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 亂紅之卷·今夕是何年 』 『 第五章 · 道是無晴卻有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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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罄音其實並未飲過暮靄沉香,隻是以前的滌塵宮宮主,也就是她的師傅,常常在滌塵宮的最高點望星閣中搞浪漫——月下獨酌,頗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味道,一邊飲還一邊叫嚷:“好酒!好酒!”師傅內力深厚,聲音能傳極遠,所以滌塵宮上到鍾罄音她自己,下到灑水掃地的童子小丫鬟,都知道江湖人尊為“扶風上人”的滌塵宮宮主極喜愛一種他自己釀的酒。師傅甚至把此酒放置在瑕瑜殿內。要知道,這瑕瑜殿可是專門放置寶貝的地方,隻有滌塵宮宮主才知道進去的方法。要是誰敢亂闖,看定會被裏麵的機關暗器擋住去路甚至折磨得受傷。師傅對此酒的重視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鍾罄音想著,緩緩抬起手,飲下暮靄沉香。
烈酒入腹,荒涼入骨。
一個華麗宏美的大房間,燃著薰香,柔媚的香氣似能侵入人骨,迷亂而張揚。光線黯淡,隻有房間裏的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足以視物。層層的輕紗浮動,使得一切都不太真切起來,影影綽綽,朦朦朧朧。
層層輕紗後麵,有一張鎏金大床,床的前方,淩亂散落著女子的衣物,碧羅衫,碧羅裙,柔柔軟軟的,似被垂柳拂過的春波。細細的粉白色緞帶,更能襯出腰身盈盈,不堪一握。玉色的雪紡紗抹胸,似在彰顯主人如絲般的潤滑肌膚。還有男子式樣簡單的湛色長衫,著在那人身上,該是多麼的豐神俊朗,英偉不凡。
衣物稍後,是一張雕花鎏金大床,流蘇,半透明的紗帳帳放下來,還是掩不住紅羅帳裏不勝情。
其間夾雜他們呢喃般的對話。
他憤憤說,我娶鍾磬音無非就是為了得到滌塵宮。
鍾磬音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甚至幫那一對糾纏得難分難解的兩人掩上了房。
淵?叫得真親熱,好像那是你的未婚夫不是我的未婚夫。哦,不對,本來就是你的,隻是被我借走了一陣子而已。那麼現在,我還給你,你們不必瞞著我在一起了,這樣,你們就會高興了吧。那就這樣好了。
君耿淵,隻是,我們的曾經,真的僅僅是你為了得到江湖名門滌塵宮而演戲麼?那些與你一同舞文弄墨的光陰,那些我們一起攜手走過的開滿野花的小路,那句讓我感動了好久的溫柔的“我愛你”,那件我已縫製好的大紅嫁衣,真的隻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嗎……
現在這樣算什麼呢?你在那裏軟玉溫香抱滿懷,我卻還要為你掩上房門,我是不是太傻了?傻傻地慶幸自己不用太費力就找到一個可以一生相伴的人,到頭來,卻是鏡花水月,我將我並不輕易付出的感情深深予你,你卻踐踏它,你不覺得你這樣太過分了麼?還是,是我一直都想當然,認為君心定然似我心?
嗬,不過無論怎樣,從今往後,你隻是一個我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我亦不會恨你,因為我不想記得你。
鍾磬音的心真的是難受到了極點,好像有一個冰錐,一下一下的擊打著她的心,幾欲刺穿,寒氣入侵,痛苦萬分。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滌塵宮,師傅覺得不對,便出言相詢,而後震怒,道君耿淵他欺人太甚,置我滌塵宮何處,這樁婚約就就此作罷吧,磬音你放心,滌塵宮以後便與望世山莊誓不兩立,他君耿淵就是滌塵弟子的公敵!為師定要替你替滌塵宮出這口惡氣。
師傅真的說得出做得到,這樣一來,兩個關係本來就不太佳的江湖門派間的關係,就更下幾層樓,先是明爭暗鬥,再慢慢演變成現在的老死不相往來,能不見就絕對不見。
哀莫大於心死。
鍾磬音卻硬是假裝沒事,繼續在人前談笑自若,還是那個美麗瀟灑的鍾磬音,卻比以往更用心輔助師傅打理滌塵宮,更專於修習輕功,反倒使滌塵宮一直不為人知的絕世輕功在江湖上漸漸聲名鵲起,使滌塵宮又加上了一層耀眼的光芒。隻有師傅知道,她隻是在把注意力放到其他的事情上,防止有空想起那件事。
說是忘了,可又有誰知道,她每天晚上午夜夢回,卻總會看到那些浮影般的往事,然後醒來時,才發現已是淚流滿麵。
如今,亦是。
鍾磬音透過朦朧的淚眼,放眼暖玉廳,已是賓主皆醉,人人臉上溢滿了濃濃的哀傷,有幾人甚至難過得嚎啕大哭,真真是傷情至極。哪裏還有半分滿月宴喜慶的氣氛。
鍾磬音這才明白師傅警誡滌塵宮弟子萬勿飲此酒的用意,一是因為珍貴,更重要的是暮靄沉香會勾起傷情往事,大悲,對身體十分不宜,也會摧殘人的意誌,意誌力稍弱的,更可能導致一蹶不振。
師傅,你為什麼不早說呢?害得我把風止心心念念操辦的的滿月宴攪得亂七八糟的,我怎麼向他交代啊……
她感覺渾身無力,頭腦也不太清醒,已有許多人趴在酒桌上就睡著了,她覺得現在如果有刺客來襲的話,這一大群武林高手,隱士高人,朝廷官員,商業巨賈恐怕都難以幸免。
“有刺客!有刺客!有……”話音被中截。
聽方位應是在淩府前庭。然後有刀劍交錯聲。
什麼?不是吧……鍾磬音有些嘴角抽搐。
喂喂,不帶這樣玩的!這樣我不就是烏鴉腦子了嗎?想什麼不好什麼就靈。
眼皮沉沉的,隻模糊看到席上眾人悠悠轉醒,反應過來後已經是以雷霆之勢殺到暖玉廳的前院了,一個個護院如破敗的布娃娃飛向一邊,絲毫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賓客皆驚:他們有能力,有組織,有計劃,且來勢凶猛,絕對不是烏合之眾一時興起的。一時間,都強打精神。
全身黑衣不見麵,寒鐵劍,他們的目標卻好像是淩風止和雪韻,直逼主席。
淩風止起身一躍,長劍亦出,護在雪韻和淩寒身前,大聲向最前麵的那個刺客問道:“何人派你們前來?”
在場的賓客都是與淩風止交情好的人,當下稍微有武功的武功的衝上前去阻擋他們,刺客中便一部分與他們糾纏到了一起,簡直進入了混戰狀態。
刺客的領導者卻一聲不吭,飛身躍起,劍光璀璨,指向他胸口。剩下的那幾名就逼近了雪韻和淩寒。淩風止被刺客頭目糾纏住,難以脫身,眼看著妻兒危險卻無能為力。
鍾磬音再無暇多想,隨手就撈起一把椅子襲向他們,拖延他們的腳步,椅子四裂,正想施展輕功過去,卻聽見雪韻向她拋來一樣東西,她接住,這才愕然發覺竟是裹著淩寒的繈褓。
她心裏一凜,竟見雪韻用一條蛇皮軟鞭與黑衣刺客相鬥,身姿曼妙,白衣翩然,不像是在拚命,而像是在舞蹈。雪韻雖然是好身手,但是畢竟也飲了暮靄沉香,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現在暖玉廳前後已是一片狼藉,刀光劍影交錯聲,聲聲驚心。
淩風止與雪韻並肩戰鬥,宛如神仙眷侶,雪韻堅定不移地道:“雪韻願與夫君同生死。”
“我心似卿心。”淩風止含血微笑,眼睛緊緊盯著刺客,卻向鍾磬音道:“師姐,這孩子叫淩寒,請你代為照顧,若我夫妻能有幸活下來,定去滌塵宮言謝。”
鍾磬音知道此時也不宜多說,保住淩寒才是正經的,於是就抱緊淩寒,趁著黑衣刺客分不開身時施展輕功離開了暖玉廳,並同時用特製的磬召喚來了白雕,迅速遠離現場。
似是感應到主人的心情,白雕發出陣陣清嘯,夾雜著緊張,一路向南飛。
今晚,月朗星稀,卻是個改變許多人命運的日子。