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五卷、四、扶蘇中了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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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扶蘇中了暗箭
“你對今天的事怎麼看?”晚上,回到寢宮的始皇帝想起今天的廷爭,對扶蘇感到非常不滿意。這個兒子太仁厚,不知為政者的艱險,容易被一些假像所蒙蔽,這令他不快。他從扶蘇開始,把眾皇子一個個想了一遍。他喜歡小兒子胡亥,但胡亥雖有才思,卻不諳世事,難承大任。眾皇子中,也隻有扶蘇才有王者風範。老三嘛,不行,不過他的兒子子嬰,小小年紀看似中實,卻象是個有膽有識的。隻是,唉,畢竟是孫輩,又不是宗子,也太小,為此他頗感煩惱。
趙高侍寢一旁,這個宦官大員,一輩子侍候他,使他感到他就象不存在一樣,好象還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季嬴他是喜歡,而趙高卻是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能給他這個感覺,也真是太難為他了。一個人能處在你的生活中,讓你感到無拘無束,這人,確實要有非凡的揣摩人心的能力。
聽皇上問詢自己,想到白天的廷爭,趙高知道回答不好,但是,如果不回答,在這樣的皇上麵前,就更不好。一個不敢承擔責任的人,在別人的心目中的地位怎樣?他因此想到王綰,李斯評議王綰,說此人渾身都是園的,這當然是貶。他不能給皇上這個印象。但要回答這個問題,隻能據實。經過對皇上心思的一番揣摩,聽皇上問自己,他回答道:
“臣認為李大人說得比較有理,他說的話讓人聽了有振聾發聵之感。周青臣的話沒有什麼實質,他還是少說為好。我對淳於老夫子也很佩服,他的觀點不對,但他的人品,卻無可厚非。”
“你認為能這樣嗎?”始皇帝掃了他一眼。
“人的觀點可能會出錯,但做人不能錯,臣是這樣認為的。”
“那你認為扶蘇呢?”
“無可厚非,長公子的言論也有一定道理,就是和丞相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是這樣嗎?”始皇帝似有不悅。
“臣據實而言。”趙高就有這樣的膽量,以不卑不亢,巧妙地掩飾著自己的阿諛。接著,他又試探著說:“隻是……”
“什麼?”
“長公子太仁厚了,仁厚不是不好,但如果……。臣是說如果,如果將來他作了儲君,統禦天下。天下事紛繁複雜,有時是說不清的,非得有堅強之決心和果敢之膽魄,優柔寡斷是一個君王的大忌……”趙高說著,偷偷地瞟了皇上一眼,隻見皇上正陰沉著臉的看著他。
“唔,說下去!”他聽到皇上在命令。
“臣認為長公子在這次望夷策行動中,似有不忍,臣同心。但臣知道,這是不對的,為社稷千秋萬代計,有些事是不得不為的。長公子也不是不明白,他做得已經夠好了,至少,目前是這樣。隻是,臣怕……”
“怕什麼?”
“陛下聖明,這是一個關於國家的斷然舉措,可出不得一點紕漏的,假如……臣不敢說。”
“說!”
“便會有損長公子的威望,假如長公子因仁愛而放縱了這批任俠,將使陛下處在兩難境地。”
始皇帝沒有聲響,沉思了一會,停了下來。突然,他回轉頭來,向趙高發問道:“那你認為怎麼辦?”
“臣不敢妄言,臣以為,我們的長公子是個好皇子,隻是還需要曆練,才會象陛下一樣雄才大略……”
“算了,算了,”始皇帝揮了揮手,這個時候他聽到諛辭又煩,“你下去吧。”
“是。”趙高退出寢宮,靜靜地把門掩上,他的汗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但他馬上又倒吸了一口涼氣。剛才說話時,好幾次,他都想起依梅庭的事,想起扶蘇、青城和依梅庭的瓜葛,他差一點就說了。隻是因為想起了胡亥,才死命地壓製住。是啊,伴君如伴虎,話不能說得太多,如果說得太多,會引起皇上疑心的。這依梅庭的事,不能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如果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即使皇上不疑心,誰說將來扶蘇又不會當上皇上呢?
始皇帝經過一夜深思,那個經常困繞著他的問題,派誰去上郡統領邊事?現在終於有了人選。他決定任命蒙恬為大將軍,前往上郡統領那裏的一切,任命扶蘇為監軍,讓他跟著蒙恬去曆練曆練。始皇帝對北方匈奴,一直視為心腹大患,前不久,又天墜隕石,那隕石上刻著“滅秦者胡也。”這更堅定了他對匈奴人的決心。當然選定扶蘇,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趙高的這一席話。人在作著艱難決策的時候,其實是非常脆弱的,他必須要在心理上獲得某種支持。在這種狀態下,人也是要推卸責任的(指心理)。這時,隻要有一句話,甚至一個暗示,就能使他獲得信心或可以推卸責任而斷然作出決斷,這就是女人獲罪的原因。女人是一個人最親近的人,枕邊話就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趙高今天的一席話也起到了這個作用,始皇帝正是感到了扶蘇執行望夷策的不力,怕他因不忍而壞了他的大事,正在作著艱難取舍的時候,趙高的這一席話,正好堅定了他這一信念。所以他斷然將扶蘇外放到上郡去,以免節外生枝。
扶蘇要到上郡去了,明天天一亮,就要和蒙恬一起出發。
臨別之際,他來看看自己喜愛的小妹妹季嬴。
這樣,望夷策便交由胡亥來執行,這就是命,信不信由你。曆史上的某些角色,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當然,胡亥也是望夷策的當然人選,他年青(十七歲)、單純、衝動、好率性而為,又全沒有惻隱之心。
扶蘇在執行望夷策時,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他固然不讚成這樣的極端,但他從不違背父皇。任俠又一再幹禁,以私法代替公權,這,他也看在眼裏。所以在他的執掌下,望夷策已進入了最佳的臨戰狀態。就在這個時候,父皇將他外放,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人也特別鬱悶。
胡亥喜形於色,下了朝,吃過晚飯,就來找季嬴。季嬴如何不知,她早已把他的心理摸透了。她從宮中回來,換了件月白冰紋縐上襦,下著淡青色湘(衤奇)裙,知道胡亥會來找她,正想躲開。她不是不為他高興,但她為長兄難過,就不想見胡亥。正想躲開,就聽到了胡亥那輕快的腳步聲,她忙避於門後,心想,胡亥見不到她,自然會去。沒想到胡亥進了屋,見屋中無人,“季嬴妹妹,季嬴妹妹”地叫了幾聲,那聲音空蕩蕩的。季嬴躲在門後,隻想笑。沒想到胡亥叫了幾聲,見沒人,索性坐下來等她。這一下季嬴就被悶在門後,動彈不得,急死了。“這個該死的胡亥!”她在心中暗暗地罵道,“怎能這樣啊?”她想。更沒想到的是,她看見了胡亥拿起了她剛換下來的內裳,貪婪地嗅著,這令她感到惡心。從此往後,她就對自己的這位小皇兄生出了一絲厭惡。這時,從回廊又傳來了腳步聲,聽到那平穩踏實的腳步聲,她知道是皇兄來了。
扶蘇是來向季嬴告別的,見季嬴的寢屋開著,便徑直走了進去。隻見胡亥一人正驚慌地背著手,卻不見季嬴。扶蘇奇怪了:“你在這裏幹什麼?”扶蘇是長兄,但他對弟妹並不嚴厲。
“你呢?”胡亥不大怕他,此刻更不怕他,還有些得意。
“我來向季嬴說一聲,我明天要走了。”
“她不在,我也是來看她的。”
“那哪裏去了?唉,真急!”扶蘇說,站了一會,他實在等不及,隻得對胡亥說,“我來不及了,你等會見了她,給我說一聲,就說我走了。”
藏在門後的季嬴聽到這裏,急了,忙推開門,叫起來:
“皇兄,我在這裏呢。”把個扶蘇和胡亥都嚇了一跳。
“你怎麼在這裏?”胡亥立即不自在起來。
“我和你鬧著玩呢,蒙著眼睛,什麼也沒看見。”她對胡亥這樣加說著,越發顯出她的幼稚。轉而她轉向扶蘇,說,“皇兄,我們走。”她拉著扶蘇的手,不再理胡亥,把他涼在那裏。
“這是怎麼回事啊?父皇怎麼會把你外放了呢?”季嬴實在不解,她問扶蘇。
“這不很好嗎?”扶蘇故作輕鬆地說,“也許——啊,不說了。隻是這次我走得遠了,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來向你說一聲,要照顧好父皇。父皇太操勞了,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所受的壓力,是非常人所能承受的,我真為他擔心。我想,隻有你時常在他身邊,我隻有嚀囑你……”
“這,皇兄放心,父皇亦是我的父皇。”
“交待給你,我放心。”
扶蘇不能久留,隻匆匆說了數句,算是對自己這個喜愛的妹妹來告別。正想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回過來對季嬴說:
“小妹,南軍中,有個將尉,叫單膺白,這人不錯,是章邯、趙成舉薦給我的。他原因冤獲罪,發配酈山修陵,我非常欣賞他,擢躍他做了將尉。現在南軍黃均手下,哦,不是,現在應是徐延齡手下。這次,我本想向父皇請求,帶他到上郡去,給他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但看見父皇這麼不高興,沒敢說。我覺得,他會成為我的得力助手的,我想把他托付於你,望夷策之後,你在父皇麵前提一聲,讓他到上郡來。再就是,我告訴你,這個人是個可靠的人,完全可以信賴。今後,你如遇上什麼危難之事,可以去找他,就說是我說的。”
“皇兄的話,小妹謹記了。”季嬴十分感動。
“別——,唉,不說了。”扶蘇拍拍季嬴的肩膀,深情地捏了捏,他知道季嬴喜歡依梅庭,但他不好說。
“我——?”季嬴在這樣的長兄麵前,無須掩飾,眼圈就紅了。
“個人的事再大,也是國家的事大,懂嗎?”扶蘇輕輕拭去季嬴臉上的淚。
“皇兄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季嬴感到有些失落。她雖然貴為公主,但依然感到很孤獨,隻有這個大哥對自己好,使她產生依戀。
就象依梅庭一樣,她看著扶蘇匆匆離去的背影。
“梅庭那一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也許今生今世,都見不到了。”她很有些傷感,“皇兄說得對,個人的感情再大,總不能替代國家,何況梅庭也不是背叛……”,於是,她隻能把對依梅庭的愛戀強行壓下去。本來,她還有這位長兄關心她,可如今也走了。
“我怎麼這樣寂寞?”她想。
“為什麼愛我的人和我所愛的人,都非得離開我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