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五卷、十、王劍工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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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王劍工布
在那望夷宮後殿前的拜月台上,龍應奎披發仗劍、青袍大帶、腳著雲屐,祈劍。他儀容秀偉,骨格清奇,本有仙風一般。他一日兩祭,擊鼓鳴鉦,焚香祈禱。此時,他口念起劍咒語:“鳳飛終不返,劍化會相從。星君入暗晦,降神在靈子。辛日至平旦,光白見赤玉。造化鍾太一,波瀾遂不驚……”。念過這起劍咒語後,又念王劍辭:“若耶工布,九元殺童。五丁都司,高刃北功。七政八靈,太上浩凶。長顱巨獸,手把帝鍾。素嫋兵神,嚴駕夔龍。威武王劍,斬邪滅蹤。”
祈罷,再鳴鍾擊鼓,奏蚩尤破陣曲,又焚起劍符。
經過六天的踏罡步鬥,念咒焚符,持劍揚拂,隻見那井鬼間的紫色劍氣漸漸澄明起來,若似一線,浮於其間遊弋。再而,在那暗碧色的天宇之中漸漸消隱,一時天空就恢複了它的常態,隻見月暗星朗,河漢燦爛。
這時,龍應奎極虔誠地佇立著。四漠沉靜,他前後左右矚目觀察,遂將六壬盤下針,審了方向,下了這法壇。
七七四十九個半裸侍女依然象著了魔一樣,蛇一般地扭動著。
他目不斜視,進入望夷宮前殿,再轉進偏殿。見一黑色通道直通地底,他持了燭,這時趙成和代勇十緊隨其後。知道這是望夷宮地宮,此宮乃是藏物之所,但也偶作關押囚犯的地方。三人在這黑(黑越)(黑越)的幽暗中觀察、比較,終在地宮之一角得到確認。龍應奎立即將燭交與趙成,那代勇十則從一小弟子手中,遞過一口劍和一隻雄雞來。隻見龍應奎手起劍落,將那雞頭斬去,然後,將雞血撒在地麵上。他一麵撒,一麵口中念念有辭。這時,趙成已派人去稟告皇上了。
龍應奎再將那無頭雞覆在地上,一斬為二,意為決絕。又就著燭火,焚了一道符。到這時,龍應奎才鬆了一口氣,向趙成作了一揖,說:“趙大人,起劍儀式已畢,可以開挖了。”趙成立即回到地麵上,侍禦史閭丘衡正在上麵候著,他帶了個將尉來,這將尉是原來的博陽尉衛堯,著他負責這次開挖。趙成將他們帶入地宮,這時始皇帝來到。
眾人拜了皇上,龍應奎知道,這出劍開挖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成就的。因此,他啟奏道:“陛下,臣知道,‘劍化入土,不四即六’恐非一時可以起得。長夜漫漫,臣恐陛下勞頓。趙大人已派將尉衛堯督責,隨時都會告知下臣,陛下最好是……”說到這裏,龍應奎沒再說下去,他不敢妄言,一切都得讓皇上自己定奪。
地宮狹小,人多展不開,衛堯帶了十幾個軍卒,輪換著開挖。始皇帝則訓敕道:“天明一定要出劍,勿怪吾言之不諭也。”眾人散去,始皇帝在望夷宮寢宮中安歇,青城公主和其餘侍眾也在宮室中安置了枕席。大家都知道急是急不出來的,心中雖興奮浮躁,卻也隻能靜候。
深深的地宮,十幾個軍卒正在奮力。衛堯本是夏祿文的同僚,由夏祿文舉薦,從博陽遷至鹹陽,在閭丘衡手下做一將尉。閭丘衡升遷侍禦史後,他則仍在內史府任將尉。他們的這種關係實則正是官府中的相互勾結的結果,他們同在齊魯,互為利害,結成死黨。但又知道皇上最容不得臣屬朋黨比周,於是閭丘衡用夏祿文的人,夏祿文用閭丘衡的人,以遮人耳目。餘者如朱孔陽、閻樂、宗丁、龍應奎均是這一圈子中人。
衛堯今日督責這出劍開挖,見一室浮土,立即調來更多的軍卒,把這土運出去。開始進度很快,挖至丈餘深後,就施展不開,軍卒們似有怨言。“少羅嗦,”衛堯喝道,“今日是為皇上,你們應該感到榮耀才是,沒聽龍劍主說,‘劍化入土,不四即六’早著呢”。這樣一說,軍卒們頓時來了精神,一軍卒說:“要想挖得快,就得拆屋。”
這話提醒了衛堯,他也感到進展緩慢,隻是由於場地窄,有人也展不開。聽了這話,立即命令將地宮四周的房屋拆了幾間,又調來更多的人,從四周開挖,以擴大麵積來支撐深度。
天快亮時,不知挖了有多深?一個深坑似井一般,隻見一片昏暗。此時,龍應奎、趙成、代勇十來到。安照事先的起劍儀式,他們叫所有人等均規避開,他們要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方作一個最後的儀式。這才是起劍儀式中的關鍵之處。
始皇帝一夜未睡好,近來他一直睡不好,心裏老是覺得煩躁不安。他不是不想睡,可就是睡不著。起來吧,感到渾身沒力氣;不起來吧,更糟糕。今天,他就沒睡好,子時,一隻蚊子令他碾轉反側,可不到五更天,他就醒了,頭腦發漲的痛。他隻覺得自己隻是迷糊了一下眼睛,趙高就已來到他身邊。就象一個巨大的蟻巢,隨著他的起身,望夷宮又動了起來。
始皇帝梳洗畢,帶著青城、趙高來到前殿地宮,龍應奎和趙成已做完了一切儀式,正在地宮前迎接聖駕。地宮早已麵目全非,在昏暗的燈光下,亂糟糟的。那劍坑深入地底,隻能用繩梯上下,土裝筐後,用繩吊上來,一片泥水淋淋。
始皇帝來到坑邊,也似乎是真的順應了那傳言,他剛一走到坑邊,就聽得下麵有些騷動和喧嘩。這喧嘩透出一種激動來,他似乎看到有一種毫光從地底下射出,接著就聽到下麵在叫:“挖到了!挖到了!”
龍應奎忙問:“什麼東西?”
“一石匣。”下麵回答。
“就是它,就是它,拿上來。”龍應奎叫道,有點激動,“陛下,”龍應奎立即跪拜在始皇帝麵前,“臣想,是王劍出土了,天降祥瑞於我大秦啊!”
始皇帝笑了,他沒有理睬龍應奎,看著人們七手八腳的將那石函裝進一泥水筐中,小心翼翼地提上來。他才想起了龍應奎,抬了一下手說:“愛卿起來吧,朕還要看劍呢。”
這時,趙成接過那石函,見那石函是鏤滿蟠龍紋的石匣,不到三尺長,因被泥水浸蝕而顯得黧黑,還沾著泥水。趙成接到手上,並不感到有什麼異樣,他想不出這石函怎會發出毫光來?他持著這石函看著皇上。
始皇帝轉身走出地宮,說:“回露台”。到了露台,眾大臣聞訊都已趕了過來,一齊向皇上跪拜道賀。始皇帝擺了擺手,他踱到露台前的幾案前(趙成已將此石函放在這案幾上),他環視了一下群臣,打量了一下石函,伸出手來。
“陛下!”趙成一下跪在他的麵前,進勸道。
“什麼?”始皇帝沒搞懂,他回過頭來,看著趙成,似有所悟。
“陛下乃萬乘之軀,匣中何物,臣豈敢端揣?”
眾臣一聽有理,也勸皇上避讓。
“我來吧。”趙成說。
“還是我來,”龍應奎忙上前懇請,說“這事一直由下臣督辦”,人們便後退了幾步。龍應奎打量了一番這石函,見這石函用封泥封著,他持來一柄短劍,將這封泥劃開,又撬了撬,他做得極專注,撬了很長時間,慢慢的那石函蓋有些移動了。龍應奎抬起上身,鬆了口氣,他看了看皇上,看到皇上的目光裏充滿了期待。他不禁猶豫了一下,把手沉重的放在那石函蓋上,又靜默了一會,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然後,輕輕地將那石函蓋打開。
並沒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出現,隻見那石函裏放著一柄帶鞘之劍。他將這帶鞘古劍取出,隻覺得這劍非常輕。他又握了握那劍柄,不知該怎樣來形容它?舒服極了,怎麼這麼合手?連這鞘也配合得天衣無縫。鞘和劍柄都很質樸,然而卻渾然天成,那麼絕美,那麼大氣,那麼……,幾乎無法形容,這劍就是完美。他雙手托劍,跪獻於始皇帝前麵。
始皇帝一把抓過劍來,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好劍。這劍怎麼看怎麼舒服,怎麼握怎麼適手。隻見他猛地拔出劍來,那劍塗了一層(辟鳥)(廠虎鳥,外內右)膏,卻已光焰逼人。青城公主一見,遞過一塊布帛來。始皇帝用這布帛將這(辟鳥)(廠虎鳥)膏抹去,又換了塊布帛,再拭了拭。隻見這劍光華豔發,如(日易)穀初出之陽,又似幽溟奔雷之光。(金爪)縱文起,列星煥煥。珠不可衽,水近溢塘。又若將釋之冰,瑩瑩然,遊走於掌中;更似六(車舟)橫空,躍躍如,啟夜之既明……。
此刻,此劍正應和著東方的日出,閃耀著光輝,令人莫敢直視。
始皇帝把劍舉過頭頂,那劍圍裹在一種光芒中。世之瑰寶都有著一種直抵人心的恰到好處的格式,這種格式進入人們的心靈的時候,不多一分,不少一寸,恰好將人們的心靈溢滿。使人處在一種恍惚的狀態之中,過後,令人難以置信,終身不忘。
“萬壽!”眾臣一齊拜伏下去。
劍上刻著六個蚊腳書,書曰:“若耶溪、工布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