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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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走後不久,葉子修也啟程赴京趕考。葉子修天生聰穎,本早就可以上京城赴考,不過是體質十分虛弱,一直無法起行。待到科舉結束,發榜時,葉子修是科舉第三名,本來感情淡薄的他,也是十分高興。科考結束了,便是皇帝親設的瓊林宴,邀請紅榜高中的考生入宮。
中了的考生正興奮地準備著入宮赴宴的時候,當今的天子孝德帝龍天行正懶懶地倚靠在龍椅上,看似無心地翻著前十名考生的文章。事實上,他最喜歡的,是那名他點了第三的葉子修的文章,字十分的清秀,讓人賞心悅目,文章也清心淡雅,動人心弦。可惜文采有餘,霸氣全無,這樣的人,再有才,也是成不了大業,所以,他隻給他第三。又再看了看其他的文章,便聽得身邊的小林子喚著:“皇上,時辰到了,您該去赴宴了。”龍天行抬起他好看的臉,看了看時辰,便著小林子更了衣,起駕去了禦花園。
禦花園裏正熱鬧非凡,那些高中的人都興奮地互相聯絡著,或是去拜會些朝庭大臣,那新科狀元正滿臉春風得意的跟相爺答著禮,隻有葉子修,靜靜地站在一旁,瞧著身邊的花草,要是有人過來道喜,他也笑著回話。
忽聽得前方一個尖銳的聲音喊道:“皇上駕到!”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喊聲:“皇上駕到!”前方的人便一遍跪倒在地,大呼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葉子修慌忙跪禮,片刻,便聽得一聲低沉悅耳的聲音道:“眾卿平身!”子修也跟著大家起了身立在一旁。
抬眼望上看時,也是一呆。這新帝看上去不過大他一兩歲,樣貌生得極好,雖比不過厲靈沼,卻勝過厲星瀾。一身黃袍,襯得整個人如同天神般,讓人不能直視。
瓊林宴上,皇帝在高台處著席,因皇帝太子時並未立太子妃,而且新帝剛繼位不久,故未曾立後,身邊低側便是現今最受寵的林貴妃和梅貴妃。緊挨著便是諸位朝庭重臣,接著便是新科狀元,榜眼,探花席,然後便是其他高中之人席位。待到皇帝下令開席時,台下之人才敢伸手動筷。
龍天行笑著讚了幾句,無非是各位是千裏挑一的人才,乃天朝之福之類,便敬了幾回酒。底下的人自是受寵若驚。葉子修不能喝酒,隻能輕抿一口,略嚐了幾口,便住了筷。皇帝吃了幾口便攜著貴妃離開,他深知有自己在,隻怕是沒人敢盡情的吃喝的。
果然他離去之後,底下之人便大膽了些,互相敬起酒來。宴席上禦廚所作魚翅鮑魚之類,的確美味,其他之人吃得有幾分陶醉。可子修在家吃的,便比這不知好上多少,加上本來胃口很小,住了筷之後,見沒人發現,想著自己散席之時再回到這兒也不會有人發現便溜了出去。
禦花園內假山奇石,小橋流水,加上各種異花香陣陣,讓子修舒服地伸了伸懶腰,便輕倚在一棵樹上,望著天下的明月發愣。遠遠地傳來喝酒的聲音,連空氣中仿佛都拌了點淡淡的酒香。
子修看著看著,便有了輕輕的倦意。眼見就要入睡了,便聽得一聲大喝:“什麼人!”
嚇得子修跳起回身一看,心裏不由一驚,竟是皇上和一個太監,身邊還護著兩個侍衛。那兩個侍衛已經拔出刀來,護在皇帝麵前。倒是那皇帝冷冷地望著,並未見絲毫驚慌。
子修忙整整衣衫,出來上前行了禮,道:“臣新科探花葉子修拜見皇上!”
龍天行揮了揮手,讓兩個侍衛收刀退了下去,懶懶地回了聲:“平身!”
葉子修答謝之後便退在一旁。半晌沒見什麼動靜,忍不住抬了頭看,卻沒想龍天行正眼盯盯地看著他,嚇得他趕快低下了頭。
龍天行本就欣賞葉子修的文章,殿試之時,葉子修也總是低垂著頭,見不清楚,本想看看寫得出那麼清逸的文章之人到底是誰,見他剛剛抬頭一眼時,也是心裏一讚。見他眼裏一絲驚慌之色又低下了頭,便覺得見這樣的動作是見多了,可偏是這人做起來,便有了幾分趣。
眼睛露出了一絲玩味,便低聲說道:“抬起頭來!”葉子修忙抬起頭看向皇帝。
龍天行這才好好地打量了麵前這人一番,心裏暗暗一歎,此人不過二十歲左右,身材削瘦,一看便是久病之人,一身如玉般的肌膚,襯著他那張清麗的臉。一雙如清泉般的眼,見不到一絲雜質。配著那身後淡淡的月光,有種不是紅塵中的感覺。當然不是什麼清若謫仙之貌,卻偏偏在心裏突然現出一句詩來,“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說不清為什麼,他總覺得眼前這人,仿佛是不該出現嘈雜的紅塵之中,而應當是那種清清淨淨的喜歡隱居在山清水秀之處,怡然自得的樣子。甚至連他眼前仿佛都有了那樣一副寧靜之畫。這樣的人,看著看著,便覺得一顆浮動的心慢慢地平靜的下來。
他細細地打量著他,突然發現他這身衣衫,初見普通,越看便發覺這樣式倒是新穎別致,生生地將眼前之人襯出幾分仙氣來。能將衣衫做得看似平凡卻又暗裏脫俗的,天下隻一人。他再看了看,眼尖地發現他的衣衫腰帶之上,竟有一朵小小的茉莉圖案,不禁一愣,棲鳳樓樓主特製的標誌,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皇帝輕輕的笑了:“原來……葉子修?朕記住了。”便揮揮手準備離去。
葉子修本是呆呆愣愣地,見他要走,突然鼓起勇氣叫了聲:“皇上!”
龍天行有點狐疑的止了腳步,問道:“還有什麼事?”
葉子修一步跨到皇帝麵前,跪了下去,朗聲說道:“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龍天行挑了挑眉,道:“說!”
葉子修道:“臣,懇請皇上,將臣派往刑部任職!”
龍天行一愣,“刑部?”見他文文弱弱的樣子,竟然要求派往刑部?他頗感意外,不禁問道:“你為何要調往刑部?”
葉子修抬起頭,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天子,道:“因為我乃葉青問太傅之孫!”
此言一出,在他麵前的幾人都身體一震,龍天行大驚問道:“葉青問太傅之孫?葉太傅全家幾百餘口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滅門,你怎麼是葉青問太傅之孫?”
葉子修答道:“我爹葉不悔當晚並未在家中,而是因為我外公病重告危,事發當晚祖父才得知,便匆匆通知我爹娘連夜趕回浙江見外公最後一麵,才逃過此劫。事出突然,且當晚便發生了慘案,故其他人並未得知葉家仍有人存活。”
龍天行臉色凝重,沉思了半晌,便朝葉子修揮揮手,道:“你先平身!此事你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先回去吧!”
葉子修答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龍天行朝周圍幾人冷冷一眼,沉聲道:“今晚之事,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否則……殺無赦!”語罷,匆匆趕向太上皇所住之處。
第二天,皇帝召新科探花入宮,葉子修接旨隨著鄭公公趕到皇宮,在一處宮殿前停下,鄭公公便囑他在門處候著,自己便入內通報,片刻之後,便叫他往內走,自己退了出去。葉子修踏入殿內,便見著褪了皇袍著了一身明黃色長衫的皇帝,便低頭見了禮,皇帝著他平了身時,子修才發現旁邊還有一名中年男子,大約五十多歲,還未曾好好打量便聽得龍天行一聲低斥:“還不見過太上皇!”葉子修心裏一驚,忙又朝中年男子見了禮。
待到子修起身看時,卻見太上皇龍樓宇竟眼眶含淚的望著他,嚇得他心裏一驚。龍樓宇賜他坐下,便急切的問道:“你父母可都還在世?”
葉子修有點不安的答道:“回太上皇,臣雙親健在!”便見他喜得流下淚來,使得子修不知如何是好。倒是皇帝在一旁輕輕安慰著,才勸得太上皇止住了淚。
那龍樓宇竟然扯過子修的手握住,細細地看上了一回,讚道:“果然一副好相貌,跟你爹倒是有幾分相像。”
子修有點紅了臉,聽得龍樓宇問道:“現今你父親可好?”便輕聲回道:“父親現在很好,在家鄉做了個教書先生。”
龍樓宇又問些他父母的情況,聊了個把時辰,皇帝見他父親的身體有點不支,便扶了他起來,叫人送了回去。龍樓宇戀戀不舍地走了,臨走還一再囑咐他把父母接到京城來。
待龍樓宇走了,龍天行見一旁不安的葉子修,便笑道:“你不用太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葉子修慌慌張張道了聲不敢。
龍天行便大笑起來,就算葉子修再怎麼脫俗,現下也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見著了天朝皇帝,也一樣手足無措,這付模樣倒是好玩的很。
龍天行止住了笑,說道:“你父親本是我父皇伴讀,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兄弟還好。”
龍天行在心裏有點悶笑,因為見了葉子修,便可知他父親當年如何。龍樓宇常跟他講以前葉北辰如何古板,他是如何欺負葉北辰,讓他背黑鍋。不過兩人感情好那是真的,在皇宮裏,親兄弟也要防幾分的。隻有那葉太傅和葉北辰,是忠心耿耿,真心地待他。
龍天行道:“葉太傅全家滅門之後,父皇三天沒吃東西,命刑部嚴查,可惜幾年下來,毫無線索,父皇一直鬱鬱寡歡,身體也是那時留下的病根。”
葉子修聽得心裏一熱,眼睛有點濕潤,能讓皇帝如此,他葉家何德何能?心裏一時激動,本來不是個熱血之人,現下倒生出了幾分赤膽忠心來了。
龍天行瞧在眼裏,也不由得好笑,這葉家之人,對皇室倒是個個忠心。眼前這人分明是個薄情淡性之人,竟也還是有葉家骨子裏的忠君熱誠,父皇倒是沒看錯這一家子。難怪葉家滅門對他那麼大打擊,以前還有些不以為然,皇室中人,哪能真心信人?不過現在,他倒有了一種想試著去相信一個人的感覺了。
想罷,便對葉子修道:“朕準你的請,讓你留在刑部,你把你父母都帶到京城來,父皇想跟他們聚聚。”
葉子修大喜,忙謝恩出了宮,遣人通知父親。還修書一封,讓跟著他來的白雕帶了信回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