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二卷、六、抗爭也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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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抗爭也無奈
一晃,一年多就過去了。
這日,大家坐在大崖堂內。
洗心玉正在祭室裏祭奠二位師傅和同門。看著一排排靈位和嫋起的香煙,每到這時,她都會想起望夷宮,想起那黑色的一日。連那天的太陽都象掛著紫漿一樣凝結成黑色,黑色的是什麼?黑色的是人血,那血在她的腦海裏粘稠得怎麼也抹不去。
她從祭室裏出來,韋蒲、倉庚、老百賊、四腳、紅劍等正在聽一個遊方劍士說話。倉庚一臉不屑,她走近姨坐下。那劍士正在說:“……我自是不信,到那裏一看,果不其然。……新的門庭都豎起來了,上麵寫著‘天下第一庭’,那一方人,莫不趾高氣揚……”
“哪裏?”洗心玉有些明白,嘴裏卻這樣問。
“淩鋒劍庭。”
“竟敢這樣?”
“有什麼不敢的,小人得誌。”韋蒲講,“要知道,他們現在代表著朝廷呢,龍應奎成了國手劍士。望夷劫難之後,劍壇一蹶不振,朝廷視劍士為氓類,加以禁囿。現在明擺著,天下就淩鋒一家,那龍應奎借了朝廷的力量,滅了天下各派,可真成了天下第一,沒人奈何得了他。”
“昨天蠍子在成都,就讓他們打了。”紅劍插嘴道。
“怕他作甚?”那客人似乎義憤起來。
“對,怕他作什麼?”紅劍就等別人這句話,一下跳了起來,叫道,“找個機會,非滅了他們不可!”
“嗬,紅劍,嗬嗬,紅劍哪……”老百賊自打北庭背了個惡名之後,銳氣就似乎消磨殆盡似的,所以他並不讚成紅劍所說,不過也不想讓倉庚不高興,所以他模棱兩可這樣打渾。
“你什麼意思?”倉庚氣不過。
“我又沒說什麼。”胡息想分辯。
“這裏可是淩鋒的祖庭呢。”偏偏這時候,那劍士不清楚的這樣強調。
“對,就這,滅了它!——敲斷那老賊的脊梁骨,抽了他的筋。”紅劍靈牙俐齒的。
“紅劍!”韋蒲喝住她。
“紅劍說得對,就該滅了它!”倉庚看見老百賊這窩囊樣,就來氣。本來還是清楚的,現在就不清楚了,憋在心裏的這口氣,咽不下去,所以什麼也不再去考慮。
洗心玉何嚐不想複仇?想起師傅,二師傅和同門,她也恨不得立即就和姨一道殺向那郫縣。但她想到了師傅,在至簡堂,麵對衛堯,師傅是那樣鎮定從容,進退有度的不失智慧的使至簡堂眾多弟子和莊客幸免於難。
“我想……”洗心玉知道逞一時之快,害的隻是自己。
“你又來了,我就聽不得你說話!”倉庚一見洗心玉開口,就打斷了她。她不喜歡洗心玉這沉穩的樣子,她隻知道,做什麼事,如果都這樣思前想後,那就什麼也別做,也什麼都做不成。
“可滅了淩鋒,我們怎麼辦?這些弟子、仆役,拖兒帶女的,他們怎麼辦?”
“好,好!”胡息又瘋瘋癲癲地說開了,這話雖然不明晰卻是態度清楚的。
“好什麼好!”倉庚一聽老百賊說話,又來了氣。
“倉庚師傅!”四腳怕死了。
“說什麼!”
“我,我想,就是滅了淩鋒,怕也——不,不——濟事?”
“什麼?”這倒是倉庚沒想到的。
“四腳說得對!龍應奎可不在這裏!”
韋蒲知道洗心玉說得有理,但礙於倉庚,又怕落得個畏首畏腳的名聲,不好表態,正在為難。還是倉庚自己冷靜下來,洗心玉最後一句話直指要害,龍應奎不在,目的性就沒有了。
“那你說,怎麼辦?”倉庚甩了一句話給洗心玉。
洗心玉一時也沒主意。
“他們敢打‘天下第一庭’,我們就打‘天下第一劍’!”紅劍快人快語。
“好,好,這主意好。”那劍士笑道。
“對呀,謬種敢打天下第一庭,我們怎不可與之針鋒?以示曆盡劫難之劍壇,猶似劍在匣中。”洗心玉說。
“是個好辦法。”倉庚想了想,說,“雖然衝突總是不可避免,但暫且一時吧。——那你說,起個什麼名字好呢?”
“‘又一劍庭’如何?或‘別一劍庭’?”韋蒲試探著。
“不好,不好,太怯懦了些。”洗心玉總覺得,這名字既要取得針鋒相對,又要有回旋餘地。使人能感覺,卻又拿它無可奈何,有一種柔裏藏針的感覺才好。
“哦唷,哦唷唷……!”老百賊叫起來。
“不如‘負劍’?”紅劍這女孩子腦子靈,又蹦出了這一句。
“又多嘴!”韋蒲斥責道。
紅劍吐了吐舌頭。
“‘負劍’?這,這極好,紅劍不錯。”倉庚想了想,她明白此中含義。
洗心玉也明白。
“怎講?”韋蒲問。
“負劍前行,有著必死的決心,誓雪前恥,又不彰顯,有忍辱負重,為天下昌的味道。胡師叔、韋劍主,你們看呢?”
“都一樣,都一樣,”老百賊揮揮手說,“哪來這麼文縐縐的?”
這樣,“負劍天下”四字牌匾將“邛崍劍庭”的牌匾換下。這一換,立即在劍壇傳揚開去,天下劍士都知道徂徠山的至簡堂和邛崍山的邛崍劍庭共渡時艱,合而為一,摯起了共振天下劍壇的重任,打出了“負劍天下”來對抗淩鋒的“天下第一庭”。仿佛給凋蔽的劍壇吹來了一陣清新的風,令寒蟄的劍士聽到了驚蟄的雷聲。這樣,不斷有劍士前來廣都,欲置劍壇敗類淩鋒於死地,以雪望夷之恨。
大家公推倉庚為劍主,倉庚不從,仍由韋蒲做了劍主,日常事務則由四腳、料娘負責。
前來負劍劍庭的人不少,當然其中也不都是推崇鼓舞的,也有挑釁或找麻煩的,數月之後,一日,四腳找到後場院,稟告說:
“李令史帶了幾個衙役來求見劍主,現在大崖堂內。”
李令史是廣都縣的令史。
“不是說了,我們不與官府來往?”倉庚說。
“不是來往,是找麻煩的。倉庚師傅,劍主,洗姑娘,你們還是去見一見的好。”
“去,不去也不行。”韋蒲說,“這樣吧,我去。”他知道倉庚、洗心玉拋頭露麵不好,他走了過去。走進大崖堂,隻聽得李令史正在大發雷霆。
“你以為我們是來飲漿飲的?我們可是來公幹的,叫你們劍主出來!”一邊聽見這話,一邊隻聽得“嘩啦”一聲,好象是把那漿飲的瓷杯拂到了地上。
韋蒲趕緊兩步,走了進去。隻見料娘正在地上收拾破碎的瓷片,漿飲灑了一地。韋蒲強忍了忍,陪著笑,對那李令史作了一揖,說:
“李大人,不知有何公幹?盛怒如此?”
“還不快下去!”韋蒲又對料娘喝道。
“能不發火嗎?大熱天,跑到你們這裏來,你以為我喜歡跑啊?搞什麼搞?好好的邛崍劍庭,又怎麼變成了負劍天下?惹得令尹大人生氣。叫我來問你:‘這是什麼意思’?剛從大門口進來,好大一個‘負劍天下’,還為王前驅呢!怎麼就這樣充滿殺氣?你們想幹什麼?”
“大人,這可是你多想了,”韋蒲答,“負劍天下,無非是以天下為己任,習好劍藝,好為朝廷效力。怎麼可能會有其他?我們這劍庭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守道奉法,努力耕織,完稅完賦,這些大人都是知道的。”
“給我說這些幹什麼,說了也沒用。我來告訴你:這名字不行,要改過來,要改回到原來的邛崍劍庭。真是沒事找事,叫我跑這一趟。”李令史少緩了一口氣。平日都是打點到的。
“如隻為這事,遵命就是了。”韋蒲想了想,知道再爭也無益。遂回過頭來,對四腳說:“記住了,等會兒將那牌匾摘下來,換上原來的。”又回過頭,對李令史和那幾個衙役說:“真沒想到,給大人添亂,惹你們跑腿。四腳,款待大人……。”
“這就不必,以後不給我們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那李令史並不賣賬,撩起腳要走。
“大人少待。”四腳忙討好地躬迎一旁,一手挽留住。
料娘早已封了上金來。
“一點小意思,”四腳說,“望大人在令尹麵前,多美言幾句。”
“不是我來找麻煩,是淩鋒劍庭找麻煩。現在,哪裏誰惹得起呀?這不是明擺著嘛,打擂台呀?也不打量打量,同一個檔次嗎?”一邊說著,一邊一手抓過上金,老大不高興地走了。
韋蒲回到後庭院,見到倉庚、洗心玉,一臉激憤。
“理他作甚,”倉庚說,“惹得火起,連他一塊剁了!”
“還是韋兄做得對,人生還須百個忍。”
“我就不許摘那牌!”
“姨!”
“姨什麼姨?別叫得這麼好聽,主意卻篤定,別以為我不知道。”
“不就是一塊匾嗎?‘負劍天下’早已傳揚出去了,摘得了嗎?假如今天這塊匾一摘下,負劍天下就銷聲匿跡,那我們再幹也沒什麼意思。如果不是,我們豈在乎一塊匾?”
這樣,第二天,負劍天下就又換回到從前的邛崍劍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