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幻雙劫  Chapter 27 夜色入涼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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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的陽光斜穿進如同大病初愈而顯得極為幹淨的雲朵。聚起來的烏雲與雷暴散去之後,斜陽之下,朝著隱隱的山尖幾隻黑色的飛鳥撲騰翅膀起飛。這平原之上並沒有什麼炊煙嫋嫋升起,鍾鳴鼎食之類的風景,倒是有荒草長得極為茂盛。
    在這荒草之中,忽然間傳出一聲刺破蒼穹的尖叫,讓聽者的耳膜都險些負荷不了。那些原本以優美舞姿撲騰的鳥,在空中無故翻個趔趄。
    荒草之中被軒轅釋的高頭大馬踩出一條官道寬度的路,我被尖叫聲吵醒,在軒轅釋的馬上醒過來,便看見他在獨角獸的帶領下如入無人之境,一連不自覺地摧毀了好幾個結界。路西法似乎是淚如泉湧地衝回藥廬大叫道:“孩子她媽,咱女兒竟然被一個男人抱在馬上回來了!”
    於是榕樹僵硬著臉滿腦黑線扶著路西法出來瞪了我一眼,馬上轉身一邊安慰路西法一邊進屋去了。我還在迷茫著,軒轅釋已經自顧自的下了馬,順便把我拖了下去。然後聽見屋裏邊蹬蹬蹬急急跑過來的腳步聲,路西法滿臉淚痕地扶住門框,嘴唇緊緊閉合顫抖,眼睛斜視了從睡覺一開始就沒騎的獨角獸,眉頭全皺在一起,捂著嘴巴用哭啞的音線道:“把你的男人交給爸爸!”
    我渾身一陣惡寒,從腳底爬到頭頂再從頭頂淋下來。路西法,你究竟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我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
    見我沒有動靜,路西法的臉色決然,氣勢洶洶走到庭院,拉著軒轅釋又氣勢洶洶沿著廊道走過去。我迷惑地慢慢跟上去,軒轅釋出奇地沒有反抗,估計那丫隻是單純好奇路西法會幹出什麼事情來而已。我慢悠悠地跟在後麵,看見路西法用力拉開一扇小門,一甩手把軒轅釋推進去迅速關上門,還順帶鎖上門下了結界。然後他的頭如同慢鏡頭慢慢轉過來,在即將看清側臉的時候忽然一瞪眼,妖魔化了的猙獰一般讓人下意識倒退一步。這僅僅一步的倒退,他怎麼過來的我都沒有看清,隻在慌亂中抬起來看見他的臉近在眼前,手已經被大力地抓住扯著整個人沿著廊道往回跑。
    我聽見廊道上響著兩個人重重踩上去的小跑聲,牆壁在眼界中上下擺動,終於慶幸停下來的時候,路西法又是一甩手,我就被甩進屋子裏,撞在四方的桌子上,對麵正襟危坐著黑著臉的榕樹。一把我甩出手,路西法就整個人蹭到榕樹身上,淚眼婆娑道:“孩子她媽,女兒長大了都知道跟人私奔回來了……”
    榕樹寵溺地看著路西法,明明不想配合的神情也隻能化作一江東南西北水流向不知哪裏去了。他板著臉拍了一下桌子,說:“坐。”我竟然就真的坐了下來。
    “為什麼不騎著爸爸的獨角獸回來?”路西法抽噎道。
    “路上騎著騎著困了,軒轅釋說我一邊睡一邊騎會摔得很難看,就讓我去他那邊睡一下……”我是實話實說,但是路西法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比銅鈴還大,叫道:“軒轅釋?那個軒轅釋?魔王軒轅釋?!”
    我有些不自然地點頭,得到我的確認之後,他反而扯開嗓子哭出來:“孩子她媽啊,咱女兒的童貞竟然被大魔王奪走了!”且不說我這邊已經是被噎得沒有話可以說了,榕樹竟然還很配合地拍著他的後背一幅夫妻情深的樣子。路西法更如同得了勢一般,一邊哭號還一邊念叨“我寶貴的女兒”“我都沒有舍得碰她”“居然被男人給玷汙了還是個魔王”“孩子她媽,我該怎麼辦”“我還是死了算了”,他越演越投入,越演越激烈,榕樹估計同樣快要聽不下去了,一邊說“好了好了”一邊直接把他連扶帶拖拽進裏屋去。
    在沒有人的大廳,我一個人坐在桌子前,不知道要無語還是要憂鬱地滴滴象征性的汗水。我很認真地思考從開始到現在,路西法的演繹過程中是否有笑點或吐槽的地方,但最後都因為他那意義不明的表現而無法深思下去。
    我放棄地趴在桌子上,裏屋再也沒有人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夕陽這種東西也經受不了這種無語的真空時刻,拉起烏雲就造出夜幕降臨的假象。起身,去廚房。蒸騰著弄些可以糊弄的東西,敷衍一下我的胃。剛開鍋,準備盛的時候,軒轅釋進來問我在幹什麼。
    “煮麵。”我利落地回答。
    “可以吃嗎?”他利落地問。
    “廢話。”我更利落地結束他的問題。
    “那我也要。”我們的對話已經精簡到如此地步,可見路西法帶來的衝擊力有多大,連魔王都開始有些混亂從無關緊要的地方搭話了。他就算一邊吃麵的時候還一邊學著人類的反應說:“蠻好吃的嘛。”見我連吐槽都懶得吐了,他便在沉默之後掂量語氣說道:“我們進來時候的那個草木精靈的男子……”
    我急急地打斷他:“不要去想他。吃麵……”
    於是,兩個人很默契地安靜吃完麵後,找地方洗洗準備睡了,沒想到藥廬在我短短離開的時間裏,竟然多了幾個縮著門的房間,好在房屋走向是沒有變化的,不至於讓人麵對一出廚房就迷路的窘迫。
    我勉勉強強找到以前剛醒過來的時候住的房間,要進去的時候,一直很默契地保持不說話凍膠狀態的軒轅釋忽然開口問他要呆哪裏。我想了想,路西法一開始留的那個小房間,估計給他自己當囚房用的,裏麵也沒有什麼齊全的設施。這麼一想,漿糊般的腦袋忽然就精神起來,所有邪惡的想法統統從腦袋裏閃過。
    軒轅釋站在玄關門口,睜著純良無辜的眼睛,如同進了狼窩的小白羊,歪著腦袋問頭狼怎樣煮羊最好吃。我感覺在夜色之下,我那落在地板上的影子變得高大陰暗起來,罩住了相比之下越發純真的白羊的身影,似乎我的影子背後張開了惡魔的翅膀。如果有旁白,此刻應該會響起惡魔咯吱咯吱不懷好意的笑聲。我不敢咧開嘴,怕露出的獠牙和爪牙過於明顯,暴露了自己的伎倆。但是我的眼睛一定如同發現獵物的豹子一樣,在沒有點燈的房間裏閃著狩獵的光芒。
    軒轅釋有些疑惑,但因為自尊心的關係,他沒有問任何暴露我有企圖的問題,也沒有發現我的壞水而抽身離開。我克製住激動,避免由於聲音走形使他恍然大悟脫身溜走。
    我問:“在來的路上,你說你已經做好了覺悟,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軒轅小白羊一步一步走向陷阱。
    “既然如此。”我露出得手的笑意,這笑意由於臉上尚未清去的鬼氣而顯得陰森起來,“我們一起睡吧。”
    “在一間屋子裏?”
    我搖搖頭,指著那張突然被點名不知尷尬與否的床,挑釁地看著他說道:“不是,是一張床上。”
    夜色入涼,荒草圍住的藥廬裏充滿某人奸詐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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