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書櫃裏麵的東西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嚴如意留下的筆記，恍然想起嚴如意最不喜歡記什麼心靈日記之類的東西，自然是沒有留下線索。看來還是要去那個凍著她身體的洞穴看一看才行。但是正如囚禁在房間裏一樣，外麵的寒冷實在讓我不太有自信找到那個洞穴之後還能有力氣走進去。
    歲無笙整整一天都沒有再進來這個房間，想著大概是自己察覺到了我不是嚴如意的事實，因而也懶得再過來了吧。然而，明明是關好了門窗睡覺的，夜裏忽然醒過來門卻是開著的。
    點起燈，房間沒有一個人。
    這是嚴如意的房間，除了歲無笙應該不會有人進來。
    那是歲無笙進來了，又離開了嗎？
    我正準備關上門鑽回被窩睡覺，一個身影急衝衝從外麵衝進來，撞了個正著順手把對方也拉著一起摔在了地上。我呲牙裂嘴地躺在地上，身上麵壓了一個人而胃抽搐。
    “搞什麼啊……”我推著身上的人，觸到那切合肌膚的神奇布料，從睡眠狀態的惺忪中馬上回過神來，“歲無笙？”
    歲無笙聽見我的聲音，如同收到驚嚇一般反彈著站起來，睜大了眼睛盯著我，又向後退了一步。
    這種樣子跟白天的歲無笙完全不一樣，怎麼回事？
    他站定了往我身後看，腳步卻沒有再往前一步。應該說他十分想進來看看的樣子，卻如同有什麼東西阻撓著他讓他無法順利進來。
    這麼說，那個障礙難道是我？
    “大半夜的怎麼了？”究竟幹什麼了，越搞越讓人不明白，“想進來的話進來不就行了，明明自己剛剛還擅自跑進來的說。”
    “真的有人過來過？”歲無笙急匆匆走進屋子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查看了一番。
    “那個剛剛進來還不關門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嗎？”我沒好氣地說，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簡直就像進來的人不是你一樣，不是你的人怎麼會有膽量進來？
    “那個人果然過來了……”歲無笙在黑暗的地方喃喃自語，如同手足無措的孩子，站在迷路的交叉路口上不知道往哪裏去，而踟躕不決，不管哪一步踩出去都認為會遍體鱗傷一般。
    “那個人是誰？”我問歲無笙，但是歲無笙看完房間沒有任何變動之後，便決定無視我的問話朝門外風風火火地趕過去，我不得不在大半夜高分貝喊出來，“等一下！”
    他在門口站定，卻不轉過身來，仿佛轉過身整個人會失去什麼一樣，如同身後有洪水猛獸，一回頭便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了？”歲無笙盡量讓自己調整出一個完美的音色，借以把什麼無形的東西掩蓋過去。
    “這是我要說的話吧？你從進門就一直避免與我接觸，連話也不回，真不像你。”我坐在椅子上為自己倒了一杯水，用一種挑釁的口氣說道，“難道你在……逃避我？”
    歲無笙的背部一顫。
    “我說中了吧？”我不懷好意地笑，“你白天和夜晚可是不同的性格，不同氣質，難道說這裏麵有什麼奧秘嗎？”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寒風在門外有模有樣地吹著，不遠處的冰梢不時掉下冰柱，在深夜的雪地裏砸出響亮厚實的聲音。然而，雪花的美麗就在門外的界線中被分割開來，即便是迎麵撲來的風，坐在門當口伸出手去，也觸不及一片雪花。
    “有一個人——那個人是誰你一定知道，在夜裏跑進這個房間被你發現了，於是你匆匆忙忙敢過來查看這裏是不是有被弄亂，你現在出了這個門就是要去處理那個人，我說得對不對？”我看見歲無笙被揭穿的顫抖停下來，忽然間恢複了白天的淡定。這淡定自然是與白天見的時候一模一樣的，然而氣氛卻完全不一樣。
    並不是爾虞我詐的陰險，而是一清二楚的悲涼。
    這是要……博取同情來降低我的警戒心嗎？
    “你還真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就是你的言靈嗎？”他終於轉回身麵對我，柔和的光打在他的側臉上，“跟如意一樣，總是簡單地看穿我。”
    “不是哦，我沒有對你用言靈什麼的力量——說不定那種力量，我根本不會用。”我犀利地看著他，想象自己就是警察署裏麵審問犯人時候罩在犯人臉上的不知幾瓦的強光。
    “真的嗎？”他笑起來，這是完全沒有看過的笑臉，不是刻意營造的弧度，爽爽落落的樣子露出不符合雪地的朝氣，“不是的話又會是什麼力量呢？”
    “這是人類都會的話語，但隻有有心的人才會聽出來。”我用手撐著自己的臉，側著頭打量他說道，“你應該覺得慶幸，最起碼你是有心的，還不會連我的話語都聽不出意思來。”
    他收起下巴，微微低下頭笑著。
    “不過也有可能是你平日裏算計演戲習慣了，隻是因為高智商而能夠理解背後的話也說不一定。”我原本想用這話來諷刺他，他卻擺出一臉幸福的樣子回應道：“果然在這些地方跟如意很像——不，應該是一模一樣。”
    “最初自己沒有察覺到的東西被你一下子拆穿了，突然發覺你真的就是如意一下子慌亂了手腳，反而不知道怎麼卻麵對你。”歲無笙珍貴之極的純潔一閃而逝，額頭下的黑影占據了他的眉心，“說明白了就好了，有時候偽裝真的很麻煩。”
    “等等……你剛剛說什麼？”我還沒有察覺他的急劇轉變，訝異地說道，“‘真的就是如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已經知道了我不是如意了嗎？”
    “就如同字麵的意思一樣。”歲無笙負的一麵完全顯現出來，他的話裏麵帶著赤裸裸的威脅，“現在可能有些意外，麻煩你在這段時間內成為如意吧。”
    “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永遠離不開這個房間，也沒有任何機會去見你的魔王了。”
    拿跟軒轅釋見麵做威脅？
    天真，太天真了……就算是嚴如意創造的一個奇跡生物體，但是軒轅釋的恐怖力量我從來不曾給他加過任何限製。他從來都隻是服從自己的意識，他若不想來，就算是把我每天往他房間送也不會正眼看我；他要是真心想過來，又怎麼會阻止得了他呢？
    就算是花上很久的時間也無所謂，我相信他。
    我相信那個在我每一次遇到危險的時候會幫我收拾爛攤子的他，所以我無須後退，我不用顧慮隻要照我自己想做的去做就行了。要是想鬧得華麗或者誇張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肯定不會有事的，因為我相信你，釋。
    ——不，就算你不過來也沒有關係，那條通往你的方向的路，也會由我自己來開創。
    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自己。
    絕對沒有問題。
    我深呼吸，調整著與人打持久戰的狀態，稍稍讓自己在深夜時分保持應有的清醒。喚醒身體深處沉睡的東西，讓自己如同狩獵中的豹，一刻也不放鬆地充滿戰意。
    我淺淺綻放我的微笑。
    如同彼岸花上麵誘惑著死亡性的笑意，在久違的河界顯得詭異無常。
    “那如果我說你笨呢？”我並不是好戰的人，我最喜歡的是那些平和裏麵嬉笑打鬧的時候，但總會有這麼些時刻，人必須要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去做自己並不喜歡的事情。付出才有收獲，似乎不勞而獲的好事情永遠不會落在我身上。
    “要是被如意你充滿愛意地喊笨蛋，我也不介意哦。”歲無笙察覺到我的變化，察覺到了因而興致來了，他想看看這場對決究竟會走到哪裏去。
    貓捉老鼠，玩弄真不是一個好的習慣呐……
    “那要是我說你可憐呢？”我張開自己擅長的網，埋下誘人的耳食。
    “是啊，你以前經常說我夜裏看起來，總是讓人不可抑止地憂傷。”歲無笙玩遊戲的興致比誰都高昂，他要玩貓捉老鼠，但是螳螂捕蟬好像更有趣些。
    “水靈靈的癡情男人，真讓人想鮮血淋漓地咬上一口。”
    “傻瓜，我早就是你的了。要是你吃了我，那我們不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嗎？”歲無笙深情款款地說道。我在這說話的空擋裏從位子上離開，走到他麵前，在北蓮穿著的秋裝沒有辦法在地麵拉出長長摩挲的聲音。我的手搭在他的胸前，耳朵貼在他胸口上去聽他的律動，用一種無比悲戚的音色說道：“所以說你可憐啊，你難道都不知道，吃了就是要消化的嗎？消化的是什麼東西，消化後又剩下什麼東西？”
    “不要天真地說不負責任的話了。”耳邊的心跳沉穩不變，如同主人一樣罩上了厚厚的簾子，聽不見真正的響動。
    如果是把簾子拆了會怎樣呢？我無法阻止我邪惡的思想。
    “明明那麼喜歡，喜歡到不得了，所以失去了便如同失去了自己的所有，拚命想找什麼東西取代，偽裝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來掩蓋自己的錯失。”我昂起頭痛苦地看著他，雪地映出來的夜光是如此配合，讓我順利裏流出淚水來，“無笙，你刺穿我的身體時好痛啊……”
    “無笙，救救我……”
    “真的好痛好痛……”
    “無笙，我全身都在痛……”
    “為什麼要那樣對我，你明明知道我怕痛不是嗎……”
    “無笙，我們沒有辦法一直在一起了。”我踮起腳靠近他耳邊悄聲說道，“因為，殺了我的不就是你嗎？”
    我站定，伸手在他胸口上用力一推，漠然地看著他後退，繼而被門檻絆倒，踉蹌地摔出門外，冷冷無情地說道：“我們無法在一起，都是你的錯。”
    他摔進不知何時積起來的雪堆裏，雪花發出蓬鬆的聲響。
    “凶手。”我不忘補上一句話，看見他聽完在雪地裏閉上自己的眼睛，然後轉身合上房間的大門。
    須臾之後，雪地傳來歲無笙猙獰的笑聲。
    ——那是衝破天際的笑意，懸掛著鮮血般的殷紅。
    歲無笙，真正的戲份從現在才開始。
    ………………………………………………………………………………………………
    嘿嘿，給親們爬牆來了……不過大中午發布應該不會有什麼人看吧……汗，還是希望能有人來看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