫中的美人畢竟不是活物自然不會回應林端瑞,但端瑞還是癡癡地注視著畫中之人。
    “梅兒,我是真的很想你……”
    韓戰年急急忙忙趕到慶餘堂,正巧和出門的艾艾撞個滿懷。
    “艾艾,小冒失鬼!”韓戰年扶住艾艾的肩頭笑道。
    “三少爺,你的臉色好差啊!”艾艾驚訝道。
    “你到底有沒有按時服藥!?”周大夫抬起頭望向韓戰年無需把脈便不客氣地問道。
    韓戰年心虛地點點頭:“我有吃,咳!”
    “有吃?”周大夫兩眼透著懷疑。
    “一……一點點。咳,咳!”韓戰年不得不坦白,說道最後聲音越來越小,“我也是沒辦法呀,那藥又苦又澀的,我實在喝不下去。”
    “唉……三少爺,你不吃藥這病可好不了的。”周大夫苦口婆心,“良藥苦口利於病呐。”
    “我知道了。”韓戰年苦著臉。
    “這病可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小病要是被拖成大病可就麻煩了!”周大夫繼續訓導。
    “哦。”韓戰年頭都低下去了,一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
    “這幅畫哪裏來的?”周大夫見韓戰年委屈的樣子便轉移話題。
    一提到畫韓戰年就渾身有勁,忙不迭地向周大夫介紹梅花圖的來曆極力林端瑞同學打廣告,直說得口幹舌燥,咳嗽連連,急得艾艾趕緊遞水過來。
    “如果你有心情管別人的事,還不如好好養病吧。”周大夫勸說道。
    周大夫拿出三副包好的藥推到韓戰年麵前:“兩副為治風寒的藥,還有一貼是川貝,知道怎麼用嗎?”
    “川貝燉梨,潤喉止咳之用。”
    “正是正是,可不要再忘記吃藥了!”周大夫提醒道。
    “曉得了。”
    “可別左耳進右耳出,當我的話是耳旁風。”周大夫不太相信韓戰年會乖乖聽話。
    “周大夫,你是老媽子嗎?”韓戰年趴在椅背上虛弱地說道。
    “突”地一聲周大夫頭上青筋暴三根,明明體虛地說話都吃力竟然還有閑情諷刺他。
    “三少爺,你回家休息吧,千萬不要受涼了。”艾艾貼心地說道,“要快點康複。”
    “還是艾艾討人喜歡。”
    韓戰年想撲過去抱住艾艾但周大夫早就一把摟住艾艾帶進自己的懷裏。
    “你趕緊走吧,生病的人需要靜養。”周大夫明著趕人。
    “行、行、行,偶走還不行嘛!”韓戰年無力地甩甩手,“不打擾你們了。”
    韓戰年走出慶餘堂,忽然平地吹來一陣寒風,韓戰年渾身一抖趕緊裹緊衣服快步向家前行。
    韓戰年回到家照例沒有見到韓銑,他一個人無無聊聊地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便喝點川貝梨湯早早上床休息了。
    睡至後半夜,韓戰年陷入一個奇怪的夢中。
    “救救我相公,救救我相公吧!”女人低低的哭泣聲自不知名的地方傳來。
    “誰?誰在喊我?”韓戰年環顧四周隻得一片黑暗。
    “拜托你,救救我的相公。”那位女子自遠處緩緩走來。
    “到底是誰啊?”
    韓戰年想要盡力看清卻仍是沒有辦法,隻能見到那人衣服上綴有的點點梅花。
    女人還在不斷央求:
    “求求你,求求你了……”
    韓戰年自夢中驚醒猛地坐起身,他的耳邊似乎還回繞著那女子的求救聲,令他心慌意亂、滿頭冷汗。
    韓戰年甩甩頭爬下床,他現在頭腦混亂、口幹舌燥隻想喝水。小韓同學顫顫巍巍地走到桌邊倒了杯水仰頭飲盡,可是下一秒他感到喉嚨仿佛灼燒般難受,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而他手中的杯子應聲掉落在地,摔至粉碎。
    小未本就因為韓戰年身體抱恙擔心地睡不安穩,他聽到杯盞破碎的聲音便立刻推門而入,隻見韓戰年虛弱地兩手撐著桌子,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暈。
    “三少爺,你沒事吧?”小未疾步上前。
    韓戰年一個勁地搖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他的頭沉得厲害,渾身乏力。
    小未單手撫上韓戰年額頭大叫一聲“不好”,韓戰年額頭滾燙,原是發燒。
    “三少爺,我扶你去床上躺著。”
    韓戰年整個人靠在小未身上艱難地移動,他全身力氣都已經被抽幹了。
    “三少爺,你小心。”小未小心翼翼地托著韓戰年的手肘。
    韓戰年躺回床上隨即陷入昏睡,意識不清但仍是不住地咳嗽,額頭上布滿汗水。小未看得心裏著急失了方寸,突然他的腦海中靈光一現。
    “對了,去找二爺!”
    小未立馬趕往韓銑所居的西苑。
    “川崎!”
    小未飛奔進西苑隻見川崎守在書房門口。
    “小未,出什麼事了?”川崎對於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小未頗感意外。
    “二……二爺在不在?”小未上氣不接下氣。
    “二爺正在裏麵清理賬目。”
    “快帶我進去,三少爺出事了!”小未抓住川崎的手急急喊道。
    川崎一聽是韓三少爺有事便趕忙領著小未進去見韓銑。
    韓銑正專注地查閱卻不想川崎領著小未心急如焚地闖了進來。
    “怎麼回事,慌慌張張的!?”
    “二爺,三少爺暈過去了!你趕快過去看看吧!”
    韓銑聞聽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扔下賬本直奔而出,等川崎和小未回過神來早就不見韓銑蹤影,於是兩人趕忙跟上。
    韓銑推門進入韓戰年的房間來到床邊隻見韓戰年雙目緊閉,眉頭深鎖地睡在那裏。
    “子鳶?”
    韓銑伸手探向韓戰年的額頭觸手的是一片滾燙和一層薄薄的冷汗。
    “川崎,去請周大夫來,快!”韓銑吼道。
    剛一腳跨進門檻的川崎不得不轉身就走。
    “小未,拿濕毛巾來!”
    “是!”
    沾濕的毛巾經由韓銑的大手覆上韓戰年的額頭,冰冷的感覺讓韓戰年暫時恢複些許清醒。
    “二……二哥?”
    韓戰年勉強睜開眼睛隻是覺得眼前這個朦朦朧朧影子像是許久未見的韓銑。
    “是我,子鳶。”
    韓銑握住韓戰年的手,他覺得眼前這孩子消瘦了不少,看得他直心疼。
    韓戰年用盡全身的力氣輕輕地回握韓銑:“二哥,對不起。”
    “子……鳶?”
    韓銑看到韓戰年唇角軟軟的笑容,心口一陣刺痛,半個月來他對子鳶不理不睬,逼迫自己不去關心子鳶,不去過問他的一切,權當是對子鳶的懲罰,可是這又何嚐不是對自己的折磨,到最後弄得兩敗俱傷。
    “二爺,不知道有些話我們做下人的當說不當說。”小未緊張地咽下口水,“你不要再和三少爺鬧脾氣了,三少爺怪可憐的。”
    “三少爺什麼時候身子不舒服的?”韓銑注視著昏睡過去詢問道。
    “少爺打從回來沒幾天就受了涼,一直沒見好轉。”
    韓銑單手撫上韓戰年蒼白的的小臉,修長的手指愛憐地摩挲著那光滑的皮膚。
    “子鳶,是我錯了。”
    這時川崎帶著周大夫急吼吼地趕了過來。周大夫放下藥箱就著手為韓戰年診斷。
    “周大夫,舍弟的病如何?”
    “唉,本來不是什麼大病,竟然被他拖成高燒,這小子夠能耐的!”周大夫恨恨地說,“小未,你家少爺今天回來有沒有吃藥?”
    “啊?”小未不太敢說,“那個……”
    “說實話。”韓銑板著臉說道。
    “隻喝了一小口,少爺最怕苦的東西。”小未隻能實話實說,“我實在勸不動他。”
    周大夫兀自搖搖頭:“二爺,下人管不住主子是應該的,那你做哥哥的說不服弟弟就奇怪了?”
    “周大夫,是我這個做哥哥沒盡到責任,給周大夫添麻煩了!”韓銑目不轉睛地盯著韓戰年,此刻他的心生疼生疼。
    “韓二爺,兄弟鬧脾氣也該有個限度,三少爺畢竟還是個孩子還受過傷又經不起折騰的!”周大夫責備道。
    “我明白。”韓銑自責不已。
    “真不知該怎麼說你們。”周大夫歎了口氣。
    韓銑坐在床沿問道:“周大夫,子鳶這病要不要緊?”
    “我開副方子,煎了藥趕緊地給三少爺灌下去。還有今晚上務必守著他不能再讓他受涼。”周大夫囑咐道。
    韓銑邊聽邊點頭,表情專注認真。
    “還有明兒個三少爺燒退了自然就沒事,如果高燒不退立刻來尋我。”
    “川崎,跟周大夫去抓藥。”
    “是,二爺。”
    “周大夫,我就不送你了。”韓銑抱歉地說。
    周大夫擺擺手背上藥箱就和川崎離開了,韓銑再次握住韓戰年冰冷的手,緊緊地不願放開。
    須臾,小未熬了藥端進房間卻見韓銑還是同樣的姿勢握住韓戰年的手用柔柔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連小未都感覺自己快被韓銑的眼神給融化了。
    “二爺,藥煎好了。”
    “給我吧。”
    韓銑伸手接過藥碗,單手扶起韓戰年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後手執調羹舀上一勺細細吹涼才送到韓戰年口中。不想,韓戰年隨即把藥給吐了出來。韓銑試著喂了幾次都無果,很是心焦。
    “二爺,三少爺平日裏就討厭喝藥,現在更不會喝了,這可怎麼辦呢?”小未幹著急。
    韓銑思前想後,韓戰年不喝藥不是辦法,但又不能強行灌下去,可是能想到讓韓戰年喝藥的招數他隻能想到一個,隻是……韓銑低頭望著昏睡的韓戰年猶豫不決。
    “小未。”韓銑終於開口說道,“你先出去!”
    小未雖然不是很明白韓銑的用意但他還是乖乖地走出去,關上門,守在門口。
    韓銑等到小未出去又一次看看懷中清秀的人兒,接著他張口喝下一口苦澀的中藥然後低下頭吻住韓戰年的唇以嘴喂藥。可是這一口藥喂的時間未免有些長吧:韓銑對天發誓他原本隻是單純地想給韓戰年喂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韓戰年口中炙熱的觸感使韓銑產生酩酊的感覺使他越陷越深,忍不住想要深深探索,久久停留。不過幸虧韓二哥還記得他的主要任務是喂藥,不過他這種一步三停留的喂法足足浪費了一個時辰。
    喝完藥韓銑輕輕放倒韓戰年為他蓋好被子剛想站起身離開可是韓戰年呢喃了一聲冷,韓銑又停住了。掙紮數萬遍後,韓銑做了個決定。
    “小未。”韓銑喚道。
    小未推門進來:“什麼事,二爺?”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會留在這裏的。”
    “好的。”
    小未出去後,韓銑放下藥碗隨後脫下外衣掀開被子躺下和韓戰年睡在一起。睡夢中的韓戰年感到身旁的溫暖便自然而然地靠了過去,韓銑也張開雙臂摟緊韓戰年,將自己的胸膛全部交付給自己親愛的弟弟,也隻有他的子鳶可以親近他到如此,也許這就是,這就是愛吧,至於屬於哪一種愛他還不願妄加肯定,就先這樣相處下去,韓戰年願意依靠他就足夠了。
    韓戰年埋首在韓銑的胸口睡得異常安穩,而韓銑也漸漸沉入夢田。
    清晨的太陽光灑落一地,也喚醒了昏睡已久的韓同學。韓戰年緩緩張開卻被眼前某隻放大的俊顏生生嚇到,他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不清,可是多番努力後韓銑那張帥到流口水的臉還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韓戰年再審視審視他和韓銑之間曖昧的位置不免臉上火燒一般地燙,他紅著臉往後挪挪試圖躲開韓銑的懷抱。但是韓戰年一動韓銑就醒過來了。
    韓銑睜開眼睛第一個舉動便是以自己的前額碰觸韓戰年的。
    “二哥……”
    韓戰年艱難地吞咽口水,他和韓銑實在離得太近了,他正吸進韓銑呼出的氣,等一下,他們不是在冷戰嗎,現在是什麼狀況呢?
    “還好,燒退了。”韓銑安心不少。
    “二哥……”韓戰年木訥地喊道。
    “子鳶還是不舒服嗎?”韓銑見韓戰年小臉紅撲撲的,講話迷迷糊糊便不放心地問道。
    韓戰年趕緊搖搖頭,這不搖腦袋不打緊,一搖反倒有點暈。
    “那是餓了?”韓銑繼續體貼地詢問。
    韓戰年還是處於短路狀態,韓銑臉部抽筋嗎,為什麼一直在微笑呢?
    “子鳶?”
    “二哥……”韓戰年怯怯地抬起頭,“你不生氣了?”
    韓銑頓了頓然後笑著輕點韓戰年翹挺得鼻子:“傻瓜,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
    “騙人!如果不生氣就不會連個人影都沒有!”韓戰年整個人埋進被子裏扮鴕鳥。
    “子鳶,對不起,我前幾天冷落你了。”韓銑拍拍和被子合為一體的韓戰年道歉道。
    “我怎麼聽這話這麼別扭呢?”韓戰年探出腦袋,“什麼叫‘冷落我’,我又不是你媳婦!”
    韓銑看到韓戰年氣鼓鼓的包子臉笑容更在他的臉上漾開。
    “子鳶,你現在可就一副小媳婦的的樣子。”韓銑忍不住欺負自家弟弟。
    “你說什麼?!”韓戰年倏地坐起身殺氣騰騰。
    韓銑趁機摟住韓戰年在他耳邊吐氣如蘭:“子鳶,對不起。”
    原本還在韓銑懷裏做小幅度掙紮的韓戰年瞬間安靜下來把臉埋進自家哥哥的懷裏,手也攀上對方的肩膀。
    “對不起。”
    韓銑從懷裏撥出韓戰年微紅的俏臉將輕如羽毛的吻印在弟弟光潔的額頭上。
    韓戰年這下是徹底石化了,韓銑剛剛吻了他,天啊,臉都快燙死了。而背光而坐的韓銑全身罩著一團金光,一張臉幹淨帥氣,笑容溫暖迷人,胸口衣服還是敞開的露出水樣泛光的肌膚,韓戰年趕緊單手捂住鼻子免得自己飆鼻血,韓銑果然是個禍害,成了精的禍害。
    “子鳶,不願意原諒我嗎?”韓銑遲遲得不到韓戰年的回應有些著急。
    “不是,不是!”韓戰年趕緊擺擺手又把臉埋進韓銑胸膛,他隻是害羞而已。
    韓銑低聲笑道:“子鳶,還難受嗎?”
    “不難受,隻是有點餓。”韓戰年老實地回答。
    “行,馬上讓廚房做點好吃的。”
    “耶,絕對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要大吃一頓。”韓戰年說到吃尤其來勁,“不過,二哥,你得和我一起!”
    “當然!”
    韓銑應承著又在韓戰年唇角偷香一口,笑得像隻偷腥成功的狐狸。
    “二哥……”
    韓戰年捂住緋紅的兩頰倒回床上,他沒臉見人了,韓銑越來越過分了,絕對是人間禍害。
    經過一段時間的冷戰後,韓家兩兄弟總算是和好如初了,整個將軍府又在意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中,全府上下都是樂嗬嗬的,好不開心。
    “小未,我二哥呢?”韓戰年回頭一瞧送飯過來的不是韓銑便問道。
    “二爺有事出門了,我說三少爺你難道不喜歡小未給你送飯嗎?看你一臉失望的表情。”小未皺皺鼻子說道。
    “當然不是啦,小未不要不高興啊。”韓戰年趕緊安慰自家不開心的小廝,“來來來,坐下來一起吃飯。”
    “二哥他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呢?”韓戰年邊吃邊問。
    “二爺到城東郊外的梅莊去了。”
    “去那裏幹什麼,談生意嗎?”
    “不是,據說是梅莊嶽老爺的獨身女去世了,二爺吊唁去了。”
    “嶽老爺的獨生女?是那位憐小姐嗎?”
    “就是她,死得有點突突然然,聽說是得了什麼怪病死掉的。”小未絮絮叨叨,“嶽老爺傷心透了,唯一的獨生女就這麼去了,嶽夫人都哭暈了好幾回,那叫一個慘,白發人送黑發人呢。”
    “梅莊,梅?”
    韓戰年斜著腦袋眼角餘光瞟到前些日子林端瑞送給自己的梅花圖,畫卷上的點點梅花迷惑了韓戰年的雙眼,蠱惑了他的心。
    “小未,別吃了,我們走!”
    韓戰年棄一桌子的飯菜於不顧,拉起一口塞著包子小未就往外走。
    “少爺,去哪裏呀?”
    “梅莊!”
    “什麼,少爺,梅莊!你身體還沒康複呢,不能吹風的!”
    “放心,放心,你少爺我吃嘛嘛香,身體倍棒,都可以上山打虎了。”韓戰年還真是健步如飛。
    “可是三少爺,二爺也在梅莊,你就不怕他知道你擅自離府?”小未規勸道。
    “錯,錯,錯!”韓戰年轉過身搖搖手指,“正因為二哥在那裏請我才要去,我要去接他回家。”
    “三……三少爺?”小未望向自家少爺洋溢著燦爛笑容的秀麗臉龐終於點頭應道,“嗯!”
    梅莊的嶽老爺本不是都城人,年輕時帶著妻子來到都城白手起家,以做茶生意出名。幾年後生意越做越大才在東郊置地蓋了梅莊。說到嶽老爺的獨生女憐兒那可是都城出了名的美女,不知是多少富家子弟的夢中情人,媒婆都快把她家門檻踏平了,可這位憐兒姑娘眼光頗高,直到現在她愣是一個也沒看上。這次憐兒姑娘離奇死亡也令不少人扼腕歎息呢。
    韓戰年坐著馬車來到梅莊,他下了馬車好說歹說地把小未給勸了回去便自己獨自進莊去找韓銑。為了不引起騷動韓戰年隻能鬼鬼祟祟地搜索韓銑的身影,誰讓他太有名了。不過還好韓戰年一身素衣又低著頭,莊內的人自當他是來吊唁的。
    韓戰年東望西瞅就是沒瞄到韓銑,正當他垂頭喪氣之際一股力量從後拉著韓戰年墜入溫暖的懷抱。
    “誰?!”韓戰年一個驚呼。
    “別怕,是我。”韓銑熟悉的聲音自韓戰年的頭頂傳來。
    “二哥!”韓戰年回過身微微一笑。
    韓銑為韓戰年拉緊狐皮風衣問道:“你怎麼來了?”
    “隻不過是想來接你回家。”韓戰年別過頭小聲說道,口氣裏明顯在害羞,“你有意見嗎?”
    韓銑伸手環住韓戰年的肩膀在他耳邊吐氣道:“子鳶願意來接我,我自是非常高興的。”
    “切!”韓戰年鼓著臉,耳根子卻是一片緋紅。
    “子鳶,來,隨我去見見嶽老爺。”
    韓銑牽著韓戰年的手來到嶽老爺麵前,那嶽老爺見到來人是東都大名鼎鼎韓王爺兩腿一軟差點直直跪下去。
    “嶽老爺,我舍弟是來看看憐兒姑娘的。”韓銑說道。
    “謝謝韓王爺關心。”嶽老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嶽老爺,人死不能複生,您節哀,注意身體才是。”韓戰年安慰道。
    嶽老爺頻頻點頭已是泣不成聲。
    韓銑領著韓戰年走近棺材為紅顏早逝的憐兒小姐上香,韓戰年不經意瞥向躺在棺木內的憐兒突然全身一陣冷顫,這憐兒小姐的相貌怎麼會如此熟悉呢?
    “子鳶?”韓銑扯扯韓戰年的衣袖,“怎麼了?”
    “沒……沒什麼?”韓戰年故作鎮定。
    韓戰年趁著上香仍舊在仔細端詳逝去的憐兒小姐,他萬分肯定他的確在某時某地遇見過憐兒,哪怕是一麵之緣,可是他前段時間在北方重鎮,進來又很少出門,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到憐兒的呢,難不成是以前的韓戰年見過嗎?韓戰年疑惑著、思考著。
    兩個時辰後,韓戰年和韓銑動身準備回家。梅莊丫環領著韓戰年他們往外走。
    “二哥,我以前是不是見過憐兒小姐?”韓戰年問道。
    “沒有啊。”韓銑很幹脆地回答。
    “從來沒有?”韓戰年追問。
    “應該是沒有,怎麼突然這麼問?”韓銑不甚明白。
    “我覺得我見過那位憐兒小姐,但就是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韓戰年抓抓頭發。
    “不可能吧。”韓銑不太相信,可他突然緊張地問道:“子鳶,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沒想起什麼。”韓戰年搖搖頭。
    韓銑聽到韓戰年的回答舒心不少,還好子鳶沒記起什麼,否則很多事情要如何解釋。
    “別再想了,你大病初愈不適合多想。算了。”韓銑輕輕地攬著韓戰年的肩膀。
    韓戰年想想也是,或許是自己白日做夢吧,他與憐兒小姐素不相識的,怎麼會見過麵呢。
    韓銑跟韓戰年走到門口卻見川崎滿臉著急地跑過來。
    “二爺,我們的馬車壞了。”
    “怎麼會,過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地嗎?”
    韓銑走過去檢查馬車,隻見馬車的車軸斷裂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在不久前斷裂的。”川崎愧疚地低著頭,“屬下辦事不利。”
    韓戰年看到川崎難過趕緊安慰他:“川崎,沒關係的。我們可以乘別人的車回去,你別再自責了。是吧,二哥?”
    韓戰年都這麼說了韓銑也不好怪罪什麼隻能說道:“沒關係的。”
    “謝謝三少爺。”川崎感激地說道,“謝謝二爺。”
    “韓二爺,你們跟我一起回去吧。”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殷勤地招呼道。
    “好的,謝謝黃老板了。”韓銑笑道。
    “哪的話,韓王爺能夠與小人一輛馬車同行,是小人的福氣。”黃老板作揖說道。
    “黃老板才是哪的話!”韓戰年難免說點場麵話,“黃老板願意載我們回家我們才應該高興。”
    黃老板聽韓戰年這麼客氣的說辭,他的嘴從左耳根咧到了右耳根,很是開心:“韓王爺,客氣,客氣!”
    “那勞煩黃老板了。”韓銑點頭微笑
    韓戰年跟在韓銑身後走向黃老板的馬車,忽然一陣冷風吹起,吹散枝頭的梅花,迷了所有人的雙眼。
    “韓王爺。”
    韓戰年聽曉有人在身後喚他,他不假思索地轉過身卻見那個在夢裏出現的女子正站在不遠處擺著手,女子還是那一身綴滿梅花的素衣,也仍舊是看不清她的容顏。
    “子鳶……”
    韓銑回身招呼自己的弟弟上車,卻不想看到韓戰年頭一低隨即軟下身去。韓銑眼疾手快接住韓戰年下墜的身體,而韓戰年早已不省人事。
    “子鳶!”
    料峭的寒風呼呼吹過,純白的雪花降落塵世。而散落的梅花紛飛在空中不知何時能夠停歇,反反複複,輪回千遍,也隻在枝頭燦爛一回,最後全部交付給寒冬與白雪,不見梅花依稀影,隻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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